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蝠,”雲恬摘下遮擋眼睛的布條看著已經沒有了氣息的男子,淡定地抬頭看向皇上:“如果沒猜錯的話,孟大人所說運進京城的應該就是這東西。”


    “這……”皇上看著已經沒了氣息的侍衛,歎了口氣:“朕,以為無論如何……芸樂至少不會傷害無辜百姓。”


    “皇上,玶州之亂、曹琪叛變……哪一次叛亂不會傷害百姓呢?”雲恬恭恭敬敬地說道:“反叛之人,從來都是不惜任何手段的。”


    “罷了……”皇帝揮了揮手:“去通知孟修和安仲寧他們把之前的事做好,然後……看著些敏貴人。”


    “是。”


    孟修受到命令時正在同安仲寧一起下棋,兩人接旨後相視眼中都是滿滿的無可奈何。


    “這是不是意味著……”安仲寧欲言又止,看向身邊低著頭不言不語的孟修。


    “……是,”良久,孟修緩緩開口:“這件事,我要寫信給林在風,安平王必須知道這一切!”


    孟修寫信給林在風又叫人去快馬加鞭的趕到江門,但遺憾的是,送信的人剛出京城便被殺了……動手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在王府養病的墨兒。


    墨兒就是孟修一直在找的汀雪郡主的最後一張牌,她一直以醫術為林在風所用也以此留在王府。墨兒接到的最後一個命令——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林在風知道汀雪郡主動手的日子,而告訴她孟修寫信的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堇宸。


    “你到底是誰的人?”墨兒看到堇宸後皺起了眉頭:“就算是王爺和孟修,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不屬於誰,”堇宸笑了笑,他早已失去了當初剛來王府時的神采飛揚,一臉的疲倦甚至讓人認不出來:“墨兒姑娘,現在的我隻忠心於我自己。”


    “我知道了,”墨兒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堇宸經曆了什麽:“雖然知道是互相利用,但還是謝謝你了。”


    汀雪郡主連同了逃亡的曹琪、漂泊的徐響同、以及一早安排在朝中的邢部尚書、禮部侍郎計劃最後的反叛時,林在風還在忙著江門一帶突如其來的戰亂。


    他滿心想著此次戰爭結束後便帶著蘇梓璃去南溪看看汀雪郡主,然後兩人會京城結婚……


    但是已經沒有機會了……


    蔣冬青一早便被路禮之和安仲寧控製在安府,盡管蔣冬青已經氣到罵娘且以官職命令路禮之,但是二人不為所動;孟修則是查出禮部侍郎潘羽疑似盜取卷宗、私接親黨,孟修將其秘密打入牢中。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皇帝和雲恬一直待在廣林殿,他看著桌子上早已凋零的杜鵑歎了口氣:“這是瑜兒當初親手栽的,她走後,竟然很快便枯了。”


    “皇上節哀,”雲恬默默伴在皇帝身側,他看著逐漸虛弱的皇帝,竟然有些難過……他意識到或許自己也不夠了解他。


    那日大雪,被王府遺棄至南溪的雲恬被一間小茶館收養,茶館主人是個樂嗬嗬的年輕秀才。他教會了雲恬很多知識,卻因為私仇被殺……後來雲恬才知道,那秀才不是普通人,而是皇上派了默默監視南溪的人。


    後來雲恬自薦,助皇上除掉了那個殺害秀才的人——巫族逃竄出的人,一個年紀大了的老族長。那個人,也是堇宸最後的族人。


    “開始了,”皇帝打斷了雲恬的迴憶,他一直算著時間。


    汀雪郡主同曹琪、徐響同一起帶兵進入距離京城不遠的鶴崗,便被一早埋伏好的聶休河、童思邈帶著原本應該遠在玶州駐紮的二十萬兵馬圍攻;而他們一早運入京城的用來轉移皇帝注意力的血蝙蝠,早已被馮玉展帶人扣下。


    孟修和安仲寧冒充潘羽和蔣冬青放出城中安全的信號,自以為萬無一失的汀雪郡主殊不知自己早已陷入皇帝這樣老狐狸的陷阱之中。


    最後曹琪、徐響同被當場殺死,而汀雪郡主則被押入宮中。


    蔣冬青和潘羽被嚇得屁滾尿流,當著皇帝和郡主的麵把郡主的罪行招了個幹淨……汀雪郡主卻淡定如舊,跪在廣林殿中毫不慌亂。


    “汀雪……”皇帝看著汀雪郡主,歎了口氣:“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沒什麽,”汀雪郡主淡然地笑了笑:“潘瑜兒是我安排的、李德安是我害死的、之前毛南族人是我派人殺的、曹琪叛變是我命令的……哦,還有……曾夷人叛變也與我有關。”


    “汀雪!你為何,如此喪心病狂?”皇帝被淡然的汀雪郡主氣到不行,他看著麵前的女孩,比想象中更加陌生。


    “因為我恨你啊,”汀雪郡主笑了笑:“是你間接害死了我父親也是你逼死了我母親……我恨你,你毀了我的一切,我便要你死!汀雪……汀雪……”


    汀雪郡主突然大笑起來,她憤怒地看著皇帝:“汀雪……就像這個封號一樣,路邊的水灘、易消失了雪……你一定希望我和哥哥都像父母一樣徹底的消失幹淨吧?”


    “芸樂,”過了許久,皇帝才緩緩開口:“汀蘭宮,是當初寶和王年幼時居住的宮殿。那時候我們的母親在被先帝冷淡時懷上了靖和,那時太醫猜測母親腹中是個小公主……”


    想到往事時,皇帝的臉上出現了不易察覺的微笑:“母親說‘公主也好,若是公主,小名就叫雪兒’;但是當時先帝不喜,即使母親孕中也從不探望。因為,他剛剛得了靜貴人——母親原先的婢女,那位靜娘娘自得寵以來便仗著恩寵淩辱母親……”


    不得寵的皇後、性子又軟弱,竟在孕中被一個貴人推入荷花池中取樂……


    皇帝緩緩起身:“可靖和福大命大,生下來了,還是個皇子。這就是你封號的來曆。朕知道,你們都以為朕暴虐成性、為了皇位濫殺無辜;但朕本就是太子,朕所殺之人都是當初不惜叛亂也要扶持武榮王上位的叛賊!武榮王……朕更是一直寬厚,他卻到了邊疆胡作非為,屢次挑起戰爭!”


    皇帝一氣之下把桌子上的東西掀到地上:“朕,從未有過殺他之心……他居然在犯錯後帶著全家自戕!他害的靖和一直以為是朕!是朕!他至死都以為是朕殘害了他們全家!”


    汀雪郡主跪著的身體突然癱了……她其實一直知道當年的事有蹊蹺,可是這麽多年以來,她早已被複仇所麻木,不想也不敢細想……


    “朕,取‘安平’、‘康麗’這樣的號不是為了讓你們庸庸碌碌,”皇帝看著汀雪郡主,腦子裏都是她小時候的樣子:“朕,隻是覺得爭奪一生,太累了……”


    太累了……


    有太多無可奈何了……


    “皇上……”汀雪郡主幾乎是含著哭腔,她沒有想到一直等的全部真相居然是如此的不同。


    “皇上,公裏的白姬求見,”龐公公突然來報。


    “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她們什麽事?”皇上惱怒的看著龐公公。


    “皇上恕罪……”龐公公連忙跪下:“是……是白姬請來了四大氏族的牌子求見。”


    “什麽!”皇上詫異地說到:“快傳進來!”


    四大氏族是早寒國立國以來都最為尊貴的存在——南宮、林、竹衣、路,而他們四族如果同時刻牌以令,則是一張真正的免死金牌!


    “皇上,”許久不見的沈琅溪就這麽出現在幾人麵前,呈上牌子跪在殿中:“民女白亦雲奉四族之命,為汀雪郡主求一條免死的令。”


    “為什麽……”汀雪郡主看著一直被自己利用卻還是願意為了自己的性命而拚命的沈琅溪,難以置信。


    “郡主,”沈琅溪靜靜地看著汀雪郡主,腦子裏卻是她們幼時朝夕相處的畫麵……在她的心裏,汀雪郡主也依舊是那個安靜但是可愛的小女孩罷了。


    “原來……都是我一個人……”汀雪郡主自嘲的笑著:“原來……都是我……”


    一廂情願……


    一錯到底。


    “這樣也好……”皇上本也不想殺汀雪郡主,可是她的罪行卻……這樣也好。


    “原諒我,”汀雪郡主對著沈琅溪慘然一笑,突然趁著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大喊一聲:“許應恪,我來找你了!”然後一頭撞在殿中的柱子上。


    “郡主!”


    “汀雪!”


    “芸樂!”


    一時間,殿裏的人都大驚失色,血順著柱子流下,沈琅溪爬到汀雪郡主麵前抱起她大哭起來:“郡主!郡主!”


    眼前的人一點點模糊起來,汀雪郡主最後含著笑死在了沈琅溪的懷中。


    她倒在地上的最後幾秒在想:他用命為她換來的人生,算不算是被辜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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