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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坡竹林,竹海莽莽,翠竹,綠得仿佛要流動。茂盛的枝葉透不進一絲風,挺拔得直插雲霄。隻是,在這如詩如畫的美景前,昨夜那修羅煉獄般的殘酷似乎不曾留下一絲痕跡……


    “啊……醒了,這位施主醒了!”


    修遠的眼皮顫了顫,窗外的日光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劍眉微蹙,心中似乎有一股壓抑的感情在亂竄,隻是,那稚嫩的童聲在他耳邊攪得他腦子一片混亂,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


    “噠噠”


    那稚嫩的聲音落下後,門外傳來一陣急忙的腳步聲,聽著那漸近漸響的聲音,以及鼻畔飄來了的陣陣脂粉香味,修遠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隻見一個模糊的粉色身影在他麵前來迴走動,心中竟升起一陣若有若無的失望。


    揚靈看著那蒼白且失神的臉,一時之間,眼睛竟然有些酸澀,微微哽咽道:“修遠大哥,我是揚靈,你可是覺得身上傷口發疼?”


    說著,揚靈的眼中不禁看了看修遠那裹滿了紗布的上半身,心中泛起一陣疼痛與羨慕,昨夜,眼前這位男子,她心儀的男子,不要命地擋在那綠色身影前,哪怕身上銀白的衣裳已被染成一片血紅,卻不曾移開半分……


    “揚靈?”修遠幹涸的嘴唇一張一合,一陣嘶啞且十分疑惑的聲音傳出。


    聽著這聲音,揚靈使勁地點點頭,便是連眼中的淚意點點亦顧不上了,正滿懷期待地等待著下文。


    隻是,一聲過後,修遠本是蒼白的臉上,此刻瞬間失去了血色,慘白如紙,雙眼瞠大,用力之大,竟生出了一片血紅……


    “修遠大哥?修遠大哥?小和尚,這是怎麽迴事?你不是說修遠大哥已經沒事了嗎?”


    看著修遠突如其來的抽搐,揚靈一時慌忙得手都不知該如何安置,因為修遠身上包裹著紗布,她亦不敢隨意觸碰他,她隻好扯著小沙彌質問道。


    小沙彌看著修遠的情形,也不吃驚,圓鼓鼓的臉蛋倒是有些許放鬆,道:“施主莫要擔心,修遠施主隻是昏迷初醒,想起了昨夜之事罷了。小僧已封住了修遠施主的經脈,以防撕扯到傷口。”


    聞言,揚靈淚眼朦朧地看著修遠,水霧遮蓋的眼中一片痛苦:修遠大哥,那宋南柯在你心中,便是如此重要!哪怕放棄生命亦在所不惜嗎?


    小沙彌不解紅塵俗世,自是不懂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之事,見揚靈默默地落淚,眉梢微挑,摸了摸鼻子道:“施主不必過於擔憂,修遠施主已是無甚大礙了,身上的不過是些皮外小傷,養些時日便好了。現如今,情況較為嚴重的應該是那位女施主……”


    “宋、宋姑娘,如、如何了?”小沙彌話語尚未說完,修遠嘶啞且痛苦的聲音響起……


    小沙彌見狀,抿了抿嘴唇,那雙澄澈的大眼睛轉了轉,安慰道:“施主,那位女施主……”


    “她在哪裏?”修遠慘白的臉上一陣幽冷,語氣微弱,卻不容置否。


    “施主,雖說你身上的傷隻是皮外傷,但是到底也是肉體凡胎,若是不好好養養,怕是……”


    “帶我去!”說著,修遠的指尖竟然動了動,隻是,身上雪白的紗布卻染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色。


    那星星點點的血色似乎刺痛了揚靈的眼睛,她轉過頭去,似乎有些賭氣地哭到:“小和尚廢話怎麽那麽多,既然人家都不怕死,你又瞎操什麽心!”


    說著,這粉色的身影似乎無法忍受房內的氣氛,便衝出了房間。


    修遠似乎沒看到揚靈的傷心,仍一臉冷色地看著小沙彌,兩人皆無話。


    不一會兒,小沙彌一撇嘴,有些氣餒,奶聲奶氣地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既然施主執意,那小僧便應了施主便是……”


    ……


    宋南柯正欲往前邁的身子頓了一下,臉色有些蒼白,藏在衣袖裏的手在微微顫抖。她強自鎮定,慢慢扭過身子……


    “姑奶奶,真的是你!姑奶奶……你總算來了!小龍等你都等了四千年了,真是苦啊……”妖怪夾道之處,一中年猥瑣男突然坐倒在地,唿天搶地地說著。


    宋南柯聽著這頭上長著犄角的中年猥瑣男一番哭喊,她愕然地愣在當地,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將他扶起,還是站在冷眼旁觀。


    她就這麽看著中年猥瑣男那蠟黃消尖的臉上涕淚縱橫,心中卻是茫然一片。


    一旁的妖怪小弟見當家那威武模樣,此時涕淚縱橫,一時亦是心酸一片,紛紛落下那男兒淚,頓時一片鬼哭狼嚎。


    宋南柯見眼前這哭倒的一片,心中亦緩過勁,心知他們怕是錯認了人。


    隻是為了避免成為妖怪果腹之物,她正了正臉色,厲聲開口道,“都給我住嘴!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個癱倒在地哭天搶地的,如那市井婆娘撒潑耍賴一般,成何體統!我不過是來晚了些日子,必是有要事在身,抽不出空。莫不是在你們心中,甚是怨我……”


    小龍見這姑奶奶一如四千年前的暴脾氣,生怕她此次不將他們帶出這招魂幡,忙道,“姑奶奶,縱使給小龍十個膽子,小龍亦不敢對姑奶奶生出怨氣。姑奶奶要事要緊,我們兄弟在這不過是多待了三千多年罷了,不過是彈指一瞬間。此番落淚,亦是見著姑奶奶,心中著實激動,一時沒忍住,便在姑奶奶麵前現眼了……”說完,那雙綠豆般的眯眯眼還掐出幾滴淚,似乎方顯得他的一番真情實意!


    似乎為顯得真誠,身後那群妖怪哭得更加賣力了,那尖利之聲,響徹雲霄……


    宋南柯皺起眉頭,滿臉不悅。


    小龍亦是會看人臉色的主,見狀,一腳踢向一旁哭得最帶勁的牛頭,吼道,“哭什麽哭!吵得姑奶奶心煩得緊,都給老龍閉嘴,莫要擾了姑奶奶的清靜!”那副模樣,全無麵對宋南柯時的恭敬。


    宋南柯努力地忍住笑意,微微挑了一下眉,冷著臉說道,“在這待了四千年,看來,小龍倒是變得聰明的緊!那你可還記得,你為何在這,待了四千年!”


    小龍聽著這姑奶奶舊事重提,怕又是一番算賬,哭腔微顫地迴道,“小龍當年心術不正,不安心修煉,竟一時衝昏頭,妄想殺了小鮫人奪取鮫珠鏈。姑奶奶與煜月殿下為懲小龍,將小龍鎮壓招魂幡內……”


    宋南柯聽到這煜月二字,心中咯噔一下,想起那怪物亦是如此喚修遠,難道,這小龍口中的姑奶奶與修遠相識?而且,她怎麽就進了這招魂幡?莫不是大俠業務不成熟,錯把她給招進來了?


    小龍見宋南柯不置一詞,仍是冷著臉看著他,忙說道,:“可是,在這招魂幡內,小龍已是為此前行為感到痛心疾首,決定痛改前非,所以,在這招魂幡內,小龍安心修煉的同時,亦精心打理姑奶奶這南柯幻境之力幻化的縹緲界,與四千年前相比,變得蔥鬱了不少!”


    宋南柯心中一番波濤翻滾,南柯幻境之力?若是小龍所說屬實,那麽她口中的姑奶奶莫不是她的前世了,隻是,如今她已是肉體凡胎,這小龍為何仍如此害怕她?


    看來,關於前世的這團迷霧,已是逐漸吹散了。


    她淡淡一笑,抬腳便往這縹緲界內走去,全然不提那前塵往事,口中輕輕地哼了一聲,說道,“這縹緲界如何,我自是看在眼裏,你不必多說。而你如何,我諒你亦不敢在我麵前耍花樣,我自是需要在這界內靜觀一番,看你這條小龍,是否真如你所說,已是痛改前非!”


    小龍見宋南柯邁步向前,連忙爬起身子,那寬鬆的棕色長袍已是歪歪扭扭,加之他臉部尖削,雙頰無肉,鼻子帶尖下垂,顯得甚是猥瑣滑稽。


    他跟在宋南柯身後,一臉諂媚地說道,“姑奶奶所說既是,小龍倒是糊塗了。當初姑奶奶便是在幻化出縹緲界時,就曾與小龍說過,若是小龍安心修煉,不再動那些歪念頭方將小龍放出這縹緲界。小龍一時激動,竟然忘了,倒是姑奶奶好記性,竟還記得……哈哈……”


    宋南柯微笑著點了點頭,手心中隱隱有些濕意。若說不緊張,是假。雖然這小龍將她錯認為她前世,對她畢恭畢敬,但不過是基於她可將他們帶出這縹緲界,可問題是,她亦不知如何離開招魂幡!若是露出馬腳,隻怕這群妖怪翻臉不認人。


    小龍仍是自顧自地說,“姑奶奶,要不你先到我那殿中歇息一番,好休整休整?”


    宋南柯看了一眼那黛色群山,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那是甚好,方才因你們的一番鬧騰,我亦需清靜片刻,那便過去吧!”


    小龍聽宋南柯應允,便甩起那寬大的衣袖一揮,二人眼前已是一座古樸的宮殿。雖說沒有皇宮的金碧輝煌和宏大,但是那全是木質的建築,倒顯出幾分古樸的悠遠之感。


    不過,看著這山穀處的宮殿,宋南柯心中不禁多了幾分慌亂,她本是見這群山環繞,便應允了小龍前來,好觀察一番地形。不曾想到他竟是用妖術瞬間便將她給轉移到這……


    她迴過神來,微微一笑,卻冷聲道,“看來,小龍在這縹緲界,倒是活得愜意得很,這古樸大氣的宮殿怕是人間帝王看了,亦心生羨慕!依我所看,小龍要不就在這過活吧,那俗世,何必再惦念!”


    小龍不知這姑奶奶又是怎麽了,聽著那話,心下一驚,眼中一陣慌忙,手腳慌亂地解釋道,“姑奶奶就莫要再尋小龍開心了,這宮殿,不過是前些日子新進的亡魂給搗拾的。小龍是個大老粗,自是不懂這古樸大氣,還是俗世活得自在些!”


    這狐假虎威似乎為宋南柯壯了不少膽,見計劃落空,心中冒起一股無名火。對小龍所說不迴一詞,冷著臉便走進那宮殿。


    小龍看著宋南柯那沉默的背影,頓時急得抓耳饒腮。若是他無法出這縹緲界,他定不會放過那淳於棼,非說這暗淡的木頭方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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