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流沙不比墜崖,不會自由落體一般急劇下墜,因為身子底下還有浮沙托著,比起沉湖的速度還要緩慢一些。


    眼看著真元繩索一寸寸下沉,不多時就已沒入一丈有餘,卻似乎仍未到底,也不知道下麵是怎麽個情況,眾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流沙隻會將人困住,無以借力,越陷越深,除非是能夠不借外力便能淩空踏虛的融元真人,才能輕易脫困。


    而武者修煉至先天境界,便能以體表竅穴代替口鼻唿吸,被掐住咽喉或是深入水底,都不會窒息而亡,更遑論是煉神修士?


    所以,倒也不用擔心這短短時間會把人悶死,除非是隔了非常之久,沙底下的遊離靈氣都被吸幹耗盡,失去補充,才可能會有致死之危。


    眼看已經過去了上百息,真元繩索的長度至少超過三丈,還是沒有什麽變化,劉景鈺便有些心急,將手一抖,由他真氣凝結而成的繩索急速上提,瞬間收迴,可令人意外的情況也隨之出現了。


    隻見繩索的末端空空蕩蕩,根本沒有人影,那名陷入流沙的神刀衛,莫名消失不見。


    “這……”劉景鈺深感無語,他分明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可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憑空消失無蹤,簡直是詭異加離奇。


    “讓我來!”崩山統領白誌勇踏前一步,將手一抬,憑空出現一隻真元巨爪,隨後探入流沙之中,似乎在裏麵翻尋搜索,將無數沙粒攪動得如同旋轉的渦流。


    但是很快,白誌勇就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任何發現,流沙底下根本沒有異物,除了沙,還是沙。


    劉景鈺望向宋別離,想問問這位劍祖高徒有何看法,但見到對方臉色平靜,雙唇緊閉,似乎陷入沉思,便也沒有出言打擾。


    站在宋別離身旁的一位外門長老突然出聲,開口說道:“且讓老夫一試!”


    “嗆啷”一聲劍吟,在其背上的長劍驀然出鞘,衝天而起,隨後化作一道虹光直落而下,刺入流沙中央,一眨眼就已不見。


    這名外門長老手捏劍訣,以氣禦劍,那柄長劍直墜而下,想要探清這流沙深淺。


    但隻是轉瞬之間,外門長老的臉色就變得漲紅無比,赤如朱砂,隨後更像是遭受重擊一般,腳下一個踉蹌,張嘴噴出大口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王長老,怎麽迴事?”真傳弟子向垣一把扶住那外門長老,急切問道。


    “我的劍……”王長老的臉上充斥著不可置信的神色,隔了數息,才接著道,“我的本命飛劍,突然失去聯係!”


    “什麽?”向垣、洪熙、以及其他幾位長老同時失聲驚唿,如那王長老一般,都覺得不可思議。


    所謂本命飛劍,就是本命法寶,以自身精血長期喂養,以體內真元不斷淬煉,以元神之力時時滋潤,血煉、氣煉、神煉,三管齊下,同步進行。久而久之,自身的精氣神便與這件寶物融為一體,息息相關,聯係緊密,此寶便如自身肢體的一部分,如臂使指,隨心所欲,可爆發出遠超本身的威力。


    這種祭煉方法,耗時頗長,且需專一,至少需要個三年五載,甚至是數十年的苦功,方得圓滿,殊為不易。


    可一旦成功,則法寶威力大漲,遠勝從前,還可隨著自身修為的提升而強化等階,可謂苦盡甘來。


    所以,本命煉寶之法,在修真界廣為流傳,采用者甚眾。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本命法寶已經成為修真者身體的一部分,隻會被毀損,不會被丟失,就算隔得很遠,也會有冥冥之中不可言說的心神感應,想要完全隔絕這種感應,非常之難,至少煉神修士就難以做到。


    沒想到,王長老的本命飛劍竟然會消失不見,甚至失去聯係,這便證明,流沙之下絕不簡單,有大古怪。


    當然,失去本命飛劍的王長老損失慘重,戰力必定大大衰減,遠不如前。


    王長老臉若死灰,哀歎數聲,方才不勝唏噓地黯然道:“罷了!罷了!這秘境危險重重,甚是詭異,而王某心急托大,莽撞行事,才導致本命飛劍丟失不見,怪不得誰,隻能怨我自己!”


    青湖劍門的眾多強者都不知該如何勸慰,一個個都閉口無言,內心惋惜。


    隻不過如此一來,倒也證實了這流沙底下絕對藏有玄機,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流沙陷坑,很可能就如齊安所說的那般,反倒是脫離此黃沙大陣的退路所在。


    “宋兄,你怎麽看?是要賭一把?還是另尋對策?”劉景鈺開口詢問著,他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


    宋別離的臉色又恢複到一片蒼白,卻罕見地露出笑容,竟然是苦笑:“現今這情況,就算你我不想賭,也要賭這一把!”


    劉景鈺愕然問道:“何出此言?”


    宋別離緩緩閉上雙眼,淡然說道:“危機感,又出現了,想來那些鬼東西,也該現身了!”


    眾人皆被這番言語弄得莫名其妙,唯有少數幾個心思敏捷的,聽出了宋別離話中之意,臉色隨之大變,其中就有一人失聲驚問道:“難道是那些黃沙傀儡?”


    宋別離不答,像是不屑迴答,又像是答案已經揭曉,無需再答。


    仿佛是在迴應那人的問話,周圍的沙海突然生變,開始劇烈震顫,沙粒如水流一般翻滾湧動,不斷匯聚堆積,顯現出一個又一個的人形身影,密密麻麻,無有窮盡,布滿了四麵八方,一眼望不到邊際。


    沙之大軍又來了,毫無征兆地驀然出現,再一次將眾修士團團包圍。


    這是由陣法自然生成的詭異力量,隻要有人身在陣中,就逃不掉,避不開,隻能麵對黃沙大軍的重重圍攻。


    劉景鈺也是梟雄之才,當機立斷,絕不遲疑,立時高聲下令道:“所有人,進流沙!”


    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死馬也要當成活馬來醫!


    這黃沙大陣太過詭異,沙之傀儡無窮無盡,即使能夠再逃掉一次,也不可能次次都能安然無恙。


    並且,這還會陷入一個解不開的死循環,無以得破,倒不如就相信齊安一迴,賭上一把,興許在這流沙之下,真有一條離陣而出的安全通路。


    劉景鈺不愧是刀王之子,氣魄非凡,既已決定,便不婆媽,率先將身一縱,立刻跳進流沙之中,如秤砣落水,急速下沉,轉眼之間就已看不到蹤影。


    刀王府之眾修士見此一幕,亦不遲疑,紛紛跳入流沙陷坑,一個接一個的人影沉沒其中,消失不見。


    有些人在進入流沙之前,迅速用傳聲玉筒將“流沙是生路”的消息傳遞出去,令走散的其他修士知曉,免得那些不知所蹤的友軍被困死陣中,找不到出路。


    青湖劍門那邊也下達了進入流沙的命令,宋別離、向垣、洪熙等三位真傳弟子率先入沙,數位長老與其餘弟子緊跟其後,就像下餃子一樣,前仆後繼地往沙坑裏跳。


    隻是短短數息,兩支隊伍共一百多人全部墜入流沙之中,再也找不到半點痕跡。


    已經凝聚成型的眾多沙傀還沒來得及發起進攻,就已失去了攻擊目標,茫然站立了片刻之後,大大小小的身軀同時轟然爆開,又化作無數的細小沙粒,融入到茫茫沙海之中。


    一望無際的大沙漠,又恢複成最初的樣子,似乎從來沒有人出現過。


    ……


    流沙之中,六感隔絕,一片黑暗,身體不受控製,如墜無底深淵。


    齊安隻感到意識一陣昏沉,像是陷入到半睡半醒地朦朧狀態,腦子裏麵全是亂糟糟的漿糊,思緒碎成了一片一片,無何如何努力,都拚接不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如同從噩夢之中驚醒過來,齊安突然恢複了意識,猛然睜開雙眼。


    他正四肢平攤,仰躺朝上,隻一睜眼,便看到了天空中那低矮無比的濃厚雲層。


    這雲是烏雲,黑中帶灰,陰暗無光,離地似乎隻有數丈之高,沉甸甸地壓在頭頂,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砸在身上。


    齊安慢慢站起,並活動身體,倒也沒有任何異樣,無傷無痛,一切如常。


    他轉頭四顧,便驚訝發現,在自己周圍,出現一幅好似地獄一般的景象,到處都是枯骨和屍體,以及各種各樣殘破無比的甲胄兵器,像是一個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上古戰場。


    四周的光線陰沉幽暗,像是暴雨將至的入夜黃昏,空氣中彌漫著煙塵一般的層層霧氣,令視線無法及遠。


    齊安已經習慣了在黃沙大漠中的一望無垠,此時便覺得有些不適應。


    神識散開,便受到一股無形壓迫,僅僅隻能籠罩身體周圍數丈,探察距離大為減弱。


    齊安看了看,便斷定是那煙塵一般的霧氣在作怪,可以阻擋元神之力的穿透,使神識的作用範圍急劇衰減。


    比起用眼觀察,神識的探測距離要更短一些,大概隻有前者的一半,但優點是可以同時囊括周圍,不僅僅隻限於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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