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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在西邊天際高懸,白沐莞離開榮國公府之際天色逐漸暗沉,雪花飄揚落下。今年京城下雪次數頗勝往年,都說瑞雪兆豐年,自然人人歡喜又充滿希冀。


    來時白沐莞乘坐的是榮國公府派來的馬車,迴去自然還是坐同一輛。寒風凜凜吹起馬車的簾子,有雪花飛進車廂,碧瓏不禁蹙眉擔憂道:“小姐,早晨出門時走得匆忙,奴婢竟然忘記帶把油紙傘,待會兒迴青雲閣的路上怕是要害小姐淋雪。”


    “無妨。”緋衣少女擺擺手,嫣然一笑毫不介意道,“去年我和香雲在漠北時常冒雪騎馬打獵,京城這點小雪算不得什麽。”


    白沐莞心知碧瓏正自責,不禁握了握她的手。她是雪夜薄甲夜巡軍營的少年將軍,可不像京城中那些弱不禁風嬌滴滴的閨閣千金。別說從東宮大門到青雲閣那段路不算遙遠,就是冒雪前行一夜她也不會打個噴嚏。


    香雲連忙含笑接話:“是啊小姐,我記得去年二月雪後您瞞著夫人出門打獵,迴來時獵了兩隻麅子和幾隻野兔分給將士們吃。小姐的箭法百發百中最厲害了。”


    碧瓏這才放緩神色。原以為今日風輕雲淡不會下雪,故而未備傘,沒想到臨近傍晚時分又開始落雪。她在東宮伺候多年行事縝密,今日倒是她的失職。


    日落前夕,馬車停靠在東宮朱紅色的門前,主仆三人下了馬車步行進去。


    白沐莞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仰頭凝望漫天飛舞的雪花,扭頭對香雲碧瓏說:“你們先迴去,我到梅花林采幾支梅花。”


    “雪那麽大又不打傘,你還想跑去梅花林幹什麽。”宇文曄的聲音乍然響起,他眼中滿是責怪和不悅,聲音不若平日溫柔。


    聞聲香雲和碧瓏連忙行禮。


    白沐莞舉眸看清前方熟悉的身影,他穿件家常的天青色便服,袖口用銀線繡著竹葉形狀的圖案。單薄輕簡的衣袍,宇文曄手撐一把玉骨為柄的油紙傘,步伐徐徐顯得氣定神閑。目光濯濯,俊眉修眼,他撐傘立於雪中的樣子,分明是一幅最完美的畫卷。


    白沐莞臉上不自覺露出溫暖的笑容,甜甜喚了聲:“曄哥。”


    宇文曄連忙上前用傘遮住她的頭頂,這才轉身吩咐香雲碧瓏迴青雲閣拾掇,又交代他今晚在青雲閣用晚膳。


    白沐莞捏了把他單薄的衣袍,委屈道:“剛才還說我,你自己怎麽穿這麽少,當心感染風寒。”


    “聽說你早上帶著侍女空手出門,我在書房窗邊看見下雪了就擔心你迴青雲閣這一路會濕衣裳。”說著宇文曄滿目疼惜地攬她入懷,握住她的小手又道,“還好我攔著你,不然你該不會真要冒雪尋梅?”


    白沐莞心中一暖,眨眼笑了:“梅花林就在那裏,用不著我尋找。前幾天聽碧瓏說品種最稀奇的綠梅開了,今日我要親手折幾支插花瓶。”


    見她滿臉希冀,宇文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轉而笑說:“我陪你去。”


    靠在他懷中的少女卻搖搖頭擔心道:“天太冷了你穿得薄,手都冰涼還是別去了。”


    “沒事。”說罷,宇文曄牽著她朝後花園走去。


    落雪未停,相反越下越大,侍女們紛紛躲在房中做針線活。故而他們一路相攜走至後花園的梅花林竟然沒碰見半個人影。


    梅花林中各色梅樹傲雪淩霜,綠梅清妍獨特,紅梅豔如朝霞,白梅冰清玉潔……迎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傲然挺立在凜冽的寒風中,朵朵花瓣宛如琥珀雕成。遙遙望去美極一片,梅香撲鼻沁人心脾。


    白沐莞走到一株梅樹下,折一支梅花在手中輕輕聞著。宇文曄隨同她走過去,靜悄悄站在身後她,替她拂過肩頭掉落的梅花。


    末了宇文曄低頭湊到她耳畔,打破一片靜謐:“我今日去吏部調檔,我想暗中徹查三十年前賀王一案。既然是冤案,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可尋。”


    白沐莞先是瞠目一驚,接著明眸蕩起漣漪,正色問道:“你真想著手搜集證據,將來有朝一日為賀王翻案?”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話時他舒眉笑起來,眼底卻有了森然殺意,用力握緊她的手。


    也許三十年前冤死賀王的這樁舊案會成為他徹底扳倒蕭太後和蕭家黨羽的致命一擊。勾結敵國,通敵兵變,陷害皇子,無論坐實哪一條都是滿門抄斬誅滅九族的死罪。從昨夜聽完白沐莞所言,宇文曄便下定決心一定要為賀王平冤翻案。


    白沐莞深吸一口冷氣,沉默思索片刻,提醒道:“這樁通敵大案時隔整整三十年,早已物是人非,如果找不出充分證據,且不說陛下未必敢子翻父案,連天下人也不會信服。到時候你這個當朝儲君會被人趁機扣上一頂不孝太後的惡名,難以立足於世,將來如何君臨天下?”


    不怪她澆冷水,他想查的這樁大案被塵封數十年,且不說難以搜集力證,說明蕭太後聯合蕭氏等合謀誣陷賀王。一旦著手翻案便如陷入泥潭,荊棘叢生阻撓眾多,但凡涉及此案的人全會跳出來幹擾,其中或許有不少目前臣服於宇文曄的人。萬一再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他首當其衝遭殃。


    這些顯然他都考慮過,安撫性朝她笑了笑,他口吻堅決:“父皇若是擔心被人詬病,大不了等我繼位之後,由我來下旨翻案。”


    此言一出,驚得白沐莞不小心掉了手中把玩的梅花枝,花容色變吃驚不已:“曆朝曆代哪有皇帝敢翻時隔兩朝的通敵大案?你就不怕後世史官的筆墨胡言?”


    宇文曄冷哼一聲,情緒頗為激動,疾言厲色道:“錯便是錯,冤就是冤,是非曲直必須明辨!當年賀王含冤而死,通敵叛國的髒水潑在他身上冤情震天,皇家子嗣尚且被冤得如此心酸,倘若不能為他翻案還他清白,可想而知宮外百姓又該如何申冤平冤?如果連孰是孰非都沒有勇氣麵對查明真相,我日後又如何配為一國之君?不僅是賀王的案子,我還要肅清吏治,徹底消滅杜絕像蕭家這樣倚靠裙帶關係崛起的家族。多加任免從每年科舉中脫穎而出的年輕人才,絕不能讓無所作為的勳貴子弟占據朝野大半邊江山。”


    四目相交,她見他神色憤然絕非作偽,毫無半分惺惺作態。白沐莞不禁大為欣慰,她相信明辨是非的宇文曄將來斷然不會是包庇武斷或偏私的帝王,相反他會成為一位賢明果決的好天子。


    作為帝王眼中不能隻看重利益皇權,不思有所建樹整日製衡朝臣,而是應該以江山社稷為重,百姓子民次之,自身利益輕之。


    想到這兒白沐莞也抿唇笑了起來,接著由衷向他福身施一禮:“太子殿下明辨是非,心係民間疾苦,此乃普天之下黎民百姓之福。”


    宇文曄單手扶起她,含笑說:“除夕夜宴你冒著觸怒親貴的風險,大膽向父皇諫言,為的不也是讓父皇一視同仁,為寒門子弟博來他們應得的一席之地。”


    提起這樁事她忿忿不平,咬牙道:“在京城許多武將世家的兒孫憑借祖上功德,在兵部謀了職務差事卻不思進取保衛家國,隻想著吃軍餉謀私利。比起那些在邊關浴血殺敵的將士,他們這些人活得太舒坦太愜意,我實在不能容忍!”


    何止是她看不下去,當今天子也未必想容忍那些靠祖輩蔭封瀟灑度日的紈絝子弟,奈何時機未到不便突然改革。正是窺破這點,昨夜白沐莞甘為皇帝手中的利劍,既達到目的,又向皇帝表了忠心。


    “所以莞莞,你我心之所向無不是讓朝堂清明,待到用人之計有文武可用。”宇文曄心潮澎湃,“如今看似天下富庶太平,實則沉屙重重,父皇繼位以來已經改變良多,隻是改革絕非一朝一夕之事。未來還得靠你我。”


    誌同道合,兩心交融。


    這種強烈興奮的感覺猶勝過普通的魚水歡愉。


    一個是恰逢知己得遇賢臣良佐,一個是如明珠蒙塵此刻得明主激賞。毋庸置疑,他們已經看見彼此相依的未來。除去尋常的男女之情,維係他們感情最重要的是互相扶持同道而謀的信念。


    白沐莞忽而堅定不移地啟齒:“我必傾其所能輔佐殿下。”


    宇文曄亦鄭重其事點頭。


    “不過於你而言,我更希望自己是你的曄哥。”說罷,宇文曄似笑非笑,雙手捧起少女的臉頰,他的指尖有點冰涼,她溫熱白皙的皮膚向他傳來細微的暖意。


    少女走上前半步伸手環住他挺拔如鬆的腰身,呢喃輕語:“在我眼裏你不是什麽儲君殿下,而是我心儀的少年郎。”


    如果可以,她希望時間能在這一刻定格成永恆。


    倏忽間,彼此的身份又迴到相知相戀的眷侶。


    宇文曄星眸明亮如黑曜石,眸光灼灼,情到所至吻上她的唇瓣,力道十足的臂膀抱緊懷中溫軟的少女。白沐莞被他如火的熱情弄得心潮蕩漾,一陣灼熱襲來,她臉頰泛起羞赧的紅暈如同桃花初綻。


    瞬息之間天昏地暗,仿佛置身於世間萬物之外,隻餘下彼此唇齒糾纏。


    良久,他們才緩緩鬆開對方。


    直視她略含嬌羞的模樣,宇文曄饜足地笑了起來。他身形高大,抬手便能輕鬆折到枝條上落著冬雪的白梅,然後迴身遞給她,微微收斂嘴角慧黠的笑容:“莞卿,此情此景永生難忘,多謝你讓我看見最美好的白雪紅梅。”


    他又一次認真喚她“莞卿”。白沐莞接過他遞來的幾枝白梅,雪花悄悄落在他掌心,恍然發現他骨骼分明的指節處凍得發紫,這白梅承載他對她的寵愛。他身穿薄衣陪她踏雪折梅,寒風刺骨冷得他忍不住咳嗽,依舊笑得發自肺腑,隻因為她興致勃勃。此情此景不僅他難忘懷,更深深烙入白沐莞心裏,以至於很多年以後迴憶起來,她一點也不後悔今日堅定站在他身側的選擇。同時她今天去榮國公府心間留下的那點陰霾也逐漸消散。


    恰在這時一道玫紅色身影映入他們眼簾,擾了兩人的清淨。來者身穿不適合冬日的玫紅色宮紗長裙,袖口繡著幾朵精致的冬梅,墨發用一支碧玉花枝金步搖綰起,鬢角處點綴幾枚花鈿,發髻看上去鬆鬆垮垮不無慵懶嬌媚之態。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昨夜剛被領迴來的舞姬鄭媛。


    鄭媛腰肢柔軟,盈盈下拜:“奴婢見過太子殿下。不知這位小姐該如何稱唿?”說著,她的視線名正言順落在白沐莞身上,這算是以下犯上的放肆之舉。


    宇文曄似笑非笑迴答:“她是勇義侯白展毅之女。”


    鄭媛輕哦一聲,而後才不緊不慢輕施一禮:“奴婢鄭媛拜見白小姐。”


    白沐莞含笑叫她免禮,不動聲色。思緒卻有些縹緲,這個鄭媛真是有本事,她和宇文曄到梅花林不久,鄭媛便跟來了。若說隻是巧合,白沐莞不相信。眼見鄭媛這副故作慵懶嫵媚的裝扮,分明是仔細打扮後專程前來。


    “你也喜歡賞梅?”宇文曄這話自然是問鄭媛,語氣聽不出情緒。


    鄭媛抿口一笑,下意識抱緊懷中的紅梅,巧笑倩兮:“奴婢自幼欣賞梅花高風亮節,入宮時就聽聞東宮有片梅花林品種勝過禦花園的梅花,奴婢便奢想一睹為快。今日冒雪得見這片梅花林,果真壯觀美麗,奴婢能有緣目睹此美景,真是死而無憾。”


    白沐莞臉上笑容驟然冷卻,沒好氣道:“這大過年的何必把死字掛在嘴邊。”


    “請白小姐恕罪,奴婢才疏學淺用詞不當,衝撞了殿下和白小姐。”鄭媛像是受了極大驚嚇連連告罪,杏眼噙著淚珠,嬌軀瑟瑟發抖,唯獨用餘光不時瞥向宇文曄的神情變幻。


    “罷了,”宇文曄揮了揮手,沉聲道,“你迴木蘭閣安生待著。”


    昨夜迴東宮,他將木蘭閣賜給鄭媛單住,這份恩惠不是尋常歌姬能比擬。


    鄭媛下意識輕咬紅唇,眼淚頓時漣漣而下,福身告退後不忘迴首再瞧宇文曄一眼。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待鄭媛走遠,宇文曄心亂如麻忍不住走神半刻,直到少女氣鼓鼓的嗓音傳來:“殿下看夠沒有?”


    宇文曄無奈地皺起長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溫柔哄道:“莞莞千萬別誤會,她那等庸脂俗粉入不了本太子的眼。我方才隻是在想鄭媛背後之人究竟有何目的?”


    上迴雲熙的事沒有結果,最終不了了之。這迴又突然冒出個鄭媛,她們背後會是同一個人在操控嗎?


    “天都快黑該迴屋用晚膳了,你穿得這樣少,出來半晌恐怕會著涼。”說完,白沐莞再度顰眉。


    宇文曄不以為然,寵溺地笑了:“好,我們這就迴去,今日我吩咐小廚房多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肴。”


    誰知不遠處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是小貴子跑過來啟稟:“不好了殿下,白家派管事過來送口信,稱白夫人突發急症情況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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