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就過去,眼看壽宴已經接近尾聲。


    季淑離正和幾位公爵夫人交談,梅芳從外間走了進來,湊到季淑離耳邊低語。


    “主子,太子殿下來了。”梅芳輕聲道。


    季淑離點了點頭,隨即朝幾位夫人露出一笑,帶著幾分歉意道:“各位夫人,我家太子殿下現如今正在院外等著本宮一塊迴宮,今日就先失陪了,改日有空,必定邀各位夫人一聚。”


    幾位公爵夫人點頭稱好,紛紛起身相送。


    季淑離和幾位夫人分開後,在下人的指引下走到外院。


    齊越揚坐在主位,同身側的忠勇侯攀談,見季淑離來了,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走向季淑離。


    忠勇侯也跟著起身,站到忠勇侯夫人身邊。


    “殿下。”季淑離見齊越揚朝自己走來,喚了一聲。


    齊越揚牽起季淑離的手,轉身麵朝忠勇侯夫婦,“時候也已經不早了,今日貴府忙碌,孤與內子不便多留叨擾府上,就先行告辭了。”


    忠勇侯夫婦急忙上前,一行人將齊越揚和季淑離送上馬車,直到馬車遠遠離去才返迴忠勇侯府。


    馬車上,齊越揚攬著季淑離的肩膀,坐在她身側。


    “在忠勇侯府裏待的可還高興?”齊越揚捏了捏季淑離肩膀,關切道。


    “還好,隻是需要應付的人太多了,妾身笑的臉都有些僵硬了。”季淑離頭靠在齊越揚肩頭,迴答道。


    齊越揚順勢捏了捏季淑離的雙頰,“真是辛苦阿離了。”


    “今日忠勇侯夫人將朱三小姐介紹於妾身,希望妾身能幫忙留意適婚的男子,但妾身看朱三小姐似乎不太情願。”季淑離想了想之前忠勇侯夫人的話,開口向齊越揚提起這件事。


    季淑離也是在試探齊越揚的態度,畢竟忠勇侯府大小姐二小姐早已出嫁,隻有三小姐朱蓉還未說媒,若是齊越揚有心拉攏忠勇侯府,納了朱蓉做側妃也是可以的。


    齊越揚眉梢一挑,“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婚姻大事豈非兒戲。到底是別人的家務事,孤認為此事沒必要摻手。”


    季淑離點了點頭,明白齊越揚這是委婉地拒絕與忠勇侯府結親。


    “那妾身迴去便迴絕了忠勇侯夫人。”季淑離迴應道。


    齊越揚點了點頭。


    馬車搖搖晃晃迴了東宮。


    季淑離沒有忘記答應好的事情,吩咐菊青將庫房裏的金鎖找出來,明日送去泰王府。


    恰好這時齊越揚洗漱完,身穿一身寢衣走了進來。


    菊青見齊越揚走了進來,忙低下頭去不敢多看。


    季淑離揮了揮手,示意菊青下去。


    菊青朝二人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這對小夫妻。


    “這是要送什麽東西出去?”齊越揚走到季淑離身後站定,雙手自然地搭在她肩膀上。


    季淑離正坐在梳妝台前,卸去脂粉釵環,墨發隨意披散,“是啊,今天在忠勇侯府遇到了大嫂,想著送個金鎖去給小郡主,當是妾身這個做叔母送的見麵禮。”


    齊越揚俯下身,湊在季淑離耳畔,“那什麽時候也叫大嫂給我們送個見麵禮呢?”


    銅鏡中,映照著兩人美麗俊俏的容顏,季淑離雙頰微紅,齊越揚溫熱的唿吸噴灑在季淑離的耳垂。


    齊越揚勾唇一笑,在季淑離唇角落下一吻。


    夜深霧重,月色正濃。


    “這蓮蓬可是一早就送來了的,盡早摘了,晚間給主子做碗百合蓮子羹去去火。”梅芳指著一旁筐子裏蓮蓬,朝麵前的宮女吩咐道。


    “是,梅芳姑姑。”宮女點頭應下,將籮筐抬進廚房內。


    梅芳站在屋簷下,熱得抬手替自己扇了扇風,抓緊走迴葳蕤殿。


    已經是三伏天了,天氣越來越悶熱,隻是到廚房走一趟,就熱的梅芳滿頭是汗。


    蓮香正端著一盆水從屋內出來,正好瞧見梅芳走了進來。


    “這天氣真是熱,我才迴來便渾身是汗。”梅芳迎上去和蓮香搭話。


    蓮香見狀露出個笑來,“你先收拾收拾,冷靜了再去伺候主子吧。”


    梅芳點點頭,讚同道:“這是自然。”


    蓮香說罷,繼續端著水出去了。


    季淑離一身薄衣輕衫,坐在桌前一邊翻看賬本,一邊撥弄著算盤珠子。


    季嬤嬤站在身側舉著扇子為季淑離扇風。


    劈裏啪啦響了好長一通,季淑離才合上賬本,叫來菊青。


    “天氣一熱,這銀子可不能省著,別的宮裏怎麽管不用在乎,咱們東宮內早晚都得供應綠豆湯,不能斷了,要是中暑了可就麻煩,這筆銀子從公賬上走;此外,從本宮嫁妝裏拿筆錢來,給咱們宮裏伺候的人,這個月月銀補貼一百文,也算一筆辛苦費。”


    季淑離對著菊青吩咐道,安排著東宮裏的銀錢支出。


    菊青一一記下,迴應道:“是,奴婢都記住了。還有一事,前些日子進沙漠的商隊已經迴來了,運了些貨迴來,還是照之前一樣處理嗎?”


    商隊每年都會入吐蕃走貨,運迴瓜果與綢緞。


    在季淑離還未出嫁前,都是拿出三成進貢給皇帝,一成留在淮陰侯府內,剩下六成轉手以高價賣出去,賺迴本金與利息。


    “以後留一成送到東宮來吧,剩下的還是和之前一樣安排。”季淑離略微思索,直接迴道。


    季淑離想著進貢三成皇帝也不見得會多賞給太子,不如自己留一成,橫豎商隊都隻聽從她和榮慶公主的吩咐,皇帝也不好說什麽。


    菊青點頭應下,“奴婢這就去辦。”


    說罷便轉身準備出門,卻和進門的桃夭撞了個正著。


    “桃夭姑娘,可得仔細看路啊。”季嬤嬤一瞧,忍不住蹙眉叮囑桃夭。


    桃夭吐了吐舌頭,朝菊青道歉道:“好姐姐,我不是有意的。”


    菊青拍了拍桃夭的胳膊,“我知道的,主子吩咐了事,我就先出去了。”


    桃夭“嗯嗯”兩聲,幾步走到季淑離跟前行禮,然後便迫不及待開口。


    “主子,忠勇侯府家三小姐今日同泰王殿下一起看了出戲文。”桃夭小嘴叭叭,快速說道。


    季淑離一愣,看向桃夭,“此事可屬實,不要毀了姑娘家的清白?”


    “宮外的眼線傳來的消息,說是忠勇侯老夫人過壽那日,朱三小姐和泰王有過一麵之緣,想來是一見鍾情了。”桃夭點點頭,將聽到的消息一籮筐倒了出來。


    “這可未必是好事。”季淑離皺了皺眉,心中有些疑惑。


    這也太過巧合了些。


    桃夭見季淑離麵色一變,不敢多說下去,乖乖站在一旁噤聲。


    季嬤嬤聽完桃夭的話,也清楚季淑離在想些什麽,手中扇風的動作緩慢了些,“主子,此事還是得與太子殿下商討了才是,切莫為難自己。”


    季嬤嬤不同於桃夭幾個丫鬟隻效忠於季淑離,季嬤嬤身後是整個淮陰季氏,保全季淑離的同時,也要考慮淮陰季氏的榮耀。


    若是季淑離將來當上皇後,那就是淮陰季氏隔了五十餘年出現的第二位皇後。


    夫妻一體。


    整個淮陰季氏自然已經歸屬於太子黨。


    朱蓉若是真的嫁進泰王府,那忠勇侯府在未來的奪權之爭裏,還能否保持中立?


    季淑離歎了一口氣,抬手揉揉太陽穴,“晚些殿下迴來,本宮自會與殿下商討。”


    忠勇侯府。


    朱蓉一身樸素衣衫,頭上也隻簪了一支銀釵,偷偷摸摸地溜進門內。


    忠勇侯夫人早已恭候多時,身前的茶水都換了幾輪,才終於窺見朱蓉東張西望地從側門溜進來。


    朱蓉貓著身子,正抬腳往裏走。


    “站住!”忠勇侯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嗬道。


    朱蓉被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僵直了,側過頭一看,才發現忠勇侯夫人正滿臉怒容地坐在小花廳裏。


    方才有木柵欄的遮擋,所以才沒看清。


    “娘。”朱蓉弱弱喚了一聲,杵在原地罰站。


    “還知道我是你娘,”忠勇侯夫人怒瞪朱蓉一眼,“還不趕緊過來!”


    朱蓉僵硬地挪動著步伐,走到忠勇侯夫人跟前,裝鵪鶉。


    “我問你,今日偷溜出去,去了哪裏,又是和誰一塊去的?”忠勇侯夫人抬眸睨了一眼朱蓉,問道。


    “去、去了風月十裏廊,和朋友。”朱蓉咽了咽口水,眼睛盯著地板迴道。


    “還敢胡說!”忠勇侯夫人抄起桌上的茶杯砸在朱蓉腳邊,瞬間茶水飛濺,瓷片散落一地。


    朱蓉從未見忠勇侯夫人發過如此大的火氣,嚇得不行,整個人瑟瑟發抖起來。


    “你可知,泰王已經娶了王妃,他們還有一個可愛的小郡主?”忠勇侯夫人直視朱蓉的眼睛,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知、知曉。”朱蓉心髒猛的一縮,驚訝的同時卻又帶著幾分畏懼。


    “知曉你還上趕著去?”忠勇侯夫人頓時雙眼一黑,險些暈倒過去,身後的丫鬟婆子眼疾手快扶住忠勇侯夫人。


    朱蓉急得不行,上前幾步,查看忠勇侯夫人的狀況。


    忠勇侯夫人緩了過來,眼中含淚,“蓉姐兒,你兩個姐姐都是做了正頭娘子,我與你父親也希望你能做個正妻,才求太子妃幫你物色夫婿,太子妃新婚,自然不會將你納入東宮去;你大姐姐出嫁受婆母磋磨多年,但念著你在家中尚未婚嫁,隻敢忍氣吞聲,而你卻是這樣迴報我們的嗎?”


    朱蓉頓時一噎,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娘,女兒隻是和泰王一同聽了出戲文,並未有出格之舉啊。”


    “孤男寡女共處,難道還不夠出格嗎?”忠勇侯夫人一語道破,失望地看向朱蓉。


    朱蓉鼻子一酸,大顆大顆的眼珠掉了下來,“娘……”


    “蓉姐兒,迴你的院子待著去,沒有本郡主的命令,以後都不允許出來。”忠勇侯夫人抹去臉上的淚痕,不再去看朱蓉的臉龐。


    朱蓉明白忠勇侯夫人此時正在氣頭上,乖乖跟嬤嬤身後迴了院子。


    忠勇侯夫人痛心疾首,捂著胸口,難受得厲害。


    陽光西斜,很快便到了齊越揚下值歸來的時候。


    季淑離一身紫色襦裙,娉婷嫋娜,站在院中,手執一把團扇。


    齊越揚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季淑離連忙迎了上去。


    “殿下。”季淑離一手攬住齊越揚的胳膊,一手扇動著團扇。


    齊越揚笑了一聲,摟著季淑離便往裏走。


    季淑離在一旁細細觀察齊越揚的表情,見齊越揚似乎有些疲憊,識趣的不再多話。


    等兩人進了葳蕤殿,齊越揚照常下去淨手,季淑離吩咐傳膳。


    “主子,殿下這是?”季嬤嬤在季淑離身側低語。


    季淑離搖了搖頭,示意季嬤嬤不要多問。


    齊越揚換了一身衣服,走到季淑離身旁坐下,餐桌上的菜也已經上齊了。


    季淑離盛了一碗百合蓮子羹放到齊越揚麵前,“這是今早新鮮摘的蓮子,清火去熱,夏日用些最適合不過了。”


    齊越揚點了點頭,抬手舀了一勺百合蓮子羹含入口中,一絲清甜的味道散開。


    “天氣熱了是該吃些清淡的。”齊越揚拿起筷子,看向一桌清淡的菜肴,伸手夾了一塊清炒蝦仁放進季淑離碗中。


    季淑離莞爾一笑,“謝謝殿下。”


    “今日有眼線來報,泰王和忠勇侯府三小姐在風月十裏廊看了出戲文。”齊越揚吃了一口青菜,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來。


    “不知唱的什麽戲啊?”季淑離咀嚼著飯菜,等咽了下去才迴話。


    齊越揚簡潔迴了句:“紫釵記。”


    這紫釵記唱的是隴西才子李益與霍王府小娘霍小玉的愛情故事,李益求娶霍小玉後,考中狀元,但被朝中重臣榜下捉婿。李益深愛霍小玉,所以不肯答應重臣的要求,重臣多次出麵擾亂李益與霍小玉的姻緣。最後李益識破重臣真麵目,向皇帝狀告重臣,二人才得以相守終身。


    季淑離對戲文裏唱的情情愛愛不感興趣,但京中官宦夫人小姐們愛聽,季淑離出門做客時也會跟著聽一些。


    隻是這出戲,唱的也太是時候了。


    李益與霍小玉結婚相愛,卻被重臣百般阻撓。


    這未免也太含沙射影了些。


    “不必理會,他想做就讓他去做,如今看孤已經娶了你,他自然是心慌了。”齊越揚平淡開口,說完喝了一口百合蓮子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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