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行不急不緩地向前邁步,向齊安走去,兩人之間隔了三十餘丈的距離,倒地的齊安在他眼中隻成了一個小灰點,隔著層層煙氣,便不太顯眼。


    他根本不怕齊安逃跑,因為齊安受了這一刀,就算沒死,也身受重傷,還能怎麽逃?


    就算要逃,速度也不可能快得過容易行,又哪裏逃得掉?


    所以,容易行是吃定了齊安,此子必死,就在今日!


    倒在地上的齊安掙紮著站了起來,由魔族血脈所帶來的強大生機洶湧而出,迅速修複著他的體內傷勢,但要恢複到巔峰狀態,卻需要不少時間,而正緩緩走來的容易行肯定不會給他這個時間。


    在齊安的腦海中,一個凝重聲音突然響起:“你不是他的對手,最多再來兩招,他就會殺了你!不如你以神念壓製住噬靈妖火,然後將身體借給本尊,由本尊來操控,必能為你殺了此人!”


    說話之人是藏身於鐵牌空間中的摩羅,他感應到齊安承受了極其強烈的攻擊,便被驚動,元神之力溢出查探,立刻便發現情況不妙,乃是生死危機,便主動出言勸說齊安,欲解其危。


    但齊安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直接就向摩羅迴複了兩個字:“不必!”


    此時的齊安已有神念,與摩羅交流無須用口,隻以元神傳音即可,不怕被他人發現。


    他雖與摩羅有著精血誓言的約束,卻不敢盡信對方,畢竟此魔曾經對他展開奪舍,是個極危險的人物,齊安怎敢放心將身體交予對方?若他重施故技,趁機奪舍,卻又如何?


    齊安不敢去賭,他寧願依靠自己來解決強敵,除非是真的陷入必死之絕境,他才有可能會放出這尊老魔。


    他的信心原本已被容易行一刀擊潰,但此時卻又燃起了戰意,因為容易行的第二刀,不僅重傷了他的身體,也劈開了他腦海中的迷霧,困擾他許久的天人合一,終於掀開了神秘的麵紗,清晰地展現在齊安眼前。


    他原本以為,所謂的合一境,便是人與自然環境的完美結合,是借助外界的力量,從而增強自身。


    可看了容易行連接兩刀,完美地演繹了何為“勢”,便讓齊安明白,自己是漏掉了一個關鍵,便導致始終沒有悟透。


    真正的天人合一,關鍵在於兩方麵,即“天”和“人”。


    前者是借勢,後者是聚勢,二者合一,才是完整的“勢”。


    所謂借勢,就是齊安以前領悟到的東西,要借助天地自然之力。


    因為天地靈氣無處不在,為修煉之根本,若能調動借用,便能增強自身的真元力量,僅使出三分力,就能達到十二分的效果。


    可齊安就卡在如何調動借用這一步,就好像道理都懂,實際卻做不到。


    等到齊安看過容易行的兩次出刀,腦海之中靈光一閃,終於豁然開朗,幡然醒悟。


    原來,他隻領悟了“天”之道,卻未領悟“人”之道,又如何能夠天人合一?


    天之道,是借天地之勢;人之道,是聚自身之勢。


    所謂聚勢,就是要聚集自己的精神氣勢,在出手之時,以自身之勢來借用天地之勢,從而達到完美合一的境界。


    換句話說,就是要先聚勢,再借勢。


    前者是內在靈魂,後者是外在表現,必須以人為本,方能借天之力。


    悟透這一點,齊安的武道境界立時提升,更上一層樓,終於從圓融境進階到合一境。


    剛被一刀斬破的信心,又重新樹立起來,接下來就要看齊安在實戰中的表現如何,能否憑著全新的武道境界與容易行生死一戰。


    修為境界在提升以後,還要花費一點時間來穩定鞏固,但武道境界卻不同,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一旦悟透,立刻就能使戰鬥力瞬間飆升。


    正如當年齊安與厲長生一戰,於搏殺之中頓悟圓融之境,當場逆轉局麵,反敗為勝。


    隻不過,當年的齊安比起厲長生隻是弱了一籌,在領悟圓融境之後,便能擊敗對方;而如今的容易行卻比齊安強出太多,就算齊安領悟了合一境,也很可能不是容易行的對手,隻是將差距大幅縮短,不再像先前那樣,毫無還手之力。


    不管如何,能夠在戰鬥中突破,總歸是大喜之事。


    所以,當容易行不急不緩地走近時,齊安卻笑了,笑得很開心,很真誠,發自內心,沒有半點作偽。


    “你笑什麽?”容易行感到很奇怪,這時候難道不應該恐懼嗎?


    “我笑是因為,你估計殺不了我了!”齊安很是隨意地用手背抹掉唇邊的鮮血,臉上的表情輕鬆而又淡然,語氣卻是非常肯定。


    “你的實力遠不如我,又是哪來的勇氣敢說這種話?”容易行伸手撫摸著刀柄,就好像隨時要拔刀一樣。


    “這還得謝謝你,是你給了我勇氣!”齊安很是認真地迴答著,並且他說的是實話,的確是容易行給了他靈感,助他揭開了合一境的最後一層麵紗,也就讓他再次樹立了信心。


    然而容易行卻聽不懂,他以為這是齊安在胡說八道,便冷冷嘲諷道:“死到臨頭,還在油嘴滑舌!”


    齊安微微一笑,不再言語,體內真氣急速運轉,又有三十六柄飛劍凝聚成形,但卻是赤紅顏色,灼氣逼人,乃是赤陽烈尊劍。


    “弄這麽多劍,倒是可以去表演雜耍,不過要等到下輩子了!”容易行冷冷地看著密密麻麻的懸浮飛劍,語氣相當不屑。


    齊安收起笑容,懶得再跟他打嘴仗,將手一抬,指向前方,所有飛劍同時向前爆射,衝向容易行。


    容易行冷哼一聲,刀已出鞘,劃破長空,帶出一道霹靂一般的刀芒,迎向三十六柄赤紅飛劍,欲要將其通通斬碎。


    同樣的招式,同樣的畫麵,似乎結局也是一樣。


    隻可惜,從齊安徹底領悟合一境開始,便注定不可能悲劇重演。


    修為境界在於積累,武道境界講究感悟,單從難度上來講,兩者相當。


    但前者在每一個大境界中又劃分出初期、中期、後期、巔峰等四個小境界,而後者沒有更細致的小等級劃分。


    因此,當武道境界提升一級,所帶來的實力增幅相當恐怖,幾乎等同於一個修為大境界的提升,而不隻是略進一步那麽簡單。


    當然,這裏所講的大境界提升,不是說從煉神初期突然跳躍到融元初期,而是指從煉神巔峰晉升融元。


    就比如容晟、唐川等四小新星,因為領悟了合一境,便能在凝氣巔峰時與煉神初期交手而不敗;而當他們晉升煉神境之後,實力就已經超過了絕大多數的煉神中期,極其接近於煉神後期,將近跨越了兩個小境界。


    齊安的真實境界不過煉神初期,但因為各種原因而能發揮出煉神後期的實力,此時又領悟了合一境,再次導致戰力飆升,比起一般的煉神巔峰還要強大,接近於頂尖層次,雖不如容易行,亦差之不遠。


    於是乎,容易行一刀斬至,並沒有出現想像中摧枯拉朽的畫麵,而是略帶吃力地將一柄柄飛劍斬成粉碎,並在與飛劍的不斷衝擊和碰撞之下,刀行速度急速變緩,最終無力。


    一刀之力,僅能斬碎八劍,容易行隻得歸鞘再斬,連續四刀之後,方將三十六柄飛劍盡數破去。


    這時候,齊安終於看清了容易行手中的那柄刀,那仿佛是一柄斷刀,握柄有五寸,而刃長還不到一尺,前端沒有刀尖,方頭而平整。


    在此之前,齊安根本看不清容易行的行刀軌跡,隻能看見一道光一閃而逝,在他麵前的所有物體便紛紛斷成兩截。


    那是因為被刀斬斷的目標太過脆弱,無法阻擋刀鋒分毫,出刀時有多快,收刀時就有多快,速度慢不下來。


    而當齊安領悟合一境之後,以自身之精神氣勢,借天地之磅礴大勢,飛劍的衝刺威力增長數倍,劍身強度也大幅提高,容易行的斷刀就不能像剛才那樣非常輕鬆的一刀兩段,而是在斬擊的過程中頻頻受阻,導致速度變慢,才終於被齊安看清了他的行刀軌跡,以及刀體的模樣。


    容易行一向冰冷的臉色終於變了,他感受到了齊安的飛劍威力急遽增強,要遠遠超過上一次出手。


    第一次交鋒,他一刀盡破三十六劍,仍有不少餘力;而此次過招,一刀斬去八劍便已力盡,需要連續四刀,方能盡數擋下齊安的攻勢。


    這樣的提升,相當之恐怖,令容易行臉色大變,震驚無比。


    細細一迴味,經驗老到的容易行立刻便找到了原因。


    飛劍本身的真元力量並沒有變強,但卻擁有了“勢”。


    “勢”之本身,就是一種力量,帶有強烈的趨向性和演變性,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急遽增強。


    氣勢、威勢、聲勢、架勢等等,是精神之勢,匯而聚之。


    山勢、水勢、風勢、火勢等等,是自然之勢,借而用之。


    聚自身精神之強勢,借天地萬物之大勢,天人合一,大勢所趨,來勢洶洶,勢不可擋。


    原本不堪一擊的三十六柄飛劍,正因為有了“勢”,便脫胎換骨,遠勝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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