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知道今天迴去是要做心理輔導師,就不折騰了。”


    說罷,便跟秦相離把今天發生的事又複述一遍。


    秦相離聽到暗魂那裏還好,隻是笑著望著她,可說到經濟對社會的影響,他的眼神便愈發意味深長了起來。


    半晌若有所思的道:“你這個看法我從未認真想過,如今聽來倒是新鮮的很。”


    許雙柳點頭道:“這也正常,你們這裏的人隻在乎功名,何曾關係過民生?隻要不鬧災不民變你們就能安枕無憂的坐於高位揮斥方遒,動輒天下,出口就是社稷……”


    她忽然嗤笑道:“可有幾人想過社稷是什麽,天下又是什麽?那是一個個人組成的,追溯到根本,是由百姓組成的,可你們張口閉口都是這些,卻沒人真正關心過民生。”


    秦相離聽後麵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隻覺得有一道刺耳的聲音紮進腦海裏,是醍醐灌頂還是當頭棒喝?


    許雙柳嚴肅的道:“你也別怪我說話難聽。”


    “大青國厚養士人,重文輕武,覺得十個貪官都不及一個武將造反來的恐怖,但你們有沒有想過,那十個貪官都貪的是誰的錢?是你國庫的錢嗎?是同僚的錢嗎?”


    “但同僚的錢從哪來的,國庫的錢又是從哪來的?那一分一寸都是民脂民膏。”


    “一個貪官尚是百姓之苦,十個貪官呢?百姓可還有活路?沒有活路自然就要想活路,要填飽肚子,那麽就會有民變,民心都沒了,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官員們還談什麽社稷江山?”


    秦相離怔怔的看著她沉默不語。


    許雙柳越說越對古代的製度不滿,言辭更為犀利了起來。


    “一個武將造反,反的是你秦家的江山,若是你治理的好,得了民心,武將再反,有人追隨嗎?有人擁護嗎?可你若是沒民心……”


    許雙柳不屑的笑道:“江山姓秦還是姓葉,他們都要飯,有什麽區別?飯都吃不飽還管誰造反嗎?武將不反他們都要反了。”


    秦相離猛地站了起來。


    他眼神銳利的盯著許雙柳,像是無法接受她的論調,但又無從反駁。


    他在房中來迴踱步,試圖找到突破口,卻始終沒有線索。


    許雙柳鎮定自若的看著他,這感覺就像是看著古人突然穿越到現代,對當下的一切都不接受一般。


    她理解他作為古代王者一時無法接受自己的論調,畢竟在他的認知裏就沒有考慮過這麽多。


    秦相離確實是明君,是超於現在許多帝王的開明聖主。


    但他終究沒有見過天下共治的盛世,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不知過了多久,秦相離終於停下腳步。


    他站在大殿中間,深沉的望著她道:“你說的對。”


    許雙柳心裏有一瞬間震驚,她緩緩站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他。


    秦相離卻道:“你說的對,百姓才是江山之根本,我們一直本末倒置了。”


    許雙柳聽完這句話,甚至有那麽一刻想流淚。


    這是個封建王朝的帝王啊!


    他剛愎自用,冷酷無情,他的皇權和尊嚴高貴不可侵犯,就算連百官都不敢直視其容顏。


    他那麽睥睨天下,俯視眾生。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深深的愛著自己,愛到不顧百官反對在登基大典上宣布一生隻娶自己一人,還答應她隻做她一個人的秦相離。


    但他卻在做到這些之後,在聽了她言辭犀利的指責之後,再次像自己低下高傲的頭顱。


    巨龍低頭,跟她說,“你說的對。”


    許雙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震撼?感動?還是為他驕傲。


    她款款走到他的身邊,牽起他冰涼的手,道:“相離,你將是封建時代最英明的君主,你無人可及。”


    秦相離目光逐漸溫和,“但你說的這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


    許雙柳卻笑了起來,她滿眼期待的道:“隻要有你的支持,我相信早晚會有這樣的一天,就算我們做不到,我們的孩子也會做到,兒子不行就孫子,孫子不行就曾孫,總會有那一天的。”


    秦相離被她鼓舞的胸膛滿是希望,溫聲道:“好。”


    晚膳的時候許雙柳突然頓住了手,一驚一乍的道:“嘿!我這一天過的,開導完外麵那兩位還以為能休息呢,方才我是不是又給你上課了?”


    她瞪著烏黑的眼睛望著秦相離。


    秦相離安之若素的給她夾了塊鹿肉,“是,不止上課了,還罵的很難聽,許太傅辛苦了。”


    許雙柳抽了抽嘴角,一口把肉吃了進去,嚼吧嚼吧含糊的道:“我的心可太累了,趕明兒你們有什麽想不通的就自己開解自己,可別再麻煩我了。”


    秦相離悶笑兩聲,“好,讓我們許太傅好好休息一下。”


    小竹兒從外麵邁著小短腿跑了進來,一下撲到許雙柳的腿上,“母後!”


    許雙柳開心的抱起他,又忍不住在兒子水嫩嫩的臉上親了一口問:“下學了?累不累?”


    小竹兒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不累,太傅說我還小,不用學那麽多。”


    說著,又對秦相離頷首喚了一聲,“父皇。”


    秦相離淡淡的點了點頭,“今天太傅都教你什麽了?”


    小竹兒奶聲奶氣的道:“太傅給兒臣讀了三字經,但是兒臣覺得三字經太淺顯了,便給太傅背了幾句《大學》,太傅很高興,但是讓兒臣不要那麽心急。”


    秦相離心裏老懷安慰,為兒子的早慧驕傲,麵上卻還是八風不動的說:“既然太傅讓你慢慢來你就乖乖聽話吧,需知欲速而不達。”


    小竹兒懵懵懂懂的點頭道:“兒臣聽父皇的。”


    許雙柳讓人遞上帕子,一邊給他擦手一邊問:“餓不餓?要不要跟乳母下去用飯?”


    小竹兒現在還小,大人吃的東西怕他吃了鬧胃疼,所以一直是小廚房單獨做著。


    “兒臣想再跟母後待一會嘛。”小竹兒在母親懷裏撒嬌。


    許雙柳的心都快化了,在他臉上狠狠親了兩口道:“好,那母後讓人把你的飯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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