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伏來得很快,天氣已經逐漸涼爽,季淑離叫來繡娘給東宮上下奴才們都量身做冬衣。


    北方的冬天來得總是很快,更何況東宮裏伺候的人不少,全做完怕是也要好長一段時間。


    為了大家都不受凍,自然也就早早吩咐了下去。


    東宮及各皇子住所地處於皇宮前庭,不歸屬後宮管理,齊越揚還未成婚是皇後在管理東宮,成婚後便是季淑離接手了東宮大小事務。


    季嬤嬤站在季淑離身後,雙手輕輕按住季淑離的太陽穴,繞圈揉捏。


    桃夭匆匆走進來,行了個禮,湊到季淑離身邊,“主子,泰王到忠勇侯府提親了。”


    季淑離睜開雙眼,季嬤嬤忙收了手。


    “什麽時候的事?”季淑離坐起身來,詢問道。


    “今兒一早,泰王和請來的媒婆便到了忠勇侯府,現下還在忠勇侯府裏沒出來呢。”桃夭如實迴答。


    季淑離轉過頭去問蓮香,“殿下現在在何處?”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齊越揚起床後便出去了。


    “殿下在書房和幕僚議事。”蓮香道。


    季淑離一聽,也不便去書房打擾齊越揚,隻好先將此事擱置。


    乞巧節那日,朱蓉偷溜去晴虹橋見了齊睿淵。


    忠勇侯夫人帶著一堆人趕到晴虹橋時,二人正相擁難舍難分。


    朱蓉花容失色,躲在齊睿淵身後,齊睿淵當即就給忠勇侯夫人跪下了,口中承諾一定會迎娶朱蓉為泰王側妃。


    忠勇侯夫人氣的直直暈厥過去,還是同行的朱大小姐拍板決定先將忠勇侯夫人送迴府中醫治,再叫丫鬟婆子們把朱蓉押了迴府去。


    朱蓉雖不情願,可也還是跟著迴了忠勇侯府。


    忠勇侯氣的也不輕,接連告假幾日,忠勇侯府也閉門謝客好幾天。


    “侯爺,侯夫人,”媒婆一臉討好的笑,“這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啊。”


    忠勇侯和忠勇侯夫人坐在上首,二人麵色都很不好,尤其是忠勇侯夫人,眼下一片烏青,整個人消瘦不少。


    齊睿淵站在媒婆身旁,見兩位長輩沒有說話,上前朝兩人拱手。


    “忠勇侯爺、侯夫人,三小姐蕙質蘭心、鍾靈毓秀,本王對三小姐一見傾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日本王親自來貴府上說媒,懇請二位長輩,將三小姐托付於本王。”


    忠勇侯夫人隻覺得自家養的花插到牛糞上去了,麵色更加陰沉。


    倒是忠勇侯在官場上混跡多年,也不好駁了泰王的麵子。


    “不知王爺會給我家蓉姐兒什麽身份呢?”


    齊睿淵:“本王許三小姐側妃之位。”


    忠勇侯夫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現在的泰王妃溫氏也不過是個四品官的女兒,卻要她家蓉姐兒屈尊於一介四品官的女兒之下。


    按著朱蓉的身份,隨便嫁戶人家都是正頭娘子,即便進了宮也能混個三品的九嬪之位,區區一個側妃之位,忠勇侯夫人哪裏看得上。


    忠勇侯歎了口氣,“王爺,實在不是下官誠心阻撓,是我家蓉姐兒頑劣,恐進了王府後衝撞了王爺和王妃。”


    “王爺,按著輩分,本夫人是郡主,你應喚我一聲‘表姑‘,我也就當你是我的親侄兒。我家蓉姐兒自幼嬌生慣養,嬌蠻任性了些,實在是與王府無緣。”忠勇侯夫人也跟著說話,搬出自己郡主的身份。


    姍姍來遲的朱蓉,隨三夫人一塊趕過來時,便聽見自己的父母貶低自己,心中鬱悶。


    “本王知曉三小姐嬌貴,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本王是真心求娶三小姐,若是成婚後,本王必定不會叫三小姐傷心,一定會待三小姐如珠如寶。還請二位長輩,成全小輩吧。”齊睿淵說的情真意切,一臉的堅定。


    忠勇侯麵上無奈,態度卻堅決,“本侯不同意。”


    “爹!”


    站在後邊的朱蓉一聽這話立馬衝了出來,不可置信喊道。


    三夫人也趕緊跟了出去,走出來後和齊睿淵對視一眼便移開眼神,“見過王爺。”


    齊睿淵揮揮手,“不必多禮。”


    “大哥、大嫂,我實在是拗不過蓉姐兒,隻好跟了過來。”三夫人朝忠勇侯夫婦解釋完,便默不作聲的站到一邊。


    忠勇侯夫人看著朱蓉一副心急的模樣,“噌”一下站起身來嗬斥道:“不是下令將你禁足了嗎,誰放你出來的?”


    朱蓉板著小臉,“女兒自己走出來的。”


    忠勇侯夫人皺眉還想在說些什麽,被忠勇侯攔了下來。


    “蓉姐兒,此事關於你的婚事,聽話,快迴去。”忠勇侯對於自己這個小女兒到底是願意哄著的。


    誰料朱蓉卻不情願,“爹,我同意嫁給泰王殿下。”


    忠勇侯瞪大雙眼,“休得胡言!”


    朱蓉一下站到齊睿淵身邊,兩人對視一眼,眉眼繾綣。


    “女兒與泰王殿下情投意合,願意嫁給泰王殿下做側妃。”朱蓉牽起齊睿淵的手,鄭重地朝忠勇侯夫婦道。


    忠勇侯夫人重心不穩,跌迴座椅上。


    “你!”忠勇侯一時也急火攻心,說不出來話。


    齊睿淵拉著朱蓉一塊跪了下去,右手小拇指壓在大拇指上,另外三根手指豎著,“侯爺,侯夫人,我齊睿淵今日起誓,以後一定會善待蓉兒,不會叫蓉兒吃苦難過,若是我辜負了蓉兒,那我就五雷轟頂,啊不,我死無葬身之地,無後而終。”


    朱蓉驚歎於齊睿淵當著自己父母的麵發下毒誓,心中更加堅定要嫁給齊睿淵的決心。


    “爹、娘,女兒這輩子從來沒求過您二老什麽,今日女兒求您,讓女兒嫁給泰王殿下吧。”


    忠勇侯夫人將身旁的茶碗重重摔下,破碎的瓷片劃傷了齊睿淵的手背。


    “蓉姐兒,你真是糊塗啊!”


    “娘,女兒不糊塗,女兒此刻十分清醒,女兒真的願意嫁給泰王殿下。”朱蓉眼睛紅腫,兩行清淚緩緩落下。


    忠勇侯夫人扶著心口,一時間哀莫大於心死。


    忠勇侯氣得不行,緩過來後,隻剩下無盡的無奈。


    “蓉姐兒,爹答應你,”忠勇侯斟酌了好半天,才緩慢開口,“你既然願意做側妃,那為父也就不阻攔你,隻是你要清楚,往後如何,切莫後悔。”


    朱蓉重重點頭,“女兒絕不後悔!”


    忠勇侯深吸一口氣,頃刻間仿佛蒼老了十歲,“好,為父同意你與泰王殿下的婚事。”


    齊睿淵鬆了一口氣,心頭一喜,“多謝侯爺!”


    忠勇侯夫人見自家夫君決定好了,也就不再說話,隻是看向朱蓉的眼神裏多了些失望與惆悵。


    朱蓉一瞬間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難過,隻當自己是高興糊塗了沒反應過來。


    今夜月明人盡望。


    朱蓉一踏進室內,便見忠勇侯夫婦冷著臉坐在主位。


    頓時心中咯噔一聲。


    該不會忠勇侯夫婦反悔了吧?


    朱蓉膽戰心驚走上前行禮,“爹、娘。”


    忠勇侯點頭,朝朱蓉招手,“蓉姐兒,你過來些,我與你娘有話要同你說。”


    身後的仆人將房門關上,朱蓉上前幾步,離夫妻倆一步之遙。


    “爹,什麽事?”朱蓉問道。


    忠勇侯:“爹一生清廉,為官正直,效忠陛下,爹是名副其實的保皇派。”


    朱蓉不解,為什麽忠勇侯要跟自己說這個。


    忠勇侯繼續說道:“你嫁給泰王做側妃,而你又是我忠勇侯的女兒,你與泰王成婚,外界隻會當為父依靠了泰王。”


    “可爹從不依附於誰,也不會成為誰的幕僚。”


    “所以蓉姐兒,半個月後會有一頂小轎將你抬進泰王府去,從此之後,你與忠勇侯府再無瓜葛,你可明白?”


    朱蓉萬分驚訝,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隻是想嫁給心儀之人,為何會要與家族分割。


    “爹,您難道是不要女兒了嗎?”朱蓉顫抖著聲音詢問。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是尋常事。”忠勇侯安慰道。


    “娘~”朱蓉又將目光看向忠勇侯夫人。


    忠勇侯夫人歎了一口氣,極為無奈,“蓉姐兒,娘雖不舍你,可你還有兩個兄弟兩個姐姐,萱姐兒這才有孕,康哥兒明年就要參加春闈,若是因為你而舍棄這忠勇侯府上上下下百餘人,娘於心不忍。”


    朱蓉在這一刻隻覺得父母都變得無比陌生,心中惶恐不安。


    “不要怕孩子,也許現在你不明白,可在將來,你會明白一切的。”忠勇侯安撫地撫摸朱蓉右側額頭的秀發,語氣溫和。


    朱蓉恍恍惚惚走出院子,抬頭看向空中懸掛的明月。


    明月如霜,我心茫茫。


    齊越揚換上一身素白寢衣,手裏捧著書本坐在窗前細看。


    季淑離剛好洗漱迴來,走到齊越揚身旁坐下。


    “殿下,聽說今日泰王到忠勇侯府提親了呢。”季淑離湊近,在齊越揚耳畔輕聲道。


    齊越揚翻過一頁書籍,頭也不抬,“孤也聽說了。”


    季淑離繼續道:“忠勇侯大人同意了這門婚事,隻等挑個好日子就用一頂小轎將朱三小姐抬進府裏。”


    齊越揚合上書本放在一旁,拉過季淑離的手把玩,“阿離這麽好奇別人的家事?”


    季淑離抽出手來瞪了齊越揚一眼,“妾身想說的是——”


    齊越揚食指放在季淑離唇上,止住季淑離的話頭。


    “阿離的月事可走了?”齊越揚問道。


    季淑離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齊越揚勾唇一笑,“別人的家事有什麽意思,不如阿離為孤生個孩子,也好讓你不那麽寂寞。”


    季淑離抬手握拳打在齊越揚胸口處,“沒個正形。”


    “不必在意,孤相信忠勇侯沒有那麽糊塗。”齊越揚摟住季淑離,輕聲道。


    季淑離:“妾身也是為了殿下著想。”


    齊越揚輕笑一聲,大手在季淑離身上遊走,“那阿離可得好好為孤著想一番。”


    兩人纏綿悱惻,相擁而眠。


    而今夜,最睡不著的人竟然是泰王妃。


    “主兒,奴婢替您抱著小郡主吧?”泰王妃貼身丫鬟芳蘭此時正一臉心疼的看向泰王妃。


    小郡主不過一歲,夜間受寒發燒了,一直哭鬧不止。


    泰王妃一直抱著小郡主喂了湯藥,卻遲遲不肯睡。


    “無礙,悠悠難受,我這個當母親的也難受。”泰王妃搖了搖頭,抱著小郡主輕輕搖晃。


    小郡主一生病便一刻也離不了泰王妃,泰王妃心疼小郡主,自然是沒日沒夜的守著。


    “王爺也真是的,一心都放在朱家小姐身上,連郡主病了都不曾來看望。”蘭芳嘟著嘴抱怨,為泰王妃鳴不平。


    泰王妃皺了皺眉,“不許在郡主麵前說這些話。”


    蘭芳忙閉了嘴,將帕子在溫水裏泡過後擰幹,為小郡主擦去額頭上的細汗。


    泰王妃輕輕拍打著小郡主的背部,口中哼著舒緩的歌謠。


    小郡主緩緩閉上眼睛,逐漸睡去。


    泰王妃垂眸看向枕在自己臂彎中的小小人兒,心都不自覺軟化了許多。


    她低下頭在小郡主臉蛋上落下一吻,輕手輕腳的將小郡主放進搖籃之中,仔細地蓋上被子。


    泰王妃示意下人們仔細照看小郡主,自己則起身走了出去,芳蘭見狀跟了上去。


    “殿下呢?”泰王妃問道。


    “殿下在書房。”芳蘭匯報道。


    泰王妃大步走進室內坐下,丫鬟端上來一碗燕窩。


    “那朱家小姐可願意進府?”泰王妃攪動著碗裏的湯匙,漫不經心問道。


    芳蘭點點頭,“朱家小姐是同意的,隻是侯爺和侯夫人起初並不願意,但經不住朱家小姐磨,也就答應了下來。”


    泰王妃隻是淡淡喝了幾口燕窩,便叫人撤了下去,顯然是沒什麽胃口。


    “也好,隻要進了府,忠勇侯府也算是與咱們府上有牽連了。”泰王妃拿起手絹擦了擦嘴邊不存在的汙漬。


    “隻是主兒,那朱家小姐可是側妃的身份,現如今又得王爺寵愛……”芳蘭不敢再多說下去,怕惹得泰王妃傷心。


    “以色侍人,色衰而愛弛。”泰王妃不冷不淡迴應,“那朱家小姐什麽時候進門?”


    芳蘭:“說是半月後入府,詳細的事明日王爺會來與主兒商議。”


    泰王妃點點頭,很期待朱蓉嫁進王府後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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