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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以後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這萬裏江山二十年之間似乎也沒有改變過什麽光景。


    萬朝皇宮裏這二十年裏更是寂靜無聲,隻有一個太子蹦蹦躂躂的在宮裏活泛。


    還真別說啊,這木睚雖然隻有一個孩子,但是太子好似是吉人有天象保護,小時候出過天花,卻被大巫師治療痊愈。再大一些學習騎馬從馬上摔下來,居然毫發無傷。


    大大小小的磨難經曆了很多,但是每一次都是平安度過,無論是朝廷裏的司天監,還是江湖的算命先生,乃至大巫師都說這太子陛下天生真龍護體,是命中注定的王者。


    孩子一天天長大,生的容貌俊朗無比,文武雙全,彬彬有禮。在柔荑多年精心的教導之下精通雁塞和長延兩種語言,切換自如。


    而雁塞草原那邊賀蘭負雪還是成為了草原的雁塞王,他的妻子是一位金發金眼的異族美人,一生隻娶了一個妻子,卻生下了六個孩子,整日承歡膝下,日子過得別提有多舒服了。


    太子逐漸長大成人,但是皇帝的身子卻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早些年的時候陛下便身子虛弱,再加上多年勤於朝政,積勞成疾,漸漸地便開始手把手的教導太子處理國家的事情。


    看樣子似乎是決定退位休息了,也因為這身子實在是有一些扛不住了。


    大巫師知道木睚身子不好得了重病,千山萬水的走位木睚尋找良藥,但是無果。


    這次她從波斯迴來帶了據說能治好木睚身上病的藥,但是試了一段時間病情似乎並沒有好轉。


    當她收拾行囊準備再次踏上尋藥的旅程時,木睚卻拉住了大巫師的手“別忙乎了。朕的身子自己清楚,你一走就是好久,不如留下來多陪陪我。”


    這是二十年以來,木睚第一次要求大巫師為自己做什麽。治不好木睚的病,大巫師十分挫敗,但是已經舍不得離開木睚太久,於是半推半就的她便流了下來不再出門。


    可能是心理也漸漸清楚,木睚陪不了自己太久了。


    “大巫師,聽說您已經一百歲了!身子還是這樣硬朗到底有什麽秘訣?那能不能告訴父皇,本宮想讓父皇跟您一樣也活的這麽長久,最好能萬歲萬歲萬萬歲。”。年輕的太子住在金鱗殿,打他成年以後木睚便把金鱗殿重新翻修叫太子搬了進來。


    由此可見木睚還是很喜歡這個孩子的,平日裏雖然管教嚴肅,但是卻總是變著法子賞賜他東西。孩子是心理明鏡的,對木睚自然也是格外的親熱,可能跟柔荑總在他耳朵邊上磨叨他父皇對他好隻是假裝嚴肅怕他飄了而已。


    畢竟是要成為以後太子的人,木睚還是讓大巫師做太子的導師時而給他上上課。


    對於這個孩子其實木睚心理也是很擔憂的。他純真善良,從小被柔荑保護的很好,不知道這世界上人心有多麽的複雜,而一個皇帝單單是善良並不能把這個天下管理良好。


    一提起木睚的身子,大巫師一聲無奈的歎息“隻要你學的好,你父皇身子自然就好了。心事牽引身子,心理想開了,身子自然而然就好了。”


    一看到這孩子,大巫師就心理很不是滋味。因為他長得實在是太像木釗了。


    也不知道這木家的基因是怎麽遺傳的,木瞻生的不像木釗,木汕卻生的跟他那個皇爺爺有八分相似。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大巫師,你不要騙本宮。父皇說你是總是喜歡捉弄人。”


    年輕的太子眼神之中萬分肯定,大巫師心中暗罵一句,怎麽到了什麽時候他都不是一個正麵形象呢?


    “誰跟你說我已經一百歲了?我不過九十多歲而已。隨便給我們這種已經身子埋在土裏的人加年紀可是很過分的事情。”


    “埋在土裏或許是有的,隻不過或許才埋到腳脖子吧。大巫師就是這江山的脊柱,本宮以後也要多多仰仗大巫師了。”


    嗯?大巫師麵具後麵的臉微微一笑,他那父皇說話惡毒,孩子卻養的不錯,說話好聽極了,想來這都是柔荑的功勞吧。


    “這話是誰叫你說的?”


    “沒有人教本宮,是本宮自己想說的。大巫師聽說你走過萬裏江山,經曆過許多事情,父皇說有經驗就是有資本,本宮覺得能跟大巫師一起學習當真是特別好的事情。父皇和雁塞王舅舅都是大巫師的徒弟,他們都是十分優秀的帝王。未來長盞也想跟他們一樣,不過現在長盞差的還非常遠,就要有勞大巫師不嫌棄長盞,教長盞了。”


    “你這孩子,嘴是真的甜。跟你父皇一點也不像,倒是跟你母後像的更多。你父皇當年跟我學習的時候可沒少給我臭臉看,態度極其惡劣。你應當也聽你母後說過,以前我們隻要一在一起就會吵架,說的一句比一句難聽。”,對於長盞這個小子,大巫師倒是真心喜歡。


    她一斤很久沒有接觸過內心如此善良的孩子了,不得不說柔荑真的把孩子教得很好。


    而且柔荑在他懂事之後便告訴長盞他其實並不是自己親生的,在洛嬪的忌日還會帶著孩子偷偷祭祀。長盞知道自己的母後隻有自己,而且全身心的疼愛自己,是不是生身母親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好好迴應愛你的人。


    但是柔荑卻沒有告訴他,你父皇也不是你父皇。因為這對於孩子而言實在是太殘忍了,對於柔荑來說也是不想迴首的往事。


    雖然痛苦,但是好在上蒼把長盞送給了自己,也算是讓她這一生心中有一個寄托。


    “父皇便是如此的人。麵上雖然對你惡言相向,可是心裏總想著你好。本宮心裏清楚,大巫師怎麽會看不清呢。”


    “或許太子殿下比我想象中的更聰明一些,以後或許是一個比陛下還要出色的皇帝。”


    兩個人正在說著悄悄話,突然木睚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他悄悄地蹲在門口偷看他們兩個人上課,就像當年在瑩冠書院的時候一樣,對方上課的時候他就會悄悄在後門跟著聽。


    “大巫師,跟太子似乎是忘年之交啊。聊起來倒真有些親近。”,這話聽起來怎麽酸酸的?大巫師無奈一笑,他怎麽連自己的日子的醋都要吃?


    “參見父皇!”,看到了父皇突然出現在門口,太子驚訝的趕緊站起來給木睚請安,這個兒子還是很怕他的父皇的。


    “大巫師跟朕來,朕有事情想跟大巫師商量一下。”,話不多說,留下一句話之後木睚便先轉身離開了。


    他麵上依舊冷淡嚴肅,但是這些都是假象而已。


    給太子下了課,大巫師便跟著木睚去了禦書房,兩個人關起來門又開始說起來了悄悄話。


    看著木睚日漸憔悴的容顏,大巫師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臉頰“身子不好每日批奏折就不要那麽晚,本來能活十年也被你磨沒了。”


    木睚拉起了大巫師的手,又一次輕輕地摘下了她白色的麵具。麵具之後的容顏就猶如二十年前的一樣從未有過改變。


    她還是十八的少女,而自己已經是四十歲的中年男人了。


    隻不過時間似乎對美人總是更溫柔一些,雖然木睚已經四十歲了,但是看起來還是十分豐神俊朗,別有一番成熟的帥氣滋味。比起年輕時候的不近人情現在的他看起來更加讓人覺得踏實可靠。


    “朕想了很久。這次你先答應我,朕再說出來我的計劃。”


    大巫師沉默著思考,木睚這個人總是鬼心眼很多,她生怕自己上了他的當。猶豫著不想答應,,但是看到大巫師開始猶豫了,木睚便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他掏出自己的手帕捂在嘴上,居然磕出了血跡。


    害怕大巫師擔心,他十分迅速的把手帕卷起來藏到身後,而大巫師知道他時日不多了,看到他這副模樣,隻能硬著頭皮點頭答應。


    有了大巫師的點頭,木睚心理這才踏實了。“朕想離開皇宮了。記得小時候你常常跟朕說這萬裏河山到底有多好,在走之前,朕想跟著你去看一看。你願意帶我去麽?”


    他嘴角含笑,眼神之中帶著滿滿的期待,可是大巫師卻猶豫了“你現在的身子,還是靜養更好。”


    “靜養也養不好了,自己的身子朕自己心裏清楚。而且在宮裏便放不下朝廷的事情,總是批折子跟那些大臣生氣,這算是哪門子靜養啊。你就帶我走吧。”,這是木睚人生之中最任性最不計後果的任性。


    “那你走了,這朝廷的事情怎麽辦?太子雖然成年了,可是還是孩子的樣子,他不諳世事身邊沒有人幫,怕是掌控不了萬朝這風雲變化莫測的朝堂啊......”


    “朕給他留下了那麽多好大臣。陸燕騎,李星澤,李望舒,還有昭思。不用太過於擔心,而且雁塞王又是他舅舅,柯薩辛跟柔荑也是親如姐妹,內亂外憂都沒有。朕給他留下了這麽好的環境,還要如何?孩子總是要在實踐之中才能長大你說不是麽?當年朕還不是在朝廷裏學習了好些日子才成長起來的。”


    比起木瞻給木睚留下的朝廷和江山,確實木汕要輕鬆許多。


    看著麵前的人,大巫師又何嚐不希望能跟愛人攜手走遍天下。這一次他足夠任性,那麽她也不能辜負他。


    大巫師點了點頭,這事就算是成了。


    “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


    “謝謝你一直信守承諾一直陪我這我。”


    “那你怎麽報答我?”


    “親你一下可以麽?”


    “不行,要兩次。”


    木睚的眼睛又笑成了月牙,他抱起了自己最心愛的人深深地吻在她的嘴唇上。


    如此,人生便足矣了。


    在一個陰雨天,木睚給自己安排了死期。


    隻有柔荑知道木睚是裝死,其實是去追尋真正的自己了。


    柔荑變得越來越堅強,現在的她早就不是那個曾經懵懂無知的少女,而是能夠掌管六宮的皇後。


    一直以來柔荑都知道,木睚心理不愛這後宮甚至不愛這江山,他想要的是什麽柔荑不知道。


    但是眼見著木睚的時間剩的不多了,她願意替他抗下這個擔子,讓木睚去追尋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而柔荑現在想要的就是她的皇兒能夠成為優秀的皇帝,再給木汕找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如此就算是了卻了心願。


    木睚完成了他對萬朝的使命,接下來的重擔卻都落到了年輕的太子和柔荑這個太後身上。


    如何輔佐皇帝,如何讓他成為一個萬民敬仰的人,這事柔荑未來要努力的事情。


    木睚的去世哭的最傷心的是太子和萬貫。


    萬貫是一個看起來並不懂得忠誠二字為何物的人,但是他一聲對木睚忠心耿耿堪比曾經的常宮人對先帝。


    昭思也悄悄地擦了擦眼淚,這些年跟在木睚身邊,他重用自己,可是昭思總是惴惴不安。


    早些年的事情讓他始終害怕木睚報複自己,但是當木睚徹底離開之後他似乎覺得人生輕鬆地有些不習慣了。


    二十年了,那些老臣入土的入土,曾經的新臣也變成了朝廷的中流砥柱。


    少年將軍變成了戰功累累的老將軍,生疏的文成變成了能夠自己看清時局的厲害官員。


    木睚在位這二十年,朝廷被木睚整頓的幹幹淨淨,國力強盛,百姓安居樂業,簡直就是萬朝的百年盛世。


    百姓都說木睚是千古一帝,他金色的雙眼是真龍的雙眼,預示著他生來就是要帶萬朝壯大的王者,再也沒人說他是天生不詳的妖孽。


    假死之後的木睚從此換了個身份,成為了真正的木睚。


    而大巫師也脫下了黑袍白麵具換上一身女子的裝束。


    世界上沒有了萬朝皇帝和大巫師,卻反而多了兩個逍遙的人。


    他們攜手走遍萬裏江山,到每一個大巫師曾經給木睚口述過的地方,雖然木睚的身子依舊是一日不如一日,但是心情卻是格外的開闊。


    能跟自己愛的人形影不離,這才是人生真正存在的意義。


    朝廷的紛爭似乎跟他們再也沒有關係。


    整整三年,大巫師帶著木睚到處遊玩,見過沙漠的月光,走過陡峭的峽穀,見識過鏡麵一般開闊的胡波也走過一望無邊的大海。


    唯一不變的就是無論走到哪裏兩隻手都是牽著緊緊地不曾放下,花燈節,朝花節,中秋節。他們始終在一起,從春夏秋冬到風花雪月不曾缺席。


    有時候到了某個小茶館,他們會坐下靜靜地聽著身後人說一說皇宮裏的事情。


    聽說新帝要迎娶雁塞王的女兒,那公主刁蠻潑辣就怕新帝壓不住他。


    聽說陸將軍的女兒要嫁給李大人的兒子了,可是兩個小孩子並不願意,但是李大人和陸將軍交好非要促成這門親事。


    還聽說皇城出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個瘋瘋癲癲的老婆子到處抓住路人就說自己是公主,那瘋子沒有家沒人管,最後淹死在護城河裏泡了三天才被人打撈上來。


    這些事情,聽了之後木睚和瑉忘仙都一笑而過,好似真的就是聽聽閑言碎語罷了。


    “齊蕭,我想去雁塞了,再過些日子就到了草原的那達慕節,熱鬧得很,咱們也去玩一玩。”,穿著紅衣的少女臉上全都是興致,她深情的看著自己麵前的人,好像世界上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長相俊美的中年男子輕輕的點了點頭“都隨你。”


    這一刻,瑉忘仙覺得,人間值得。


    雁塞草原,平頂山中。


    一個穿著紅衣的少女抱著一身白衣的男子靜靜的坐著,爬上這座山他們就已經化了很多力氣。


    最後木睚實在是撐不住了,幾乎是瑉忘仙拖著他上來的。


    跟想象中的不一樣,山中沒有黑漆漆的暗無天日,這裏有清涼的積水潭,若水有月光從洞口打進來好似白玉台麵一樣美麗。


    木睚躺在自己最愛的人懷裏,嘴角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好累啊,早知道不選這麽高的地方了。”


    “若是困了就睡吧,不論你到哪裏,我都會找到你。”


    “可不要,你要好好活著,替我好好看看這大好河山。”


    “八十年了,我都走膩了。”


    “忘仙,不要忘了我。每天都要看看這鐲子這戒指,我廢了好大的力氣給你偷來的呢。”


    “不會的。我會一直記得你,把你刻在心裏。”


    “嗯,那就好。我愛你。抱歉不能陪你太久,說好要陪你四十年,可是這身子就是不爭氣。”


    “我去陪你,纏著你。”


    “不可以,你要替我好好照顧長盞。”


    “怎麽你都要走了,還要拘束我啊。”


    “因為,你愛我啊。”


    懷裏的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慢慢地那雙金色的雙眼黯然失色。


    淚水順著臉頰留下低落在他的臉頰。


    這一生大巫師不曾為誰哭泣為誰動心,隻為他一個人品味人情世故。


    掏出懷裏的小瓷瓶,一隻小蟲從裏麵慢慢的爬出來。


    從小白狼身上拿迴來的小蟲有劇毒,放到自己的身子裏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死呢?


    看著懷裏的人,大巫師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小蟲放到他身體裏。


    “全看天意吧。看看上天是讓我去陪你,還是便宜長盞那臭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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