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西案今天開庭。


    開庭時,嚴有德一家坐在旁聽席上,一身黑色中山裝,神色肅穆。嚴西被帶至法庭上,還眼睛亂轉著四處尋找家人的身影。


    這是個觀摩庭,旁聽席上座無虛席。嚴西一時也未找到家裏人,還打算再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看看,就被法警製止。


    嚴西討好地朝法警笑笑,然後使勁朝莊盛擠眼睛,莊盛瞥見這一幕,微微點點頭,嚴西知道家裏人來了,便也安心下來,不再躁動。


    因為嚴西被確定為第六被告人,檢察院對嚴西的建議量刑是有期徒刑六年並處罰金,第一被告人則直接建議量刑有期徒刑十一年並處罰金。


    莊盛剛告訴嚴有德量刑建議,老人家差點當場氣出心髒病來。想到這混賬小子這些年幹的這些事,嚴有德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嚴夫人倒是看上去更為淡定,但是手指關節因為用力泛白,嘴唇微微顫抖,扶著嚴有德的胳膊,久久都沒有說話。


    幾人又陷入一段沉默。


    沉默須臾,嚴有德猛地站起來,“莊律師,你盡力辯護,你說的辯護方案我都同意。”


    “我確實治家不嚴,教子無方,真是給我老嚴家丟人!國家該懲罰就懲罰他!我沒有意見!但是,不是西兒的鍋,西兒也不能為他人背鍋受過!”


    嚴有德眼睛裏閃爍著堅定,握住莊盛的手,“小莊,這法律的事實,你們是法律專家,我不懂。但是我相信,國家是可靠的!我們黨和政府是可信的!該是誰的,一定能給他查個明明白白!”


    莊盛點點頭,“我盡力!”


    法庭上,公訴人已經發問完畢,該辯護人發問了。


    莊盛開口問道,“嚴西,起訴書上指控的這個組織,你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去年2月份。”


    “怎麽進來的?”“因為有個妹妹約我出來,說帶我吃好吃的。後來我才知道她是鉤子,專門騙人的。”


    “那你進來之後幹了什麽?”“我進來之後就每天都呆在那個房子裏,直到被公安抓住。”


    “那你出去過嗎?”“出去過一次。”


    “你認為這是個什麽組織?”“傳銷組織,我第一天進來就發現了。”


    “為什麽不出去?”“他們沒收了手機,身份證,我哪都去不了。而且他們還有人看著我們,敢跑還會挨打。他們不在,還拿鐵鏈子鎖住門,誰都出不去。”


    “那你出去那次是幹什麽?”“他們說帶我吃好吃的,但是出門後,他們四個人看著我,讓我給家裏人打電話發展下線。連根烤腸都不給我買。”


    台下傳來一陣哄笑聲。啥時候了,這人不想著逃跑,還惦記著吃烤腸?


    “那你打了嗎?”“我故意撥錯號,沒打通。我打不通,他們也拿我沒辦法。”


    “你有沒有對其他人進行管理、約束,有沒有參與組織者們的其他管理約束行為?”


    “我沒有。”


    “你剛才說逃跑挨打, 是真的,還是隻是嚇唬你?”“是真的,他們當著我們好多人的麵,把一個人打殘了。哐哐幾下,腿就敲折了!”嚴西心有餘悸。


    台下人聽著,也倒吸一口冷氣。


    “除了xx,xx幾個主要分子以外,剩下的人都是新來的。隻有你在裏麵呆的時間最長,你為什麽呆了這麽久?”


    “因為他們嚇唬我,要是敢跑就弄死我。我害怕,我以為被分出去的人都死在外麵了”嚴西“哇”的一聲哭出聲來,“他們拿我當狗養,饅頭都是丟出去,讓我去撿的……嗚嗚……我害怕……”


    嚴西哭得停不下來,他覺得委屈極了。雖然莊律師跟他說了,庭審別緊張,如實陳述就行。


    可是他沒見過這麽大的場麵,光是站在這裏被問,就覺得自己好像是犯了什麽錯誤一樣。可是莊律師問的這些他真的沒有幹過啊!


    嚴西倍感委屈,越哭聲音越大。


    旁聽席上的眾人壓低聲音小聲討論起來,不乏帶著對嚴西的同情。“這個被告人真慘”,“不知道是誰家被騙進傳銷的傻孩子”。


    討論著,旁聽席上的眾人還把目光投向了公訴人,這麽明顯的受害人,怎麽聽也不像是傳銷組織的組織者,怎麽就站在了第六被告人的位置上?


    剛才單獨審訊的幾個被告人都是一溜的微胖身形,偏偏這個瘦成這樣。大家看向公訴人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探究和質疑。


    審判長與陪審員耳語幾句,迅速拿起法槌,狠狠敲了下去!


    “被告人!請注意控製你的情緒!這裏是法庭!你哭成這樣,還怎麽審理!”


    嚴西聞言被嚇住,生怕惹怒了審判長,慢慢止住哭聲,但是嗚咽聲還是斷斷續續傳來。


    旁聽席上的人看向公訴人的眼神又多了些質疑。


    王檢察官當了這麽多年的公訴人,還從來沒碰上過這麽任性的當事人。好歹是個男人!還能在法庭上哭成這樣!他一度認為這是莊盛唆使當事人演的戲!旁聽席上的眼神他也感受到了,他不假思索,舉手示意。


    審判長示意他直接發言。


    “我抗議!辯護人進行誘導性發問,唆使被告人當庭翻供!”


    嚴西本來剛收住哭聲,現在聽著這莫名其妙的指責,又哭了起來。


    審判長氣的又敲了好幾下法槌,可是嚴西這會子什麽都聽不進去,還是在嚎啕大哭。


    法警上前製止。


    但是暴力行為直接按住就行。


    這嚎啕大哭的被告人該怎麽辦?


    法警也是一臉無奈,轉過來看看一臉怒氣的法官,又轉過去勸勸被告人,可是被告人一點停下的意思都沒有。


    無奈,法警隻能站在嚎啕大哭的被告人旁邊給他遞紙巾。


    審判長隻能求助地看向莊盛,莊盛會意,點點頭。


    莊盛拿過話筒,開口道“嚴西,你不要哭了,好好配合法庭審判。我的問題都還沒有問完。你繼續迴答問題。”


    嚴西哭的有些茫茫然,突然聽到莊盛說話的聲音,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了過去,下意識地跟著莊盛的步調走,情緒漸漸平複了下來。


    “你繼續迴答問題,那你除了被看管,被限製人身自由,你在裏麵還做過什麽?”


    “就是吃飯、睡覺,還要陪他們打撲克,別的真的沒有了。”


    “你有沒有毆打別人?”


    “沒有沒有,我哪敢。我誰都打不過,不挨打就是好事了。”


    “他們打你了?”


    “也沒有,他們就是罵我,羞辱我,說我是飯桶,說我是會說話的豬,還讓我學狗叫。”


    嚴有德聞言,手都攥白了。


    這群王八蛋,這麽欺負我老嚴家的人!雖然嚴西這兒子不成器,不爭氣,但是畢竟是嚴有德的親兒子,也是心頭肉。不然,嚴有德也不能花這麽多錢,一定要莊盛代理這個案件!


    嚴有德為人正派,為官清廉,因為祖上有產家裏有點錢,早年還炒房賺了一筆。現在把這個不孝子交給國家收拾,他一點意見都沒有。但是這群不知道哪來的龜子兒,這麽欺負嚴西!孩子在外麵竟然受了這麽大委屈!他多少有些心疼。


    莊盛看向審判長,“我的發問完畢。但我需要對公訴人剛才的指責進行簡單迴應,請法庭如實記錄。”


    書記員聞訊,趕忙手指翻飛,做好記錄準備。


    審判長點點頭,允許莊盛迴應。


    “辯護人剛才沒有進行任何誘導性發問。同時,被告人也沒有任何翻供行為。被告人的供述與此前在公安機關的九次供述完全一致。關於自己在組織內被限製人身自由不能正常活動,被沒收的手機、身份證等情節在被告人的1-3,5-9次供述中均有涉及。且9次供述均否認自己是組織者,一直堅持自己隻是被騙進入組織,限製人身自由至今。”莊盛看著公訴人,嘴角微彎。


    公訴人看到後,迴了一個笑臉。


    隻見莊盛眼神裏的笑意瞬間消失,神情嚴肅地一字一句說道。


    “公訴人認為辯護人唆使被告人翻供,請直接出示證據,辯護人是如何唆使的?被推翻的證言到底在案卷的哪個地方!”


    審判長聞言抬頭朝公訴人那邊看了一眼,公訴人舉手還想再說兩句。


    可是,審判長知道,莊盛能這麽說,肯定是因為卷裏根本沒有這部分證據。


    如果讓公訴人再發言,那這倆人搞不好直接就在法庭上吵起來了!


    審判長看著下麵亂糟糟的旁聽席,心裏一堵。


    這可是自己的觀摩庭!


    觀摩庭!下麵可是人大、政協等各單位代表,還有社會群眾。


    這個審判庭旁聽席能坐200多人,今天幾乎座無虛席。


    現在維護公訴人那邊,旁聽席還不知道能出去傳些啥話呢。


    審判長隻能瞪了一眼公訴人,你說你惹誰不好,偏偏惹他!


    接著,他迅速敲法槌,要求提下一被告人受審。


    法警把嚴西帶了下去。


    舉證階段,公訴人果然無法出示嚴西直接參與管理、協調、組織傳銷活動的證據。其他人也都證實嚴西確實除了剛進來被強製收繳的7000元以外,一單都沒有做成;當庭供述中,傳銷組織的領導者在評價嚴西時,還多次使用了侮辱性詞匯。


    總的來說!


    沒有任何證據指向嚴西實施了指控的犯罪事實!


    庭審效果,嚴有德一家非常滿意,馬上又給莊盛追加了一筆律師費。


    當天下午,嚴西就被法院辦理取保候審,從看守所裏放了出來。


    莊盛、朱玉陪著嚴有德一家在看守所門口等著接嚴西,嚴西見到嚴有德,撲通就跪下磕了個響頭,大聲哭喊著,“爸,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嚴夫人上前一把抱住嚴西,也哭了起來,這些天誰都不好過。


    嚴有德看著這母子二人相擁而泣的場景,也偷偷抹了兩把眼淚。


    夕陽西下,絢爛的火燒雲就這樣聚在天邊,慢慢燃遍了整個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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