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惡魔大君?”


    德爾寇拉和莎蒂亞都怔住了。


    他們都沒想到過這種可能性。從一開始,他們都把嫌疑目標指向了其他幾位未曾露麵的十三大君。


    “十三位惡魔大君,是因為依托了七條欲望法則而擁有了強大的實力和永恆的生命。”德爾寇拉皺眉說道,“還可以有新的大君誕生嗎?”


    “為什麽不可以?”魅惑大君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一萬年並非隻有你們蘭曼大陸在發展,惡魔大陸在我們離開之前就已經有了智慧生命,隻是還沒有誕生文明。惡魔有自己的修煉體係,為什麽不能出現自己的聖階?”


    “……”德爾寇拉怔住,想辯駁什麽,卻說不出話。


    “我知道你的想法,”魅惑大君搖了搖頭,“一萬年前,當你們斯菲奧多爾的先祖來到惡魔大陸的時候,真正稱得上高等智慧生命的還隻有我們十三個。其他的惡魔,隻是因為神身化法則的影響而初步覺醒智慧而已。我們跟隨著來到蘭曼大陸是為了觀測你們的文明發展方式,但這並不是說惡魔無法誕生自己的文明。一萬年了,惡魔也是高等智慧生命。”


    德爾寇拉豁然開朗。


    他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走入了一個思維誤區:因為在蘭曼大陸的惡魔隻有十三大君,他就以為大陸所有的惡魔都和惡魔大君有關係;因為十三大君的存在是依托法則,他就以為惡魔要成為聖階就必須依托法則。


    一萬年前的惡魔大陸隻有十三位智者,他就以為現在的惡魔也都隻是無智慧的野獸。


    但他卻忘記了,智慧生命之所以被稱作智慧生命,正是因為他們懂得不斷地發展和進步——用一萬年前的信息去判斷一萬年後的生命本身就是愚蠢的行為。而他卻一直被這些陳舊的信息所桎梏。


    德爾寇拉懊惱地錘起了頭。


    “所以你是說,我身上被某位新生的惡魔大君植入了力量?”莎蒂亞沉吟道,“可自始至終,我和惡魔的正麵接觸,除了和你之外就隻有在圓木小鎮的那一次。可出現在那裏的惡魔已經被徹底湮滅掉了,它最後的自爆衝擊波也被德爾寇拉擋了下來。當時深淵之牌在場,那個惡魔應該沒有機會假死逃脫。而且它也隻有黃金級以上的實力,絕沒有達到聖階層次。”


    “我不知道。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身體裏潛藏著其他惡魔的力量,否則我絕不會讓你進行試煉。”魅惑大君的語氣也透著些許不滿,“這是我的大失誤。我像你致歉,斯菲奧多爾,但我也要恭喜你們,你們通過了欲望試煉的第一關:魅惑試煉。十三位大君一致認可你們的惡魔代行者身份,並賦予你們代替十三大君全權處理蘭曼大陸惡魔相關事務的權力……”


    “請稍等,”德爾寇拉伸手打斷了他,“兩個問題。首先,我們隻通過了第一關試煉?而你就要直接賜予我們惡魔代行者身份?其次,為什麽要我們全權處理惡魔事務?我們隻是人類,而你們是惡魔的統治者……名義上的統治者。彌合矛盾更需要你們十三大君出麵。”


    “你不能強求一個種族去遵從已經離開一萬年的領袖的命令,尤其在他們已經有了新的領袖的情況下。”魅惑大君搖了搖頭,“而且,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十三大君並不想參與這場戰爭。我們已經失去了對惡魔這個種族的認同感,但我們也不會站在蘭曼大陸的立場上。我們隻是十三個普普通通的、不想參與戰爭的生命——至於試煉這個事,在合適的時候,你們自然會麵對其他六次試煉,但這不影響你們代行者的身份。”


    “其他十二位大君,連麵都不想露嗎?”德爾寇拉微微蹙眉,“我甚至懷疑,這前後的一切是否隻是你個人的意見。”


    “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我也不會在你麵前露麵。我的出現也隻是為了表達我們十三個的誠意——至於我們的意見……”


    魅惑大君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嗬,蘭曼大陸發生什麽,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我們為什麽要表達意見?”


    “……嗬嗬,我似乎明白了,”莎蒂亞微微頷首,有些促狹地笑了起來,“新惡魔的出現根本就出乎了你們的預料,而你們在懼怕蘭斯先生和遠古盟約的約束,所以要讓我們成為你們的代行者,以此來證明你們的態度——來保住自己近乎永恆的生命。而你們甚至因此放棄了自己的種族。”


    “你的話語讓人很不舒服,莎蒂亞。即便你說的是所謂的真相。”魅惑大君的的語氣卻沒有太大的變化,仿佛說的並不是她自己,“但你們永遠不會理解永生者的價值觀,對我們來說,種族、文明、繁榮或是蠻荒對我們都毫無意義,唯有生命才是永恆的。而如果我們不是依托於欲望的法則,我們連情緒都不會有……沒有任何一件事值得我們放棄生命。”


    “這種永生似乎毫無意義。”德爾寇拉說。


    “你所謂的意義,在我們看來才是毫無意義的。”魅惑大君說道。


    這是一萬年的永生者和十四歲的少年之間的價值觀衝突。無非對錯,也難以辯駁。


    灰霧迅速退去,腳下出現了宿舍的地板。莎蒂亞好奇地看著四周——這是她第一次直接從灰霧空間裏退出,這種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空間手段讓她驚奇,但德爾寇拉卻已經見慣了。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把這幾天以來鬱結在心中的那股負麵情緒吐盡。而後,他脫下了自己的法師袍扔到了床上,順便把自己也扔了上去。


    他已經毫不在乎衣服上是否有褶皺了。有了情緒的他在某些細節上顯得特別粗放,完全不像失去情緒時那麽認真仔細,也可能是他內心在下意識地抗拒著失去情緒時的心理狀態,所以把外在變成了放浪不羈的樣子——


    他在床上左滾右滾,直到把整齊地床鋪搞得一團糟,這才攤成大字躺在床上,滿足地歎了口氣。


    但胳膊上突然傳來沉重的觸感。


    他沒有迴頭。這種熟悉的感覺隻會屬於莎蒂亞,也隻有莎蒂亞會這麽自然地枕上他的胳膊。


    但是……


    迴想起剛剛發生的那一切,德爾寇拉卻不自覺地向反方向轉過了臉去,不敢直視莎蒂亞的視線。


    “嘿,我還以為某個男人不會害羞的。”


    莎蒂亞的聲音帶著些許調笑。她輕輕貼上來,貼上了德爾寇拉的胸膛,感受著他逐漸加速的心跳。


    明明已經沒有了魅惑欲望的侵蝕,可德爾寇拉卻依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燙。


    “我記得你的承諾。”莎蒂亞輕聲呢喃著,“你說,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


    “是的,永遠。”德爾寇拉轉過了身,將她摟入懷中,鄭重地說,“我以我斯菲奧多爾的名義發誓,我,德爾寇拉·約古勒·斯菲奧多爾,將是莎蒂亞·斯菲奧多爾永遠的伴侶和丈夫,神明見證我們的愛,此愛矢誌不渝。”


    在亞都,這是在兩人邁入婚姻殿堂時的宣誓,是最鄭重的誓言。


    “又在偷換概念,壞家夥,你現在還不是我的丈夫呢。”莎蒂亞輕輕捏了下他的腰,然後又雙手摟住了他,把自己緊緊地貼在了德爾寇拉身上,“喂,老實說,德爾寇拉,如果我沒有破掉記憶封鎖,你要怎麽辦呢?”


    “我會一直陪著你,為你講述我們所經曆的一切,直到你恢複記憶。而如果你真的忘記了所有,那就當我們的一切都從頭開始,我會讓你的記憶裏再一次填滿我的名字。然後……”


    他搖搖頭,笑了笑。


    “我可能會對惡魔的十三大君宣戰……然後打開暗黑啟示錄吧。”


    莎蒂亞沒有說話,隻是抱著他的手又緊了幾分。


    “你越來越讓我喜歡了呀,笨蛋……”


    她用細如蚊訥的聲音呢喃著。


    但她隨即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臉頰瞬間染上了緋紅。她忽然伸手在德爾寇拉最柔軟的腰部戳了一下,稍稍用了點力。


    “之前你沒經過我的允許就親我了。你要怎麽補償我?”


    莎蒂亞的脖頸上還殘存著那時留下的紅印,印記還在向著一個很危險的地方延伸。


    “……可是……那時候的你同意了呀……”德爾寇拉弱弱地辯解道。


    “我不管,那時候的我沒有記憶,你就是趁人之危!”莎蒂亞在他的背上胡亂錘了幾下,裝作嗔怒道,“而且你的手還不老實,還……”


    偽裝的嗔怪終於抵不過羞慚,她把頭深深埋進德爾寇拉的胸膛,俏臉已經遍布紅暈。


    而迴想起那瘋狂的一幕,德爾寇拉的臉也泛起了紅色。


    “我錯了,莎蒂亞……你怎麽才肯原諒我呢……”


    “那好,不許動,給我做抱枕,我要睡了!”


    “啊?”


    “抱著我,哄我睡……還有,不許動手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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