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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廚子兵見到了木睚之後隻覺得是一身白衣勝雪的飄飄仙人,自己身份低下連抬眼看一眼的膽子都沒有。廚子匆忙的跪下給木睚磕了個響亮的頭,這聲響動靜絕對比大巫師剛才打自己那一巴掌聲音要大。


    還沒等木睚問問題呢,那廚子就像魚兒在水裏吐泡泡一樣吧自己的家底說了個一清二楚,生怕浪費貴人的口舌一樣,“啟稟大皇子,小的是軍營裏掌勺的,嗓門老大了,從軍前家裏是磨菜刀的,每天走街串巷就靠一口嗓子。您放心,小的底氣足,來之前剛吃完飯,吃了三碗喊多久都不會氣息不足,就算喊不上去扯破嗓子小的也盡心盡力為大皇子傳話。”


    不好的心情卻突然被這老實巴交的廚子給逗的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木睚輕輕笑了一笑,這市井小民戰戰兢兢表決心的模樣當真是好玩極了,因為著急表決心就顯得他更加有趣。


    “好,等會本王說一句,你喊一句,清清楚楚的喊個對麵那一萬軍兵,到時候可別看陣仗太大嚇破了膽子。”,見木睚轉移了注意力跟著廚子說話說得開心,大巫師趕緊抓住了機會悄悄轉身離去。


    這裏也沒有她什麽事情了,城牆上站著也是無聊不如去找木瞻出出氣,今天這一肚子的憋屈她不找誰撒撒氣怕是晚上躺在床上都會輾轉難眠。


    悄悄溜走的大巫師像一隻黑色的大老鼠,木睚知道她悄悄溜走了,但是卻不出口留她,想走就走,今日她打了自己一巴掌,木睚心裏還是有氣的。不知道為什麽,本來以為惡言相向把大巫師氣一頓自己心裏會很舒服,但是看到她這麽低落他反而有些後悔不該說那些狠絕的話。


    畢竟大巫師也是個女子,他這樣對大巫師是有一些過分的。對待其他女子他裝也能裝出彬彬有禮,可是李麵對大巫師他卻從來懶得偽裝,喜歡將自己最真實最不堪的一麵展現出來。


    “那不能!聽說這次城外的兵都是以前未王手下的兵,小的以前也是未王屬兵的人,那一萬人裏有一半都吃過小的做的飯。我也能算他們的‘衣食父母’了,不會怕那群兒子的!”,這廚子說話當真是好玩,先不說他用詞妥不妥當,但是這說話邏輯卻是可愛至極。


    就連平日裏誰都不放在心上的木睚都忍不住多看兩眼這個廚子,他那憨態可掬的模樣讓人看了就十分舒服。


    長相有時候不需要太特別,普通到讓任何人都喜歡也是一種本事。


    “說話這麽有趣,等今晚敵方投降了找功夫本宮還真想嚐嚐你的手藝。”,猶記得上一個讓木睚這麽感興趣的人還是曲先生,但是這小廚子又和曲先生完全不同。


    和曲先生說話是靈魂的交流令人舒適,和這小廚子說話就完全是快懷輕鬆的快樂。


    他粗俗的用語,濃厚的地方口音還有市井用語都讓木睚覺得新奇有趣。最重要的是他雖然怕自己,但是說起話來卻絲毫不含糊有一種很自然的感覺。


    “謝主子賞識!小的燉菜炒菜,蔬菜肉菜吊著花樣都會做!隻要主子願意嚐嚐,小的會做的也能做,不會做的能學!”,那廚子還是低著頭說話從頭到尾不敢看木睚一眼,心裏清楚尊卑,討好你卻又表現的很自然,木睚很喜歡這種市儈的人。


    有上進心是好的,小廚子說話很動聽,把木睚哄得心情很好。遠處的煙塵逐漸濃厚,燈火也星星點點的在遠處的地平線出現。隻怕是用不了太久大部隊就會兵臨城下。這正是自己所等待的一刻,隻要過了今晚,木睚就不再是曾經的木睚,一切都將被改變。


    他獨自站在城牆上,身後是柯薩辛和那大嗓門的廚子,有很多事情終究是要自己去麵對。他看著遠處的火把越來越亮,煙霧四起大戰來襲。馬蹄的聲音有節奏的前行,振振鐵甲碰撞令人聽著心情激蕩。整齊一致的步伐,快速推進的隊伍,木睚感慨萬朝的軍隊還是訓練有素。


    將領的大旗在空中飄忽翻滾,隻是好笑的是寫著‘未’字的大將旗幟之下卻沒有未王的存在,木樺和丁磊帶君前來,他們心中肯定澎湃不已,隻是不知道的是這是一場早就結束的戰爭。不耗費一兵一卒他們就會輸的無地自容。


    大軍終於站穩到了城下,盾兵舉起了大盾,弓箭手搭起了弓箭,槍兵舉起了長槍,一切都蓄勢待發就等著大幹一場,攻下這座城池萬朝就會翻天覆地。


    城下嚴陣以待,所有人都靜靜地站著像一尊石像,隻等著將軍的一聲令下就開始攻城。城牆上的士兵們也積極的應戰,擺好了所有的陣仗準備大幹一場,今日就算血流成河他們也不會讓城下的人上前一步。他們守護的不僅僅是皇室的安危,更是皇城之中百姓的安危,是自己家人的安危。


    木睚看了看那廚子,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容“準備好了麽?”


    真別說那廚子居然麵上沒有絲毫的膽怯,兵他見的多了,雖然從沒有擔任過如此重要的絕色,但是既然主子給了他這個機會他就要好好表現。廚子抿緊了雙唇,很堅定的點了點頭。


    “城下的士兵,你們可知道自己追隨的是誰?”,木睚輕輕地說出話,廚子憋了一口氣咳嗽了一下,他勒緊腰帶站穩地盤,張嘴將木睚所說的話一字不差的喊了出去。那聲音果然不是吹得,震耳欲聾,迴響在廣野之間甚至還有迴聲在轉動。


    剛剛到達城下木樺沒想到對方直接開始喊話,木樺眯著眼睛也看不清對麵的主將到底是誰,而這底氣十足的聲音一聽就是個傳話的,他到底是在和誰對峙木樺都不清楚,心中除了疑惑什麽都不清楚。


    “我們都是誓死追隨未王陛下的人!這不需要你們擔心!當今朝廷不讓我們兄弟活,我們就是要推翻這慘無人道的政權!”,不得不說著木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了得,幾句話就把士兵的士氣說的提了起來,一萬人搖旗呐喊怕是都上頭了。


    “未王殿下已經被木樺逼的自刎身亡。你們跟隨的不過是兩個亂臣賊子,你們起兵也不是正義之師,是無冕亂賊。”,木睚的心裏穩得很,他該說什麽,該用什麽話早就在心裏盤算了成百上千次,如何煽動對方情緒對他而言簡直輕而易舉。


    果然未王身死的消息一放出來底下的士兵瞬間全都亂了,他們知道自己是追隨未王,未王是皇室之人,再不濟他們也不能算是亂臣賊子。但是未王身死他們就成了無頭蒼蠅,木樺丁磊算什麽東西?他們跟著這兩個人那就是叛軍,萬朝任何地方都容不下他們。


    一萬軍兵漸漸地心中沒了譜子,大家都開始竊竊私語,手裏的武器握著也是變得格外的燙手。


    “你信口胡說!擾亂軍心!無憑無據你就是散播謠言!”,丁磊理直氣壯地出言反駁,因為她並不知道未王已經身死。方才在軍營的時候木樺突然找自己來說要今夜立刻出兵,因為未王心中搖擺怕是拖延越久反而等不到出兵隻能投降。


    丁磊一個莽夫,一切也就聽了木樺的教唆。於是兩個人不顧木昧的反對擅自出兵,而木昧自殺是在木樺離開之後。因此木樺和丁磊二人並不知道木昧已經身死。


    “本宮乃大皇子木睚,剛從你方軍營迴城。手中有未王的歸降書和罪己詔。木樺丁磊不聽將令,一意孤行出兵,逼死未王,亂臣賊子,罪不可恕。”


    有理有據,求錘得錘。丁磊覺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太過於虛幻,身後的士兵們勢氣一下就低落,眾說紛紜。沒想到他這仗還沒開始打,就先成了亂臣賊子,而且未王身死他居然不知道。


    和木樺並肩的丁磊突然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指向了木樺,他橫眉冷對,痛心疾首“最後一個見殿下的人是你!殿下若不想出兵你為何反其道而行逼死殿下!都怪你這叛徒!你究竟和殿下說了什麽,殿下居然要自刎!”


    因為一個人的死訊整個大局就發生了徹底的改變,丁磊並非是真心真意的效忠木昧,做主的人是他們兩個,如今木昧身死隻有將這髒水全部潑到木樺的頭上他才能夠全身而退,為了利益他可以利用舊主,為了保命他可以出賣盟友。這種狼心狗肺之人叫人看著是真的惡心。


    丁磊這波操作把木樺驚到了,本以為他隻是個唯命是從好糊弄的莽夫,沒想到莽夫也有三板斧功力,為了自保他居然反咬自己一口。


    本來木昧的死訊木樺還想狡辯一下,丁磊突然的反戈在將他自己弄得一清二白的同時還將這件事情徹底坐實了。軍心渙散,大家人雲亦雲,這場仗還沒有發兵出師,就已經有了結局。


    “在場各位,都是萬朝子民。凡放下兵器投降者,保留軍籍,不糾其錯。大家被奸人所惑,無非是因為削兵大冊恐自己難以養家糊口,朝廷會放緩推行削兵策略,酌情給削兵之人豐厚補貼。大家都是萬朝的子民,沒有國家會不袒護自己的子民,此時迴頭,還為時不晚。年關將至,若是大動幹戈,血流成河,各位的家人親朋如何度過這新年?本宮木睚以項上人頭為各位做擔保,凡投降者,既往不咎。不知悔改者,殺之伐之,誅九族之。”


    就在這時敵軍的身後突然響起了千軍萬馬雷電奔走的馬蹄聲,長號吹起陸字大旗飄飄而來,萬馬奔騰,馬蹄作響,將士們突然如天降神兵出現在地方身後的山坡上。而且塵煙飛繞擾亂視線,根據這動靜這聲響大概能猜測到兵馬至少不在三四千人之下。


    皇城之中沒有這麽多兵馬,但是臨近皇城的州郡有儲軍軍營,很難說皇帝沒有調兵前來護駕。


    趁著現在對麵軍隊軍心渙散,木睚乘勝追擊繼續遊說,話語裏給了他們日後的保證,還有情有理。果然話音一落大家都頗為心動,隻是缺少一個帶頭人來做這件事。


    早早埋下的棋子就是用在這個時候的,隻見烏泱泱的大軍之中,一個個頭並不算高,身材也不算魁梧的身影穿過層層的軍隊,他擠出人群自己默默地走到了軍陣的最前麵。


    在萬眾矚目之下,他走出了軍隊,一手將手裏的長槍丟在了地上。


    人總是膽怯的,凡事都需要一個帶頭人,有了這小小少年的帶頭後站在最前麵的士兵緊握著兵器的雙手也逐漸鬆開,輕輕一丟,那兵器就落在了地上。接二連三的兵器被丟在了地上,人從一個一個往外走變成了一片一片往外走,最後一群一群的以難以阻擋之勢發展。


    兵器摩擦的聲音,刀劍落地的嗚咽,大家都變得異常的沉默,放下了這把刀,就是放下了反抗的能力。他們選擇信任木睚信任國家,他們想迴到親人的身邊,不想為了這兩個將軍的王侯霸業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們是塵埃,是沒有決定力的人。隻有順應河流的流走才能勉強討生活。若還眷戀著小池塘的安逸,就不該去想大海的廣闊。


    這場心靈博弈,木睚完勝。


    沒有了將士的將軍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沒什麽兩樣,木樺左顧右盼慌了心智,這跟他所設想的結局完全不同,多大的野心就要冒多大的風險,但是這種被人算計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感覺實在是令人憤恨。


    “生擒木樺丁磊者,重賞。”,木睚給了地方最後的致命一擊,從一開始木睚深知都沒有將木樺和丁磊兩個莽夫放在眼裏,隨便玩一玩就能讓他們深深碎骨。


    廚子的聲音洪亮而清晰,在場的所有人都聽的一清二楚。瞬間木樺和丁磊就成了那眾矢之的,士兵們像是餓了好幾天的狼群緩緩地朝著這兩個人圍了上去,大家欲欲躍試都想拿到這最後邀功領賞的機會。


    丁磊喊破了嗓子“跟我沒關係!不是我做的!都是木樺的注意!大皇子!大皇子!罪臣冤枉!”,可是他的聲音太小了,木睚完全沒有聽到,又或者說木睚聽到了,卻完全不在乎他的生死。


    這麽大的罪,總要出來一個兩個頂罪的,而且他們兩個狼子野心的東西罪該萬死,這就是她們應該有的結局。木昧死了,父皇一定悲痛欲絕,這龍威憤怒總要有惹來承受,很不幸木樺和丁磊就是最佳人選。


    士兵們一撲而上,很快漫漫如洪水的人群就將木樺和丁磊淹沒,任你百般武藝也沒法抵擋千軍萬馬。


    一切都結束了,剩下的善後就留給木睚來做吧,畢竟軍營的事情木睚沒有接觸過也不懂得如何接應投降士兵。


    一場大戰還沒有打響就這樣結束了,天空之中突然飄下了紛紛的雪花,小小的輕盈的落在木睚的眉心上。絲絲涼意覆蓋心頭,在落下的一瞬間就化的沒影沒蹤。眉間雪,愁白頭。


    因為大聲喊了好些話那廚子的臉憋得通紅,他氣喘籲籲的喘著粗氣紮著馬步自己看著城牆之下一萬大軍都如潮水一樣向著一個點擠進去,那場麵荒誕至極,廚子沒有讀過書,隻是一介普通粗人,從小到大家人隻教導他學會如何活下去,卻沒教過他怎麽體麵的活下去。


    他以為人和人都是一樣的,努力的生活創造更好的明天。但是當他站在製高點俯仰這些為了賞賜爭奪的士兵,他才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人和人之間是有差距的,他們這種貧民百姓渺小的如同螻蟻,而像大皇子這種天生美貌身份尊貴且頭腦聰明的人玩弄他們這群螻蟻簡直易如反掌。


    眼前的景象讓廚子看呆了,他微微張著口說不出話來,靈魂都呆滯的像是走丟了。今天多虧了有一個說話這麽中氣十足的人在自己身邊傳話,木睚很想拍拍這廚子的肩膀鼓勵一下他,可是那衣裳實在是油膩讓人下不去手。


    抬起來的手又悄悄的放了下去,好在沒有人看到自己這一舉動。


    “今天做的很好,事後本宮會賞你。”,聽到了木睚清清冷冷的聲音後廚子的雙眼才逐漸迴過神來,他轉過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和自己說話的人,那雙金色的瞳孔美麗的好像寶石,雖然他並沒見過珍貴的寶石,可是大家都說寶石是世界上最美的東西。


    感覺到自己有一些失禮,廚子趕緊匆忙的低下頭不敢再多看木睚一眼。他扶手抱拳謝恩“多謝殿下。”


    天上的雪花越下越大,從洋洋灑灑的飄下來到現在快速的飛落。柯薩辛走上前來囑咐木睚“主子,大局已定。早些迴府去收拾一下衣衫進宮麵聖吧。陛下知道了這消息一定能愁容退散。”


    “你腳程快先下去找傳訊兵把敵軍投降的消息快馬傳到宮裏。備兩匹馬喊上詹王一道迴府收拾一番再進宮麵聖,免得父皇看到這兩個兒子的狼狽模樣鬧心。”,事情已經解決了功勞是誰的插翅跑不了,模樣不著急進宮領賞,他要維持自己體體麵麵的樣子覺不允許更多的人看他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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