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朝帝氣喘籲籲地扶著雙膝,抬頭看向姬豪爾:“你瞎跑什麽,我沒要你去,我自己可以。”


    後麵傳來三人的喊叫:“姬豪爾,何朝帝!”


    林雅嵐扶著姬豪爾的雙肩,確認她沒事,才放心大膽地哭出來。


    “你們究竟在搞什麽啊,嚇死我了知不知道!”


    “林雅嵐,你今天給我死哪兒去了!”人群傳來怒吼,另一個同樣一身訓練痕跡的女人走了出來。


    林雅嵐撓撓頭:“跟著姬豪爾幹大事。”


    何朝帝認出來了,她倆就是從前在走廊打架的人。


    剛剛也多虧了林雅嵐的對手小姐,她在門口有條不紊地協助輔導員疏散學生們。


    輔導員問:“你們仨從教室來的嗎?男寢為什麽有這麽大火?你們沒事吧?”


    “沒事的導員,我們好著呢。”


    人群中不知是誰歎了口氣:“報公吧,估計一個活人都沒了。”


    當然沒有了,男寢那邊,幾乎成了鋼筋搭建的鏤空大樓。


    空氣中彌漫著屍體的焦臭,不少人轉身嘔吐。


    何朝帝安靜看向那幅天河,若有所思。


    “姬豪爾,林雅嵐,今天謝謝你們。這本來是我們專業的事情。”吳莎南由衷開口。


    “什麽事?”輔導員敏銳捕捉到其中信息。


    “殺男校掌,殺男老師,殺男學生,我做的。”


    姬豪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就像在告訴導員她今天吃了什麽。


    吳莎南倒抽一口涼氣,她忙說:“輔導員,誤會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姬豪爾轉身麵對這群學生,許多人因瓜太驚人而無法消化,正在發呆。


    姬豪爾說:“你們很久以前就死了,這是我能說的最終真相。”


    輔導員顫抖開口:“多久......”


    “二十年,”何朝帝走了過來,她朝所有人深深鞠躬,“是我的失誤,將你們的生命一並帶走了。


    我沒想到火勢的後果這樣嚴重,是我太自私,為了出口惡氣,害了這麽多無辜生命。


    可是,我不後悔。再來一次,我還會做一樣的選擇。隻是我會再謹慎一點,先把你們疏散開。”


    “嗬,”人群傳來嗤笑,是曾分給何朝帝壽司的女生,“你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能抵消你殺了這裏所有人的事實嗎?


    不要這麽偽善,何朝帝,你本可以告訴我們,讓我們幫助你,可你選擇了最錯誤的一條路。”


    吳莎娜和謝統雄擋在了何朝帝麵前:“這也不能完全怪她,她沒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閉嘴!”女生大喊,“這是我們的生命,你們憑什麽替我們做決定?我們憑什麽為你的錯誤買單?!”


    何朝帝從兩人身後鑽了出來:“怎樣的結局我都承受,但我不後悔。”


    ......


    姬豪爾、戚煬、婋鶯遠遠看著,她們不約而同選擇了閉嘴。


    她們不是親曆者,她們沒資格。


    失去生命的不是她們,遭受男人惡意對待的也不是她們。


    她們隻能眼睜睜看著一群女人撲向另一群女人,然後,所有的魂魄一起消失在空氣中。


    執念散了,真如何朝帝所說,她完全不後悔。


    戚煬蹙眉,她隻覺五味雜陳,這樣可悲的結局甚至讓她想嘔吐。


    雖然靈魂是沒有胃袋的。


    無論誰對誰錯,這場戰役都沒有贏家,她們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真正的敵人,是那群雄性,他們才是始作俑者。


    姬豪爾望著漸漸亮起來天空,輕聲呢喃:“不夠解氣啊......”


    天完全亮了。


    東校消失了。


    有風吹過,姬豪爾驚奇發現,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有了生機。


    藏書閣傳來桌椅拖動的聲音,姬豪爾和戚煬忙上去查看。


    裏麵出現了很多女人,有的坐在桌旁安靜讀書,有的站在書架邊選喜歡的讀物。


    有一張桌子坐著何朝帝四人,一舉一動能看出不是她們,但跟她們長得一樣。


    幾人正在小聲討論,然後提筆改寫書中故事。


    看起來,這就是一間普通的圖書館裏,最平常的一天。


    而這樣的日子,卻是許多底層女性求而不得的。


    藏書閣門前的池子裏,那條惡心的鯰魚已經翻了肚皮。


    它的嘴邊還冒著白色沫沫,看來死得很徹底。


    婋鶯說:“它應該就是替男道們鎮壓藏書閣的玩意兒,這裏的禁製已經解除了。”


    戚煬道:“那還等什麽,走啊!”


    姬豪爾點頭,最後迴望一眼那些正在專心鑽研的女人們,離開了這裏。


    她們沒看到,藏書閣的一樓是教室,正坐著各個年齡階段的女子。


    有的長得跟英台一樣,有的長得像翠柏,有的跟婋鷺飛一個模子,有的是晉安。


    講台上,幾位老師正在為她們傳道授業。


    天文、物理、化學、數學,黑板上密密麻麻,眾人聽得出神。


    過了千百年,她們早已不是她們,但她們仍有一顆好學上進的心。


    沒有禁製,她們可以在這裏暢所欲言,可以盡情學習自己想學的科目。


    為什麽那些儒經史學總說女人不能讀太多書,為什麽到了二十一世紀,仍舊流傳女人學文不學理。


    為什麽一個女人從小到大身邊總縈繞無數聲音,告訴她們:“女人更加擅長文科,不擅長理科。”


    姬豪爾說:“因為這也是一種知識壟斷。隻是後來他們用的方式更加隱蔽,更加潛移默化。”


    用洗腦的方式告訴她們,這樣不行、那樣不行。


    戚煬點頭:“人都是有惰性的,長久下去,真的會選擇更容易的道路。


    在這樣糟糕的環境下,從小堅定學自己想學東西的女人真的很了不起。”


    但絕大部分人會隨波逐流,她們學文科、學藝術。


    “這些並非不重要,而是這些隻對某些階級有錦上添花之效,而對跨越階層、賺取更多金錢沒有多大作用。”


    婋鶯問:“某些時代不是文人救國嗎?我在後世的書上看到的。”


    戚煬眼神悠遠:“那個時代能學文,已經是大富之家,不可同日而語。


    在這個學曆貶值極快的時代,很多女生出了校門,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家中沒有托舉,學到的知識也不能形成任何助力。


    哪怕是學點情商課,或許都能讓她們在這個時代混得更開。”


    可是有嗎?


    沒有。


    姬豪爾補充道:“很多女人已經形成既定思維,出社會後找不到出路,往往隻會選擇結閽。


    而恰巧,這些就是他們的目的。


    這是一場跨越幾千年的、不分國界的、針對全體女性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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