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石碑上的所有文字皆沒入齊安的眉心,漫天金光隨之收斂,光亮如神跡的方尖柱碑漸漸黯淡下去,四周也不再是黑夜景象,雖看不見一縷陽光,卻也如同白晝,宛如無人荒郊之薄霧清晨。


    齊安凝立於原地,半天未見有任何動作,他的心神全都放在腦海中呈現的【陣解道經】之上,雖然晦澀難懂,不易參悟,但若能從中窺出一絲半點的皮毛,便能令他有茅塞頓開之感,欣喜不已。


    【陣解道經】主要講述的便是陣法知識,從淺入深,以陣入道,闡述世間之真理,剖析宇宙之大道,可謂是齊安至今為止所接觸到的最浩瀚、最玄奧、並且也是層次最高的上古道經,即便是【七絕劍訣】,亦遠遠不如。


    【七絕劍訣】雖然同樣源自於上古時代,可它隻是修煉功法,道其然,而不道其所以然,隻需循序修煉,便能擁有絕強實力。


    而【陣解道經】恰恰相反,不談修煉,不講方法,隻述說這天地萬物的本質,激發想象,拓展思維,看似在談陣法,實際卻以陣入道,包羅萬象,涉獵甚廣,若能全麵領悟,掌握的就不僅僅是陣法,而是在諸多方麵都能得到益處,至於能領悟多少,全看各人悟性。


    全篇一萬六千三百八十四個字,字字珠璣,每四字成一句,句句通玄,合共四千零九十六句話,僅有開頭十數句尚且容易領悟,較為淺顯易懂,越是往後,越是晦澀,甚至還會產生多種歧義,不知道哪一種才是正確解釋,非具備大智慧者莫能堪透。


    很快,齊安就遇到了一個瓶頸,苦思良久而不可得,煩悶之下,終於從思考狀態中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仍舊立於那古樸石碑跟前,周圍沒有半點動靜。


    但很奇怪的是,他明明見到那石碑上的文字自動飛起,湧向自己的腦海,可現今再次望去,石柱碑文仍如初見時的模樣,字跡仍在,無一變化,好像剛才那一幕僅僅隻是幻境。


    可齊安相信,那絕對不是幻境,一整篇【陣解道經】完完整整地刻印在他腦海裏,每個上古文字的含義他都了解,似乎通過這篇無上道經,他便精通了這種上古文字,隻觀其形,便知其義。


    齊安轉目四望,入眼所見,盡是高矮形狀各不相同的灰色石碑,刻有稀奇古怪的線條符號,有簡有繁,無一雷同。


    “咦?”


    齊安的視線投向一座低矮的灰色石碑,它就在不遠處,有半人之高,似乎與周圍的其它石碑並沒有明顯區別,極不顯眼,可它上麵的圖案卻一下子就吸引了齊安的目光。


    “這是……?”


    齊安抬腳邁出,情不自禁地走向那座石碑,臉上竟然露出欣喜和震撼交相參雜的表情。


    這些石碑的表麵各有不同圖案,在齊安剛進入此地之際,一個都看不懂,完全不明其義,可在獲悉【陣解道經】並稍作研究之後,齊安便發現了一絲端倪。


    就拿引起他興趣的這座石碑來說,其上的圖案竟然是一道極其簡單的陣紋,似乎是缺了點什麽,便沒有成形。


    齊安恰好從【陣解道經】前麵的數十句之中領悟了一點點皮毛,勉強看出一點眉目,於是便被這石碑圖案吸引,向其走去。


    齊安凝視半晌,皺眉苦思,隨後不久,便露出微笑,輕聲自語道:“果然是缺了一筆。”


    他舉臂抬手,向前探出,以指作筆,以氣為墨,指尖在灰色石碑的表麵輕輕劃過,將自己認為缺失的那一筆給補上。


    霎時間,石碑上的圖案光芒流轉,陣陣玄妙氣息勃然迸發,如有靈性一般“活”了過來,似乎被齊安賦予了生命一般。


    與此同時,灰色的石碑也開始產生變化,顏色變得潔白無暇,如同美玉,通體散發著淡淡光暈,立刻與周圍的其它石碑區分開來,引人注目。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齊安將殘缺陣紋補全的那一瞬間,種種異象憑空而起,堪稱神奇。


    “我明白了!”


    齊安目睹這一幕,再看向四周的其它石碑,心中便有明悟。


    “原來這無數石碑都是三絕老人所留下的考驗,每一座石碑就是一道陣法題,若能將其解出,石碑便會產生變化。”


    一旦搞清楚這些灰色石碑的存在意義,齊安便知曉了三絕老人的苦心,他所傳下的【陣解道經】隻是理論總綱,並沒有具體的應用方法,還得要靠這無數的灰色石碑,一步步破解鑽研,方能掌握陣法大道。


    光聽天書理論,好像懂了,實際並沒有真懂;僅是學習現成的陣紋和陣法,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遇到形式改變,便又不知所措。


    這兩者,都不可取,唯有理論結合實踐,才是最有效的學習方法。


    理論指導實踐,實踐又反過來印證理論,兩者互相加深,彼此促進,最終達到裏外皆通的透徹境界。


    這才是三絕老人設下這無數石碑的真正用意。


    破解了一座石碑,齊安頗為欣喜,又望向不遠處的另一座石碑,但在數十息之後,齊安搖了搖頭,移開了目光。


    這第二座石碑同樣是一道殘缺的陣紋,但是以齊安目前的能力,尚還摸不到頭緒,勉勉強強隻能看出十之一二,何談破解?


    齊安又向四周看去,尋找自己能夠破解的石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座,就在左近不遠,隻因為它比較矮小,並不起眼,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此碑上圖案簡潔明了,並不繁雜,望之似懂非懂,如若花費點時間鑽研,興許破解有望,齊安便耐下心來,細細揣摩,不時與心中默記的【陣解道經】互相印證,尋找破法。


    良久之後,齊安終於伸出手指,在石碑表麵緩緩劃動,並滿臉欣喜地期待著異象出現,可結果卻令他失望了,石碑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他以手指劃下的那道紋路竟然在緩緩消失,最終不留痕跡。


    “唉——!錯了!”齊安失望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繼續陷入冥思苦想。


    也不知過了多久,齊安的臉上終於又露出喜悅表情,他以指刻碑,畫下一筆,同時又以手掌抹掉一處多餘,殘缺陣紋瞬間成形,光芒大放,石碑顏色也由灰轉白,光暈顯現,這次卻是對了。


    又破解了一道題,很是不易,花費時間數倍於前,但齊安也在此過程中對陣法一道多了一分了解,略有精進。


    興奮的齊安還想再接再厲,可突然記起,自己獨自進入這神秘空間耽擱許久,摩羅一點反應都沒有,外界也不知道有沒有發生什麽情況,若不確認一下,很難安心。


    於是乎,齊安強自按捺住想要參悟陣法的心情,取出了身上的無字鐵牌。


    以指尖刻畫鐵牌紋路,以真氣引動內中靈紋,不多時,齊安前方又出現一道波紋蕩漾的圓形光幕,如同來時一樣,隻需進入,便可離開此處。


    齊安沒有遲疑,一腳跨進圓形門戶,待出來之時,便已到了小院之中,周遭景物就跟他離開時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變化。


    “摩羅?”齊安輕聲喚道,想確認對方現在的狀況。


    “我在!”摩羅的聲音即時響起,似乎有些凝重。


    不待齊安相問,摩羅先一步說道:“你方才跨進那虛空門戶之後,吾便被一股神秘力量牢牢禁錮,囚居於這鐵牌之中,不能言語,亦不能放出神念,憋悶無比,都不知道你經曆了何事。”


    這與齊安的猜想大致相符,估計這三絕老人比摩羅要厲害得多,在其傳承之地,除了手持信物的齊安以外,其餘人等,無論肉身元神,皆要受到莫名壓製,不得擅動。


    齊安便將進入傳承空間所經曆的一切大致述說了一遍,並向摩羅詢問三絕老人的來曆,摩羅卻沒有聽過這個名字,顯然年代久遠,還在天魔入侵之前。


    天魔與人類這兩個世界的大戰,翻天覆地,生靈塗炭,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在天魔大軍的入侵之下,無數強大鼎盛的修真宗門毀於一旦,人類修真界遭受了史無前例的慘痛重創,無數神通秘術因此而失傳,幾乎造成了整個修真文明的斷裂,使得現今的修真界一蹶不振,遠遠不及往日繁榮。


    後人便以此戰為依據,將之前時代稱之為上古,之後則為現世。


    顯然,三絕老人就是上古修真界的絕世大能,其生活時代還要遠在兩界大戰之前,摩羅沒有聽過他的名字,也在情理之中。


    隨後,摩羅詢問起【陣解道經】,齊安也沒有刻意隱藏,便要為他背誦一小段,誰知話到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如同被卡住喉嚨,不能發聲。


    此事詭異,不知為何,齊安苦思不解,便隻能蹲下身子,以指為筆,在地麵上書寫。


    怪異之事又再次發生,一個字還沒寫完,地上的痕跡就消失無蹤,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令齊安驚訝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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