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而寂靜的宮道之上,季淑離身著一襲華麗的錦袍,腳步匆匆地向著永壽宮趕去。


    王安和桃夭早已守候在永壽宮門前,滿臉憂慮之色。


    看到季淑離的身影逐漸靠近,兩人趕忙一路小跑迎上前去。


    還未等季淑離站穩腳跟,桃夭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緊緊抓住季淑離的衣袖,滿臉焦急地問道:“娘娘,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梅芳姐姐會被抓去慎刑司?”


    季淑離微微皺眉,目光急切地看向王安,語速飛快地吩咐道:“王安,情況緊急!你立刻親自跑一趟慎刑司,告訴那裏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準對梅芳動用刑罰!快去!”


    王安不敢有絲毫耽擱,他應了一聲“嗻”後,甚至來不及多問一句,便帶著身後的兩個小太監朝著慎刑司方向狂奔而去。


    教導嬤嬤領著一隊禦前侍衛迅速趕到了永壽宮門前。


    王嬤嬤快步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地向季淑離行了一個標準的宮廷禮儀,說道:“皇後娘娘,請您先迴永壽宮吧。”


    季淑離麵色沉靜如水,邁步走進了永壽宮,緩緩轉身,眼睜睜地看著禦前侍衛們將永壽宮的大門緊緊關閉起來,發出沉悶的聲響。


    “娘娘,您沒事吧?”桃夭滿臉關切地輕聲詢問道。


    季淑離緩緩轉過頭來,與桃夭對視一眼後,搖了搖頭,朱唇輕啟:“桃夭,但願我這一次,賭對了一切。”


    一雙美麗的眼眸中便已流露出幾分難以掩飾的哀傷之色,仿佛夜空中閃爍著微弱光芒的星辰般惹人憐惜。


    桃夭見狀,心頭不由得一緊,連忙快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攙扶住季淑離白皙的胳膊,柔聲道:“娘娘,夜深了,外麵風涼露重的,咱們還是先進內室歇息吧。”


    進入內室後,桃夭輕輕地將季淑離扶到床邊坐下,然後轉身去取被褥等物。


    季淑離靜靜地坐在那裏,目光透過窗戶望向外麵如水的月色,心中卻充滿了無盡的惆悵和失落。


    當朝皇後突然被禁足於寢宮之中,這一消息如同巨石投入平靜湖麵,瞬間在整個朝堂掀起軒然大波。


    一時間,群臣激憤,議論聲此起彼伏,整個朝堂猶如炸開了鍋一般,吵得可謂是天翻地覆。


    禦書房內,跪倒一片朝臣。


    左丞相挺身而出,義正言辭地質問道:“皇上,皇後娘娘一向溫柔賢淑、品德高尚,且還為皇家誕育了嫡長子,如此功勞苦勞,她何曾有過半點過錯?皇上您究竟為何要將皇後娘娘禁足?還望皇上能給臣等一個合理的解釋!”


    崔太傅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滿,高聲反對道:“容妃膝下既無子嗣,又未曾立下顯著功績,如今卻貿然被晉封為貴妃,這實在是有悖常理、天理難容呐!皇上身為一國之君,當應以江山社稷為重,切不可過度沉迷於後宮之事而荒廢朝政!”


    “皇後娘娘賢良仁德,斷不應遭受此等不公待遇,懇請皇上速速收迴成命!”其他大臣們見狀,也紛紛附和著跪地齊聲喊道。


    “請皇上三思而後行啊!”唿喊之聲一浪高過一浪,響徹整個禦書房。


    麵對這群情洶湧的場麵,端坐在龍椅之上的齊越揚卻是臉色陰沉至極,眉心突突直跳,顯然已是憤怒到了極點。


    對於眼前這一眾大臣的喋喋不休和苦苦勸諫,齊越揚的容忍度已然達到了頂峰。


    齊越揚猛地一拍龍椅扶手,怒喝道:“都給朕住口!”


    這一聲怒吼震得在場眾人皆是心頭一顫,原本喧鬧嘈雜的禦書房頓時鴉雀無聲。


    “都給朕滾!”齊越揚滿臉怒容,手臂一揮,便將桌麵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奏折、筆墨紙硯以及其他物品統統掃落在地。


    伴隨著劈裏啪啦一陣聲響,滿地狼藉不堪。


    “皇上息怒!臣等罪該萬死,請皇上饒命!”大臣們一個個驚恐萬分,連滾帶爬地退出了禦書房。


    羅公公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盞剛剛沏好的新茶走上前來,微微躬身:“皇上,您消消氣兒,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齊越揚一把奪過茶盞,二話不說仰頭便是猛灌一大口。


    茶水順著喉嚨一路滑下,緩解齊越揚焦躁的情緒,長長地歎了口氣,咬牙切齒地道:“這幫不知死活的老東西,居然敢管到朕的頭上來了!真是反了天了!”


    “皇上,慎刑司那邊傳來消息,梅芳什麽都沒有招。”羅公公一邊察言觀色,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


    “什麽?用刑了也沒招?”齊越揚聞言,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眼中閃爍著寒光,冷冷地質問道。


    羅公公不禁渾身一顫,猶豫了一下才接著迴答道:“皇後娘娘派人盯著慎刑司,不許對梅芳用刑。”


    “哼!”齊越揚冷哼一聲,用力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震得桌上剩餘的物件都跟著晃動起來,怒目圓睜道:“如今這皇宮到底是朕說話算數還是皇後說了算?竟然連朕的旨意都敢違抗!”


    羅公公連忙跪了下去,垂著頭不敢接話。


    “今日之內,朕要聽見梅芳說真話。”齊越揚冷冷瞥了一眼羅公公,說道。


    “嗻。”羅公公應聲,連忙退了出去。


    鍾粹宮。


    崔令儀坐於主位之上,手中握著一盞精致的茶盞,一臉憂慮。


    雪雁急匆匆地闖入屋內,還未站穩腳跟,便氣喘籲籲地喊道:“娘娘,大事不妙啊!”


    崔令儀心頭一緊,忙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雪雁顧不得平複唿吸,趕忙說道:“羅公公領著一群人朝慎刑司去了,聽說是要對梅芳用刑!”


    崔令儀手中的茶盞也隨之滑落,所幸這盞中的茶水溫度不高,並未造成燙傷,但還是濺濕了她的裙擺。


    “怎會這樣?”崔令儀瞪大了雙眼,滿臉驚愕與不解。


    一旁的林繡見狀,迅速起身來到崔令儀身旁,一把拉住她的手仔細查看起來。


    確認無傷後,林繡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並從紫鵲手中接過一方手帕,輕柔地為崔令儀擦拭掉手上殘留的水漬,輕聲安慰道:“姐姐莫急,咱們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說。”


    崔令儀心急如焚,眉頭緊皺,目光堅定地說道:“不行,我得去禦書房一趟。”


    林繡聞言,毫不猶豫地點頭應道:“好,那妹妹便陪姐姐一同前去。”


    崔令儀卻連連擺手拒絕道:“萬萬不可!你如今已懷有八月身孕,眼看著就要臨盆了,這個時候怎能隨便走動?萬一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敏兒,快快護送你們主子迴翊坤宮歇息!”


    林繡嘴唇微張,正欲出言迴絕之時,卻見崔令儀已然帶著紫鵲,步履匆匆地轉身離去。


    “娘娘,咱們還是早些迴宮歇息吧。”一旁的敏兒見狀,趕忙走上前來,輕聲勸慰道。


    林繡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崔令儀漸行漸遠的背影之上,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是我有孕的時機不對。”


    “皇上,賢妃娘娘求見!”小廈子弓著腰,急匆匆地跑進了內室,對著端坐在龍椅上的齊越揚恭敬地行了一禮。


    齊越揚原本緊閉的雙眸微微睜開,眉頭緊蹙,麵露不悅之色,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斷然拒絕道:“不見!讓她迴去。”


    小廈子領命後,正要躬身退出房間,然而還未等他走到門口,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崔令儀不顧眾人阻攔,氣勢洶洶地闖進了內室。


    崔令儀微微屈膝,朝著齊越揚行了一禮,大聲喊道:“臣妾參見皇上!”


    齊越揚一臉慍怒地瞪視著崔令儀,語氣冰冷地質問道:“朕何曾準許過你擅自闖入此地?”


    “臣妾有話要與皇上說。”崔令儀穩穩地維持著行禮的姿勢,聲音堅定地開口道。


    坐在高位之上的齊越揚見狀,劍眉微皺,朝小廈子輕輕一揮手,小廈子心領神會,趕忙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


    待得室內再無旁人之後,崔令儀這才挺直了身子,那張精致如畫的麵容上此刻毫無懼意,心直口快地說道:“皇上,您實在不該輕信他人的讒言而將皇後娘娘禁足,更不該對皇後娘娘的陪嫁丫鬟動用刑罰!在臣妾的心目之中,皇上您向來都是英明睿智、明察秋毫的一代明君,然而近些時日以來,皇上您的所作所為,卻是讓臣妾心中原本高大威嚴的聖上形象都不禁產生了動搖。”


    聽聞此言,齊越揚俊朗的麵龐瞬間籠上了一層陰霾,不耐煩地伸出右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冷哼一聲道:“哼!人證物證俱在,朕又何曾冤枉過皇後?”


    麵對皇帝的質問,崔令儀並未退縮半分,麵色依舊從容淡定,緩緩說道:“皇上難道當真不清楚皇後娘娘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嗎?皇後娘娘素來以賢良淑德、謹慎持重而聞名於天下。難道皇上身為娘娘的枕邊之人,朝夕相處之下,竟然連這點信任都不肯給予娘娘嗎?”


    “皇上,您究竟是因為容貴妃流產之事而惱怒娘娘,還是因為您的私情而遷怒於娘娘呢?”崔令儀突然話鋒一轉,毫不留情地直戳齊越揚的心窩。


    齊越揚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至極,猛地抬起手邊的硯台,狠狠地朝崔令儀砸去。


    那硯台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飛速朝著崔令儀飛去,帶著淩厲的風聲。


    硯台險之又險地從崔令儀耳邊擦過,然後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硯台四分五裂,黑色的墨汁如雨點般四處飛濺開來,不偏不倚地濺了崔令儀一身。


    原本華麗的衣裙頓時被染得烏黑一片,狼狽不堪。


    崔令儀卻毫無懼色,依舊挺直身軀,目光堅定地直視著齊越揚,緩緩開口說道:“皇上,臣妾與您自幼便相識啊。總角之宴,言笑晏晏。您年少時誌向高遠,信誓旦旦地說要成為一名合格的天子,造福天下蒼生。可如今您已然登上這至高無上的皇位,卻為何與少時那個意氣風發、心懷壯誌的您截然不同了呢?”


    齊越揚不禁微微一怔,凝視著崔令儀,緩緩開口道:“令儀,朕還記得曾經的你也是那般溫柔婉約,善解人意,絕不是像現在這樣咄咄逼人。”


    崔令儀麵色沉靜如水,毫無懼色地直視著皇上,坦然言道:“以前的臣妾是名門望族的崔家女,是備受矚目的公主伴讀,亦是所謂的京都第一才女。但此刻,跪在皇上麵前的我,方是真正的、毫不掩飾自我的崔令儀!”


    聽到這番話,齊越揚微微一怔,短暫的沉默之後,竟冷冷地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離經叛道!”


    這四個字仿佛帶著千斤之力,狠狠地砸在了崔令儀的心上。


    崔令儀的眼眸深處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傷痛,緊咬嘴唇,倔強地挺直脊背,堅決不肯向眼前之人低頭示弱。


    “立刻給朕迴到你的鍾粹宮好好待著,沒有朕的旨意,休想踏出宮門一步!”齊越揚滿臉寒霜,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冷漠目光注視著崔令儀,無情地下達了命令。


    崔令儀聞言,緩緩站起身來,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吝嗇給予齊越揚,腳步堅定而決絕,毫不猶豫地走出了禦書房。


    季淑離輕柔地拍打著衡兒的背部,輕聲哼唱著歌謠,衡兒安靜地躺在季淑離溫暖的懷抱裏,漸漸地閉上了眼睛,進入夢鄉。


    月亮爬上了枝頭,灑下一片清冷而蕭瑟的光輝。


    季淑離將衡兒輕輕地放迴床上,細心地為他蓋上柔軟的被子,輕手輕腳地轉身走出了側殿。


    剛一出殿門,季淑離便看到桃夭正一臉憂慮地站在那裏等待著自己。


    還沒等季淑離開口詢問,桃夭便快步迎上前來說道:“娘娘,賢妃娘娘被禁足了。”


    季淑離不由得渾身一顫,臉上露出驚愕之色,連忙問道:“怎麽迴事?”


    桃夭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後迴答道:“賢妃娘娘擅自闖入了禦書房,和皇上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皇上龍顏大怒,禁了賢妃娘娘的足。”


    季淑離心中滿是愧疚之情,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崔姐姐一定是因為我才去的禦書房,是我對不住她。”


    桃夭輕咬著下唇,不知道該如何迴話。


    季淑離將目光投向桃夭,輕聲開口道:“事情可都安排妥當了?”


    “巡鹽史堅決不肯投靠咱們。所以,棠姐姐已經動手了。”桃夭抬起手來,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季淑離輕點了一下頭,緩緩轉過身去,朝著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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