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了德爾寇拉的百般暗示,莎蒂亞還是在他失落沮喪的目光中迴了自己的宿舍。一夜無話。


    第二天,起了大早的德爾寇拉依次叫醒了兩個夥伴,三人結伴來到了蘭斯先生家,理所當然地在這裏看到了理查德的身影。


    蘭斯先生的家也是一棟和學生宿舍差不多的獨立建築,除了充當住所之外也頂替了校長辦公室的作用。而在幾百年前,蘭斯學院的日常事務就由幾位副校長和選舉的管理議會負責了,蘭斯先生隻處理重要事務。大部分情況下蘭斯先生都是很清閑的。


    作為蘭斯先生在這個年代唯一的學生,又沒有戀愛結婚的想法,理查德一直借住在蘭斯先生家裏。不過這個借住也隻是說說而已,作為一個聖階,還是魔法學院的副院長,偶爾還要承擔蘭斯先生心血來潮布置的任務,理查德大部分時候也是忙個不停,能在這裏呆著的時間也實在沒多久。


    到了聖階這個層級,對身體機能的開發已經基本達到極限,睡覺更多的變成了享受而不是必需。但蘭斯先生卻每天都要雷打不動地睡上八個小時,雖然在睡覺的時候精神力還是在注視著整個蘭德蒙這一點總讓人覺得他的睡眠毫無必要,但德爾寇拉卻很能理解蘭斯先生的想法。


    生活嘛,總是要有點儀式感。


    當著理查德的一張臭臉在客廳坐了十多分鍾,三人這才等到蘭斯先生的醒來。


    “哦,這麽早就過來了。”蘭斯在他們對麵坐了下來,“覺得無聊了嗎?”


    “有一點吧,但這次我們來是為了別的事。”


    在正常情況下,三人小隊裏對外交涉這方麵總是由德爾寇拉來負責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傭兵徽章,說道:“我們拯救了一位海妖的聖階莫卡羅斯·艾奇亞斯先生,又幫助圓木小鎮化解了一次危機——這種任務放在傭兵工會的告示板上最低也是大師級任務了吧?所以我們想去請您提交一個證明,去傭兵工會提升一下傭兵等級。”


    “噗嗤。”


    蘭斯先生還沒說什麽,一旁圍觀的理查德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理查德?”蘭斯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表示詢問。


    “啊,不,沒什麽的,”理查德的嘴角忍不住上翹,“昨晚薩爾塔尼亞問我應該怎麽給他們獎勵,結果他們就想要這個?這真是……嗬,你可幫我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最後這句話是對著德爾寇拉說的。


    “薩爾塔尼亞叔叔也來蘭德蒙了?”德爾寇拉敏銳地注意到了那個人名,但他隨即反駁了自己,“不對……他是作為我們的保護者跟來的?”


    “還不算蠢。”理查德抱著胳膊,“你們真想去開這個證明?事先告訴你,這個證明開出來,你們可就得不到獎勵了。”


    “……”


    德爾寇拉和阿薩斯、莎蒂亞低聲討論了一會兒,然後堅定地點了點頭。


    “是的,就這樣吧。”


    “這麽看來,傭兵係統的存在還是有意義的。”蘭斯先生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隻是隨手撕了張紙開始寫,而這時候,德爾寇拉把自己的骸骨拚裝者取了出來。


    交織的死亡能量與生命能量瞬間吸引了理查德的注意。他上前兩步奪過那根法杖,仔細看了半天,突然臉色一變,怒罵道:“該死的,始祖樹枝、黃昏寶石!兩件神器級材料就被做出了一件低階魔杖!這個雕刻師就該被炎爆術活活燒死——等等,”


    他忽然狐疑地看向德爾寇拉,眼角泛起危險的光。


    “斯菲奧多爾,你不會告訴我,這東西是你這個‘大魔法師’的手筆吧?”


    “呃……”德爾寇拉臉上冒出了層層冷汗。


    “……”


    理查德沒說話,但另一隻張開的手心裏,炎爆術的光輝已經開始閃爍。


    “這是個意外!意外!”德爾寇拉翻身跳出沙發,抱著頭狼狽逃竄,邊跑邊喊道:“這是始祖樹枝!是可以自我愈合的材料!上麵的符文和魔法陣都可以抹掉的!”


    “……浪費材料,去死吧。”


    理查德根本沒理會他說了什麽,手中的超小型炎爆火球已經扔了出去。


    “救命嗷嗷嗷——”


    炎爆火球和魔法師展開了追逐戰。


    在理查德刻意的操縱下,炎爆火球就落在德爾寇拉一個身位的後方,灼熱的火焰距離他的頭發隻差十幾厘米,於是小魔法師繞著蘭斯先生寬闊的客廳開始了長跑旅途——


    阿薩斯默默地翻起了書,莎蒂亞用匕首修剪著指甲。


    兩人都刻意地無視了某個求救的魔法師。


    “嗷嗷嗷——啊!”


    終於,不知道跑了多久的德爾寇拉突然一個絆腳摔倒在地,炎爆火球擦著他的頭發飛了過去,他的頭頂當即燃起了熊熊火焰。


    “嗷嗷嗷燙死了嗷嗷嗷——”


    德爾寇拉手忙腳亂地把火撲滅,但他原本瀟灑的黑色短發已經變成了幹枯的一大片雜草。理查德聖魔導師的完美控製力讓火焰沒有傷害到德爾寇拉一絲一毫,但眼前這一幕……


    德爾寇拉拿著小鏡子欲哭無淚。


    阿薩斯和莎蒂亞忍不住別過頭去,把笑意強壓在了肚子裏,但嘴角還是不停上翹。


    “……好了,就這樣。”蘭斯直接無視了一群孩子的玩鬧——四十五歲的理查德和十四歲的的德爾寇拉他看來都當然隻是孩子。而且,相對於人族聖階平均二百歲的總壽命而言,四十五歲的理查德的確也隻是一個天才少年而已。


    “拿著這個,還有這個徽章。有這個徽章你們就能見到傭兵工會的會長。他會為你們處理這件事的。”


    一張紙卷和一個徽章被阿薩斯接了過來。


    “……”德爾寇拉哭喪著臉坐迴了沙發上,頂著一腦袋黑糊糊的雜草,還帶著燒焦的怪異味道。阿薩斯和莎蒂亞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然後德爾寇拉愈發想哭了。


    “我就是想要蘭斯先生幫我修理一下!”德爾寇拉碎碎念著,“我本來就是想要重鑄一下的……”


    “理查德,拿來我看看吧。”


    蘭斯接過了骸骨拚裝者,閉上眼裏裏外外探索了一遍,微微皺眉,但隨即舒展開來。


    “你父親既然允許你接觸這一係的亡靈法術,那我就尊重他的決定。”蘭斯把骸骨拚裝者放迴了桌子上,“但我不能幫你重鑄這件武器。”


    “為什麽?”德爾寇拉撓撓頭,於是順手抓下了一大把頭發。


    “你知道嗎,當年封鎖禁忌知識的協議,就是我最前發起的。”蘭斯先生搖了搖頭,“你有閱讀這些禁忌知識的權力,是因為你是斯菲奧多爾。”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但你的想法是正確的,隻有始祖樹枝可以承受死亡能量侵蝕,這根法杖依然有巨大的成長潛力——但你必須自己去雕琢它。還有,在你成為魔導師之前,不要去雕刻那枚黃昏寶石。”


    “……好吧。”德爾寇拉聳聳肩,收起了法杖,然後從空間戒指裏掏出了一個尖頂法師帽套在了頭上,遮住了頭發。三人在依次告別之後離開了蘭斯的房間。


    房門被最後出門的阿薩斯輕輕掩上。理查德看著關閉的房門,手裏無疑是地摩挲著一張卡拉牌,長久不語。


    “想說什麽就說吧。”蘭斯開口說道。


    “我記得你說過,那一係魔法是你最不喜歡的,你說那違背了生命的循環。”理查德的聲音很平淡,“而據我所知,即便是過去的曆代斯菲奧多爾,也從沒有人嚐試著掌握那種魔法。”


    “你是想問,為什麽我沒有製止他,反而給他指明了方向。”


    理查德沒接話。


    “其實,知識本身並沒有好與壞之分,所謂禁忌,也隻是我們智慧生命強加上去的定義罷了。”蘭斯微微眯起了眼,他的視野中,出現了無數縱橫交錯、流光溢彩的線條,“你是聖階,你也可以直視法則,你可曾感覺到,法則本身有禁忌與否的分別嗎?”


    “沒有。法則是絕對客觀公正的,它向每一位聖階開放,但我們並不能完全領悟。”理查德深吸了口氣,“神明之外,隻有您領悟了一切法則,但您卻從未公布您掌握的知識。”


    “知識沒有好壞之分,但智慧生命有。”蘭斯歎了口氣,“知識可以帶來進步,也可以帶來毀滅,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發現,也將帶來這個時代無法抵禦的災難。知識之所以成為禁忌,隻是因為我們的文明太過落後,我們無法抵禦可能到來的衝擊,而隻能將它們封存。”


    “但我無法理解您今天的所作所為。”理查德的表情很嚴肅,“我可以理解為,您準備公布這一係魔法了?”


    “不,並非如此。”蘭斯搖頭,“我的允許,隻因為他是斯菲奧多爾。”


    “因為神賜的高尚品格?”理查德似乎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略略拔高了聲調。


    “不,因為神賜的詛咒。”


    蘭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神賜之軀,連欲望都沒有,又怎會有善惡之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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