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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笙緩緩從座椅上起身,身子少少往前傾拉進來和木瞻之間的距離,兩人就要麵麵相貼,四目相對,誰的眼裏都鋒芒畢露。


    “究竟是誰大膽,誰蠻不講理?哥哥的事情和國家的事情一樣,別以為長延不知道萬朝想什麽,我長延雖然國力不如萬朝雄厚,沒有萬朝兵強馬壯。但是,寧可做戰死亡國魂,也不做不反抗投降的亡國奴!”


    美麗的臉龐露出堅定的表情,木瞻看著這模樣心中有些恍惚似是動容。


    陸笙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懦弱,他寧可戰死沙場,也不願意投降賣國求偏安一偶。


    讓他像他那懦弱的父親一樣?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走。”,突然陸笙的眼神軟了下來,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他轉身不再理會木瞻,帶著自己的人轉身離開了滿堂樓。


    而陸笙的話也讓木瞻有些在意。長延知道萬朝的想法?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萬朝朝廷裏有長延的奸細?


    “迴府。”木瞻心中突然翻滾起來。


    “木瞻,不要想太多。多猜忌多猜疑。你是要變成你父皇麽!”,看出來木瞻麵上神色不對,大巫師趕緊上前來一把拍了木瞻的肩膀。


    陸笙這人猶如夜海,看似平靜其實暗流湧動。僅僅一句話,就把木瞻的心思挑撥的亂了。


    木瞻現在還是太輕浮,現在的他當真不適合當一國之君。


    一說到他父皇,木瞻頭上的怒火突然就被熄滅了一半。想起從前他常常和大巫師說自己以後絕對不要像他父皇一樣,誰都懷疑,連自己的心都不相信。


    終於有一天他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木瞻閉上雙眼雙手撐著桌子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自己這幅狀態三日之後他若是和長延去談條約必定是除了開戰沒有別的選擇。


    雖然萬朝兵強力壯,打下長延輕而易舉。但是兩國燃起戰火最後受罪的還是尋常百姓家,想成為一個明君,就不要隨意打仗。


    “他究竟是木睚還是陸蕭。這都不重要,木瞻你現在要擔心的是一個國家的事情,而不是因為一點點小事就自亂陣腳,你要清楚站在你麵前的是長延的皇帝而不是木睚的親生弟弟。他故意挑撥你讓你心裏亂,此人心思陰險,你若是上了他的當後悔的是自己。”


    大巫師輕輕的拍著木瞻的後背,隻有他敢去招惹發怒的老虎。


    “師傅,我該怎麽辦……”,木瞻低著頭腦子混亂至極,他發現自己越是隱藏那個真實的自己,越是裝作冷酷無情他就越是糊塗,到最後居然什麽事情都做不好。


    孩子還是孩子,到了脆弱的時候總會想起最信任的人。此前木瞻一直在鬧別扭,想要快速長大,但是這種長大是揠苗助長,稍不留神就會出錯。


    “每個君王都有自己的個性,長延老皇帝懦弱,陸笙陰險,你父皇多疑。你大可以做自己,萬人之上沒有人不被詬病。隻要走自己的道,自己不後悔,就夠了。”


    “那王兄……”


    “你王兄也是大人了,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從小陪在他身邊的是你而不是陸笙,即使他們是雙生子,那也不過是熟悉的陌生人。你的地位無人能取代,放寬心。這幾天你就別出來走動了,自己好好想想自己應該怎麽做,好好想想你到底是想撩起戰火還是想天下太平。木瞻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長著呢,不要著急。”


    大巫師有耐心的說著,語調也軟了下來不似之前那班兇狠。畢竟是自小跟著自己的孩子,怎麽可能不會心疼呢?


    “走吧,迴府。走出這道門就要昂首挺胸,記得你是萬朝的儲君。”


    放下身後的人,大巫師不等他自己先走了出去,他知道,這是心魔需要木瞻自己解決。


    自己走出了房間,走下二樓大巫師遠遠就看到陸笙站在門口臉上掛著笑容看像自己,似乎已經在哪恭候多時了。


    朝著陸笙走過去,那熟悉的臉龐讓大巫師感慨萬千。這兄弟倆長得一樣,壞心眼子一樣,肚子裏的壞水都一個味。


    “上次走的匆忙也未能跟哥哥和大巫師好好道個別。”陸笙笑盈盈的站著,手裏的扇子搖啊搖啊,好像十分享受這晚秋的光景。


    “厓王殿下隻是不想讓陛下多牽掛。明知道不能相認,多填苦惱,讓人心苦。”


    “哥哥在萬朝的地位,朕多少知道一些。若是有需要陸笙的地方,還請大巫師轉告哥哥,切莫見外。”


    這句話說的倒是發自內心,大巫師隱隱約約看得出來。


    “你王兄那性子,無欲無求,即使有人對他不好他也不做追究。”


    “這麽多年來,哥哥如一葉扁舟,朕心裏一直難以放下,若是哥哥想……”


    “他心裏有你,但是也有木瞻。你可知他們兄弟私下相互稱唿都喊小字?當年木瞻迴朝,見木睚在宮中受人欺辱,不顧滿朝議論將那皇子接到王府一同住下。兄弟情深,不是你能比極。陸笙,你也應當,清清楚楚。”


    突然之間兩人覺得似乎有什麽灼熱的視線看著他們。


    大巫師和陸笙一起歪過頭去順著二樓的樓梯看去,就看到了那視線的主人瞪著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他們。


    好在木瞻雖然不夠成熟,但是已經成長,大巫師走出去不久後木瞻便臉上依舊掛著那囂張跋扈的姿態走了出來。


    仿佛剛才的失態全然沒有發生過。


    見到木瞻盯著自己和大巫師,陸笙將目光木瞻身上收了迴來,他倒是也不急不慢,十分從容自然的對著大巫師燦然一笑“上次的事情多謝哥哥和大巫師了,有緣再會。”


    嘴上說的客氣,陸笙還上了手,他伸出手拍了拍大巫師的肩膀,假裝自己看起來和大巫師十分親近一樣。


    這假動作很顯然就是做個木瞻看的,大巫師歪歪腦袋看向木瞻,臉色還算好看,看來自己剛才想清楚了。


    陸笙這點小手段第一次用好用,第二次就未必見效了。畢竟也是自己教了這麽多年的徒弟,怎麽可能會在一個坑裏摔倒兩次?


    兩行人陸續離開,這店老板也算是微微鬆了一口氣,自己今天這事說來驚險,但是等這萬朝和長延的人走了以後,他大可以大肆宣揚長延皇帝和萬朝太子都來自己這滿棠樓聽曲子,到時候生意必將蒸蒸日上,門檻都要被塌爛了。


    出了這茶樓,木瞻一行人就要迴府邸去了。大巫師卻頓了頓腳步似乎並不打算這麽早迴去“你們先迴去吧,好不容易來了瑟金,我有個老朋友要去會一會。”


    木瞻很想問問大巫師去見誰,但是他知道,大巫師的朋友很多,說出來是哪個自己也未必會記得。而且三教九流的人跟他也沒有太大的關係,大巫師是一個脫離於國家的存在,誰都別想限製他的活動。


    點點頭,木瞻算是知道了“大巫師早去早迴,瑟金城畢竟魚龍混雜,莫要沾染麻煩。”


    “你不找麻煩,麻煩自己也會找上門。太子殿下還是迴去早些休息,為三日之後的會麵做準備。”,師傅畢竟是師傅,無論徒弟到了什麽地位,他都能夠從容的麵對。


    木瞻又變成了那個壓抑自己的人,那句脫口而出的師傅也僅僅是曇花一現。轉過頭他清醒了還是叫自己大巫師。


    而她也毫不客氣的叫他太子殿下。


    大巫師轉身揚長而去,這瑟金城她無比熟悉,早在這江山還是瑉王朝的時候她就經常來瑟金遊玩。


    瑟金最特別的地方在於它的地形詭譎,靈力深厚。她還是瑉忘仙的時候經常會來瑟金的山林裏抓蟲子,因為瑟金往西走勢離西域最近最順暢的路,所以瑟金的西域商人是最多的,很多來自外邦的奇怪玩意往往在這裏才能找到。


    大街小巷,大巫師走來走去十分自在。


    而木瞻的興致卻慢慢地淡了下去。


    木拙看出來了自家主子的心情變化“主子,若是心理惦記,何不叫木拙跟著大巫師去看看。”


    木瞻輕輕一笑,木拙還是對大巫師不是很了解“大巫師是何許人也,你跟著他他馬上就會發現的,走上兩條街就能把你甩的抓不到人影,這裏你人生地不熟,到時候本宮還要派人去尋你。”


    木拙慚愧的低下了頭,做屬下的最難受的就是自己的力量不夠讓主子沒法完全將任務交給自己“主子,都怪木拙本事不夠......”


    自己這個屬下啊,他跟在自己身邊快要兩年了,木拙是個老實人,手上功夫也好,對自己忠心耿耿,這些就夠了。身邊的侍衛保護自己的安全,可以讓他放心的將後背交給木拙,他這些年小心翼翼的努力和吃了苦不喊難的性格叫木瞻對他十分欣賞。


    說話的語氣微微軟了下來,木瞻也不想傷了貼身侍衛的心“這事不怪你,就是叫本宮跟著大巫師,也抓不到人。大巫師是如同鬼魅一般的存在,人是沒法跟他鬥法的。走吧,迴府邸了。”


    主仆倆這就慢慢地迴到了府邸。


    這瑟金城來來往往的人各揣心思,木瞻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到底是如何,是想主張戰像父皇一樣拿出功勳鎮定朝臣,還是主張和叫百姓安居樂業。


    野心和良心有些時候是完全針鋒相對的。


    大巫師不知去了哪裏,脫掉了一身黑衣,換上了一身女子的衣裳。


    反正各地都有她落腳的地方,在這碗裏江山流浪了五十多年,是誰也會輕車熟路了。


    不是她不愛木瞻這個徒弟,隻是她更愛木睚這個人。


    所以,對不起了木瞻,這事她欠木睚的,也是木睚應該擁有的。


    下定了決心,大巫師隱入人群之中,走了這一步,就再也沒有迴頭的餘地。


    三日期限已到,萬朝長延的官員和做主的人共聚一堂。


    議事的地方就選在平日裏解決萬朝和長延摩擦的議會府。


    像是往常那些小小的摩擦,跟今天的事情比起來都不足為題。


    今日這議事廳裏出現了兩個穿著黃袍衣裳的人,隻不過一個穿的是明黃色,一個穿的是淡黃色。


    談事需要一個主持人,叫萬朝的官員來做不合適,叫常壓呢官員來做也不合適。


    通過商議,大巫師就成為了最佳的人選。


    一身黑衣帶著白色麵具的大巫師站在長桌的一端,他的左手邊是長延新帝,右手邊是萬朝太子。


    今天議事的結果決定了這天下以後究竟又沒有好日子過。


    “既然二位已經到了,那邊開始議事吧。請長延的代表上前來說話。”


    代表長延出來說話的人是一個老臣,胡子長的已經到了脖子,人看起來格外的穩重。


    “長延萬朝五十年前簽訂了和平條約。五十年來兩國國泰民安,商業往來,政見交流,讓長延和萬朝都朝著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因此長延希望能和萬朝繼續保持友好的關係,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我長延主張和,而萬朝卻似乎蠢蠢欲動,聯姻雁塞,屯兵練兵數十萬!這難免叫長延心中不安,因此若是簽訂和平條約,長延要求萬朝削減兵力,減少屯兵。如此兩國才能真正意義上實現真正的和平。”


    看來長延和萬朝誰對對方都是提防著。


    長延的老頭子說完話,坐在位子上的陸笙點了點頭,這個要求似乎一點也不過分,為了兩國的安全,難免大家都要有一些犧牲。


    代表萬朝出來說話的人是昭思,他的神采奕奕,年紀輕輕和對麵的老臣形成了對比。


    “長延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當年長延和萬朝聯手覆滅了瑉王朝,從此中原天下二分,長延在南土壤肥沃,漁業發達。萬朝在北氣候惡略,可利用的土地遠遠不如長延的肥沃。但是萬朝通過朝廷的管理漸漸富強起來,兵強馬壯就是萬朝說話的底氣,現在長延要求萬朝削兵可想過因此會為萬朝的民間帶來多少躁動?解甲歸田的士兵無地可耕,隻能遊手好閑,萬朝的天下就會來越來越亂。此次來瑟金,我萬朝是抱著和平的心而來。但是優勝略太,現在的長延國力已經遠遠不如五十年前能和萬朝平起平坐。萬朝希望長延作為萬朝的附屬國,每年給萬朝上供,交易不會中斷,政論也不會停止,兩國依舊可以共同發展,隻是需要確定誰是東家。”


    此話一出,長延那邊的大臣變得躁動起來,這長延根本就不是來求和的!他是來宣戰的!叫長延成為萬朝的附屬國?這怎麽可能!先不說百姓會不會同意,就連長延的皇帝都不會同意!


    “萬朝簡直欺人太甚!仗著自己兵強馬壯就要來侵略他國!你們這無禮的要求長延斷然不會答應!”,那老臣氣的已經吹胡子瞪眼,就差一口氣沒上來倒在地上,他看著長延從無到有,絕對不會在自己快要如土之前做亡國奴!


    “不是其人態勢,是用實力說話。朝貢的事情萬朝已經定下,並不過分,隻要長延陛下答應,這天下還是太平的。但是若是長延陛下不答應,難免百姓們就要受苦了。”,昭思神淡氣寧,嘴角甚至帶著一絲絲的微笑。


    他等待這樣一天已經等的太久了,若是這事情成了,等迴到萬朝太子殿下成了陛下,他就是一等一的功臣,就連那楚華清都要矮自己一頭!


    “是萬朝先挑起戰爭!你們逼迫長延成為附屬國,簡直就是貪心不足蛇吞象!附屬國一事絕無可能!休要再提!就算你們要起兵馬一戰!我們長延也絕不趨於人下!”,老頭子已經氣的說話都開始咳嗽。


    本以為這次長延萬朝是來重新簽訂和平條約的,可是沒想到這萬朝早就虎視眈眈盯著長延這塊肥肉垂涎!


    “長延陛下不必心急,一日想不好,可以多想幾日。我萬朝的意思已經說清楚了,要麽稱臣,要麽一戰。長延的朝廷怎麽樣,陛下心裏也清清楚楚,萬朝的朝廷怎麽樣陛下心裏也有數。而且我萬朝和雁塞已經聯姻,萬朝的公主嫁給了雁塞的王,不日雁塞的公主也會和親萬朝。實力如何,陛下應當明白。本宮不急,瑟金城有趣至極,多帶待幾日也無妨。陛下可迴去好好想一想萬朝的提議。”


    那日在茶樓裏,春風得意的人是陸笙。但是今日在這裏,占了上風的人卻是木瞻。手裏的實力有多強,說話才會多有底氣。


    “長延是否有實力和萬朝一戰,您心裏也清清楚楚。滅國,不過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百姓們也不期待國破家亡,順勢低頭,識時務者為俊傑。”,站在木瞻身後的昭思溫聲細語的對著陸笙說。


    “爾等張狂!我長延絕不......”長延身後的老臣欲上來一辯雌雄,但是一直低著頭的陸笙卻突然抬起手攔下了老臣。


    “陛下......”就在這一瞬間,老臣的眼裏突然有了淚花。長延現在的狀態他自己心裏也清楚,隻是不想看著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王朝不過五十年便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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