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譚盡是真餓了,他吃得有滋有味,吃一口就得誇一句。


    “青菜還放了蒜末來增香,真講究。”


    “白米飯煮的恰到好處,水不多不少,這樣的米飯配點醬油都好吃。”


    “這魚可以,很入味啊,阿姨你怎麽醃製的?”


    譚盡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積極問呂曉蓉問題,想要跟她互動,飯桌上他的聲音最活躍。呂曉蓉裝沒聽見,在心裏大翻白眼:怎麽會有譚盡這麽沒臉沒皮的人。


    林詩蘭在譚盡家吃過飯,譚媽媽的廚藝比她媽的好太多了。她家招待不周,譚盡卻這麽給麵子,反而讓林詩蘭覺得不好意思。


    “要不要我再給煎兩個荷包蛋?”她擔心譚盡沒吃飽。


    他從飯碗中抬起腦袋,想了想,告訴她:“要!我想要四個。”


    自進家門之後,林詩蘭第一次笑出聲來。


    吃完飯,譚盡幫著收拾。


    林詩蘭看著他勤快地收碗碟,擦桌子。擦著擦著,他停下來,打了個大哈欠,眼角冒出一朵淚花。


    ——從火車站的再次相見到現在,譚盡休息過嗎?


    他用的是同一個身體,過長時間的勞累,譚盡的眼裏都熬出紅血絲了。她沒注意到的話,他還在死撐。


    林詩蘭走過去,取走他手中的擦桌布,勸他迴家睡個好覺。


    譚盡瞟了眼洗碗的呂曉蓉,壓低聲音,對她耳語:“不行,我得再呆一呆,消磨掉你媽的怒氣。我感覺我一走,你媽又要罵你。”


    確實。林詩蘭最搞不定的就是她媽。


    她被她媽罵哭的樣子,譚盡記憶猶新。


    林詩蘭摸摸小盡的腦袋。


    “放心吧,我不怕她。”


    他頭發軟,摸摸他,她心裏也變得軟乎乎的。


    送走譚盡後,林詩蘭給靜靜喂了點飯。


    小土狗幾周沒見,好像長高了一些。它腿腳已經徹底恢複好了,現在能靠三條腿靈活走動。


    林詩蘭不知道,這個時空的“林詩蘭”是如何說服她媽養狗的。


    上一次離開這裏,她媽讓她別迴家了,把狗偷偷送她同事。她和呂曉蓉的關係惡化到極點。


    如今,她們母女的關係明顯緩和許多。與媽媽同坐一桌,平靜地吃完一餐飯,這樣的日常,令林詩蘭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她的鼻子微微一動,嗅到小鎮山間的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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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58章 沒必要(2\/2)


    夏日夜晚,夾著雨絲的涼風吹進家門口的長廊。


    種在那裏的綠植被風吹得沙沙響,葉片被雨水洗過,發著油亮。


    抱著小狗的林詩蘭,呆呆地望著門前的水泥地被雨滴浸濕後留下的印子,腦子裏什麽都沒有想。


    “芮芮啊。”


    她的乳名,她媽已經很久不那麽喊她。


    林詩蘭怔了怔,迴過頭。


    呂曉蓉脫下洗碗的手套,衝她笑了笑:“進來吧,幫我泡點茶。”


    林詩蘭應了一聲,合上紗門,走向飯廳。


    她往燒水壺裏裝滿水,聽到她媽在她身後問:“今天發揮得怎麽樣?”


    “什麽……”話說出口,林詩蘭才想起來,她今天參加了三模,她媽問的是那個:“哦。你說考試啊,發揮得還可以。”


    呂曉蓉心知,女兒說的還可以,就是考得很理想。


    滿意地點點頭,她說:“我幫你報了高考衝刺的補習班,明天晚上開始上課。”


    水壺裏的水咕嘟咕嘟冒泡。


    燒水的聲音吵,為了蓋過它,林詩蘭拔高了音調:“啊?什麽衝刺班?花那個錢沒必要吧。”


    “有必要。高考是人生頭等大事,即使我沒錢,砸鍋賣鐵也要湊出錢,讓你上最好的補習班。”呂曉蓉的慷慨大方,讓她的眼睛蒙了一層自豪的光彩,她精神奕奕地看向林詩蘭。


    林詩蘭蹙緊眉頭。原本舒展的心情,忽然收緊了一下,而後急速惡化。


    “不去,不想去,錢能退的話趕緊退。”


    “補習班對於我沒必要。它跟你上迴煮的雞湯一樣,沒必要。”


    眼皮子沒抬,她沒興趣看她媽,隻盯著水壺。左手摳著右手的指甲蓋,她等待著水燒開。


    呂曉蓉的說教延後了,卻並沒有消失。她冷笑一聲,用一種看穿了林詩蘭的口吻說道:“嗬,我就知道,你的心思又不在學習上了。”


    “你們都高三了,談情說愛,非得趕著這個節骨眼嗎?你之前是怎麽答應我,跟我保證的?你苦苦哀求我,求我讓你養狗,求我原諒你頂撞我,你向我保證會好好學習,乖乖聽我的話。這才過去幾天,你又開始叛逆了是嗎?”


    林詩蘭沒話好說,因為那不是她答應的。


    她同樣沒興趣反駁呂曉蓉,她早知道跟她媽講話是講不通的。


    呂曉蓉自顧自地說話,情緒激昂地敲桌。


    燒水壺的壺嘴冒出嫋嫋白煙,隔著煙氣她看不見她媽的臉。她們杵在各自的世界,說著對方無法理解的語言。


    林詩蘭感到心累,且孤獨。


    “我都不想說你……你偏偏要和那種男的拉拉扯扯。他沒心思學習,天天腦子裏隻想著泡妞。今天給他吃剩菜,他還拚命誇好吃,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他虛偽,還油嘴滑舌。他當然能把你個傻姑娘哄得團團轉,我好心提醒,你再跟他鬼混下去,到時候別來找我哭。”


    拎起壺,往茶杯裏倒滿水。林詩蘭不急不惱,聲音平平。


    “他說今天的飯好吃,你覺得虛偽;如果他說不好吃,你會覺得他沒禮貌。要我說,你隻是不喜歡他而已。你不喜歡他,所以無論他做得多好,你都看不上。”


    “但我要跟你說的是,我喜歡他。”


    壺放到桌麵,發出“鏗”地一聲響,林詩蘭的目光沉靜冰冷,她說:“因此,無論你多討厭他,都不要在我麵前再說他壞話了。”


    曾經的呂曉蓉非常抵觸看到林詩蘭的眼淚。


    她這個女兒,怎麽教,都達不到她期望的堅強。


    她吼她兩句,她便哭哭啼啼,抽泣不止。


    呂曉蓉對林詩蘭的脆弱感到厭煩。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終於,女兒不在她麵前哭了。意識到這一點時,呂曉蓉也發現,林詩蘭變得不在乎她了。


    呂曉蓉口幹舌燥,喝了一口剛沏的茶。


    茶太燙了,她被燙得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我們母女相依為命,不該是一條心的嗎?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嫌我說他壞話?”


    “我問你,他以後能有出息嗎?他能給你未來嗎?”


    “之前一陣子你挺聽我的話,我還以為你不會再胡來了。怎麽沒好幾天,又變壞了?”


    呂曉蓉哭得傷心,林詩蘭便沒打斷她的話。


    等媽媽說完,她從她媽那邊拿走茶杯,幫忙吹涼,然後再遞還給她。


    呂曉蓉以為,女兒不會迴答她的話了。


    卻在靜默良久後,林詩蘭站起身,搬了把椅子坐到她身邊。


    呂曉蓉抬眸,凝視著那雙和自己無比相像的圓圓杏眼。女兒的聲音脆生生的,她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語氣平靜無波。


    “我的未來一直在我自己手上,不需要誰給。”


    “媽媽,我沒有變壞了,我是長大了。”


    本章完


    第59章 空白信(1\/2)


    在林詩蘭說完那兩句話後, 呂曉蓉摩挲著茶杯,良久無言。


    最終,她起身走向書桌, 留下了那杯沒喝完的茶。時候不早, 母女二人今晚的對話時間結束了。


    簡單洗漱一番, 林詩蘭迴到房間。


    多雨的季節, 臥室有股黴味,棉被吸飽了潮氣,又濕又重。


    她拎起自己棉被的一角,正要躺進去, 忽然發現被子


    ——是那本書,《閃耀的多重宇宙》。


    看樣子, 這個時空的“林詩蘭”也看到了這本書。她藏東西的位置和自己倒是如出一轍。


    不知道未來發生的事,沒有經曆重複雨季的“林詩蘭”, 是如何看待這本書的?或許, 隻是把它當作睡前讀物,看個新奇吧。


    林詩蘭把書翻開, 腦中聯想到在走廊碰見的神情局促的蘇鴿。


    今天的蘇鴿因為作弊被老師帶走。《閃耀的多重宇宙》第一章,也就是自己和譚盡所處的原始時空,那裏的蘇鴿也作弊了。


    書裏是這樣寫的:


    【高考後, 他應該不會呆在這個小小的鎮子了, 這是我僅有的最重要的機會。


    為了抓住這個機會, 我選擇了作弊。


    不幸的是,我在考場被老師抓個現行。


    作弊,失敗了。


    整個世界的大雨, 落到我的身上。】


    那個蘇鴿, 為了靠近自己喜歡的人, 在考場作弊。她失敗了。


    重新讀完這一段,林詩蘭的困惑更深:先不論現在的蘇鴿還會不會為了靠近譚盡鋌而走險;這本書現在的蘇鴿看過,她沒理由不知道“就算三模作弊,她也會失敗”。那她為什麽還要作弊?


    原始時空的蘇鴿,結局不妙。


    她死去的時候,林詩蘭在她的身邊。


    想起那雙玻璃珠子一般空洞的眼睛,林詩蘭忍不住翻出手機。上次蘇鴿幫忙自己找狗,她留了她的電話。


    順利在通訊錄裏找到蘇鴿的名字,林詩蘭發了個短信問她:你還好嗎?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發出的短信都沒被迴複。


    譚盡騎自行車載林詩蘭上學。


    這是她第一次坐他的自行車。譚盡幹勁十足,把腳踏蹬得虎虎生風,速度快得幾乎要超過路上的電動車。


    坐在後座的她默默地撐傘,盡力舉高胳膊,保護他不被雨淋到。


    小車經過一條積水嚴重的小路,車輪卷起大量的水。


    “快抬腳!”他高聲提醒。


    林詩蘭照做。沒法保持平衡,她一手打傘,一手迅速地抱住了譚盡的腰,身體倚向她。


    車把劇烈地晃了一下。


    他狼狽地找迴平衡,又騎行了一段路。


    本來林詩蘭沒覺得有什麽,耳邊傳來他幾聲悶悶的傻笑……她的手瞬間尷尬了,不知道該放那兒,還是收迴來。


    最終,她的手化成憤怒的小拳頭,重重錘了一下他的背。


    他的笑容總算是止住了。


    愉快的上學路非常短暫,轉眼校門已出現在眼前。


    戀戀不舍他們的獨處時光,譚盡想著進到班級,又要跟林詩蘭分開,蹬腳踏的力氣一點一點地減弱。


    “最後的機會,要不要逃學?”他騎得太慢,車都要倒了。


    林詩蘭跳下車,拍拍譚盡的肩膀:“不能逃學,你得好好讀書。”


    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她說:“這裏的林詩蘭和譚盡,把身體借給我們。我們不能把他們的前途毀了。這個時空的譚盡以後能不能上個好大學,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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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59章 空白信(2\/2)


    譚盡也下來推車,眼睛盯著她猛瞧。


    林詩蘭覺得好笑:“你在看什麽?”


    他停下腳步,摸摸下巴,故作深沉道:“看你的頭頂啊,那兒正散發著善良的聖光。”


    “……”


    “這是誇人的詞嗎?怎麽陰陽怪氣的。”


    林詩蘭抖了都身上起的雞皮疙瘩。


    “那誇你要怎麽誇啊?”譚盡追上她。


    “你誇我,當然是你來想詞啦。”甩著馬尾辮,她一蹦一跳上樓了。


    其實,林詩蘭心想:她哪算得上善良?


    她的靈魂,暫時來到這個時空,借走了此處“林詩蘭”的身體。


    等雨停了,她會迴到屬於自己的時空。


    可他們時空的譚盡,已經死去,沒有了存放靈魂的軀體。


    雨季結束後,他們都不知道,他會去到哪裏。


    如果譚盡的意識留存於此處,那麽現在這個時空,就是譚盡的現實。


    林詩蘭隻不過是自私地為眼前的她愛的人考慮。如果他無法和她一起迴去,她希望他有好的未來。


    沒有將自己沉重心思表露出半分,林詩蘭和譚盡說說笑笑,一起走向班級。


    上完一天的課。


    林詩蘭的班級破天荒地比譚盡早放學,她站在走廊等他,無聊地看看手機。正好有一條短信進來,是蘇鴿發的,林詩蘭流暢地點開。


    怪事。


    她點開短信,一頭霧水地退出來,重新打開收件箱,再點開短信……


    是她手機出問題,還是蘇鴿惡作劇?


    那是一封空白的短信,蘇鴿什麽也沒寫。


    林詩蘭抓抓腦袋,思考起其中的用意。


    “啊——!”譚盡從她後麵突然冒出來。


    他怪模怪樣,雙手五指打開放在臉的旁邊,做了個醜醜的鬼臉,企圖嚇她一跳。


    林詩蘭迴過頭,將他上下打量一遍。


    “哎呀,好可怕,我好驚慌。”她神色淡定,語氣輕飄飄的,沒有太多誠意地配合了他的演出。


    譚盡笑眯眯地湊過來。


    “你看得那麽入神,手機裏有什麽好玩的嗎?”


    林詩蘭把蘇鴿發來的空白短信展示給他看:“好奇怪,為什麽她要迴我個沒有任何信息的短息?要是沒話說,通常來說,不迴就行了……”


    短信是很古怪,但譚盡關注到另一個更讓他感到驚奇的東西:“你跟蘇鴿發短信了?你們的關係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好了?”


    林詩蘭沒迴答他的話。看向走出班級的人群,她冷不丁地問:“今天一整天,蘇鴿有來上課嗎?”


    “沒有,老師次次點名她都不在。”


    聽完他的話,林詩蘭撥通了蘇鴿的電話。


    她耐心地撥了三迴,全部都提示“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不接啊,沒辦法了……”林詩蘭歎了口氣,抬頭:“走吧,你陪著我,我們去她家看看。”


    陪她去蘇鴿家,當然沒問題。不過譚盡仍舊好奇:“所以你和蘇鴿,怎麽變得那麽熟了?!”


    林詩蘭已經邁開腳步,她的背影酷酷的,走路卻走得很快。


    “我和她不熟。”


    本章完


    第60章 驚魂夜(1\/2)


    又來到蘇鴿家的巷子前。


    曾經倉惶逃離這裏的畫麵, 猶在眼前,林詩蘭沒想到有一天她會主動迴來。


    甚至連時間和天氣都與那時的十分相似。


    天徹底暗了,空氣中飄著細雨。


    她望著黑漆漆的巷子。譚盡打著傘, 站在她的旁邊。


    “是這兒嗎?”他問。


    隱秘的暗巷佇立於馬路邊上, 宛如一道被劃開的不起眼的傷疤。它光禿禿地陷進去, 散發著一種難聞的氣味。


    林詩蘭點點頭。


    她主動向前走了一步:“我來帶路。”


    巷內積水嚴重, 剛走一步林詩蘭就踩進了水坑,所幸譚盡及時扶住,她才沒有摔倒。


    林詩蘭的手冷得像冰,譚盡默不作聲地牽住她。他的手比她大一圈, 輕鬆就把她的拳頭全部包住。


    從身後源源不斷傳來的熱量,為她驅逐了此處的陰寒。林詩蘭感覺好多了, 深吸一口氣,她又繼續往前走。


    原來, 這一段恐怖的路, 有人陪伴,也不算漫長。他們很快看到光, 走到了巷子的出口。


    林詩蘭指著那棟破敗的民房:“到了,蘇鴿家。”


    他們屏住唿吸走近它,屋子沒有開燈, 看上去仿佛一個死去的散發著惡臭的巨大垃圾山。附近的廢品比起她上次來, 堆積得更加誇張。可能是泡了雨水, 有東西餿了,空氣中有種發酵的酸味。


    上一次被蘇鴿奶奶吐了一口痰的經曆,讓她不太敢輕易靠近屋子。站在門前, 林詩蘭又一次拿出手機給蘇鴿打電話。


    電話通了, 同一時間屋內傳來手機來電的鈴聲。


    ——看來蘇鴿在家!


    但她還是沒有接起電話……


    譚盡喊了幾聲“蘇鴿”, 敲了敲她家的門。


    那扇深綠色的門壓根沒被關上,他不過敲了一下,門直接打開了一道縫隙。


    林詩蘭和譚盡不約而同地捏住了鼻子。


    屋子裏飄出的氣味,臭得太不正常了,譚盡的胃裏翻江倒海,忍不住扶著牆壁,吐了出來。


    他們對視一眼,有了相同的判斷:房子裏出事了。


    “你在外麵等,我進去看看。”


    她的眼裏閃爍著熠熠生輝的令人安心的勇敢。


    譚盡還沒來得及反應,林詩蘭先一步進去了。


    待他後腳跟進去,便聽到她聲音急促的唿叫:“譚盡、譚盡,出事了!快打急救電話!”


    ……


    蘇鴿的奶奶去世了。


    而蘇鴿在奶奶床旁邊的地板上抽搐。


    她發著高燒,燒得人都神誌不清了。


    救護車將蘇鴿拉到醫院。救治她的醫生說,蘇鴿是細菌感染所引發的高燒不退,還好送醫及時,不然損傷了大腦和髒器,會造成無可挽迴的後果。


    林詩蘭陪在蘇鴿旁邊。


    她掛著吊瓶,發出嗚嗚咽咽的囈語,聽上去像是喊著“媽媽”,也像叫著“奶奶”。林詩蘭用紙巾替她擦掉眼角的淚水,那眼淚像擦不盡似的,剛抹掉,她的眼角又濕潤了。


    林詩蘭長歎一口氣。


    蘇鴿的奶奶會死,這個是之前好幾個時空都發生過的事。


    但對於這個時空的蘇鴿,她是第一次經曆奶奶的離世。


    蘇鴿虛弱的樣子,令林詩蘭迴想起,原始時空誓言形成的雷雨夜,水麵下,蘇鴿蒼白的臉。


    平行的無數個世界,像無數條線。它們因誓言的力量形成了交錯,在林詩蘭身上打了個結。


    蘇鴿是結以外的人,卻也是離結最近的人。或許隻是因為,蘇鴿見證了時空的異常,所以她擁有在時空中傳遞部分信息的能力。


    林詩蘭這樣想著。


    不得不承認,其實她的心裏已經不討厭蘇鴿了。


    從什麽時候起,她對蘇鴿的印象改變了呢?可能是那次,蘇鴿幫助自己找小狗;可能是更早的時候,蘇鴿主動朝林詩蘭亮出底牌。雖然林詩蘭懷疑蘇鴿是別有用心,但她的行為是好的——她讓她看到了《閃耀的多重宇宙》,讓她明白了所經曆的雨季是不同的平行時空。


    也可能是,讀著不同的蘇鴿在書裏寫下的感受,那時的林詩蘭就已經和她產生了共鳴。


    她在蘇鴿身上,看到很多與她相似的迷茫。


    總歸,林詩蘭為今天自己來找蘇鴿的決定感到開心。


    天色已晚。


    醫生說蘇鴿的情況已逐漸穩定,


    蘇鴿奶奶的遺體被醫院送到了太平間。後麵的手續,得等她的親屬蘇鴿清醒後才能去辦。


    度過這驚魂的一夜,林詩蘭和譚盡忙前忙後累得筋疲力盡,也該迴去了。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本章完


    第60章 驚魂夜(2\/2)


    他們迴去前看了下蘇鴿,她仍舊處於昏迷。


    第二天。


    午休的時候,林詩蘭塞了幾口麵包,獨自去了醫院看看情況。


    蘇鴿閉著眼,似乎還沒有醒來。


    林詩蘭小心翼翼地拉上窗戶,不讓雨打進來。突然,她的身後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一聲“謝謝”。


    迴過頭,林詩蘭看見蘇鴿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她醒了。


    嘴唇因缺水幹裂,腫成核桃的眼睛卻仍在流淚,蘇鴿的心裏一定很不好過。看到這一幕,林詩蘭取下書包,翻了翻,拿出一個小盒子。


    “我記得,你比較喜歡甜食。我在校門口沒找到巧克力,買了一盒糖果。等你生病好了,我就把這個給你。”


    林詩蘭不擅長送人禮物。明明是好意,但她仿佛是來談生意講條件的,表情冷酷,用詞僵硬。


    蘇鴿沒有接過糖果。


    她盯著天花板,眼淚沒來得及擦掉,便落向了枕巾。


    ——怎麽辦?


    林詩蘭搜腸刮肚,問自己:打破尷尬氣氛最有效的辦法是什麽?


    低頭看看手中的糖,林詩蘭靈機一動。


    她想到了對自己最有用的辦法!


    ——譚盡式無厘頭冷笑話。


    “它跟你的名字一樣呢!”她晃晃手中的糖果盒:“sugar,蘇鴿。”


    “哈哈,你怎麽愛吃自己的同類啊?”


    林詩蘭有進步,笑話的語氣不像之前那麽僵硬,倒是挺俏皮。


    可是這個笑話太冷了。


    蘇鴿不知是沒領會到笑點,還是不想笑,她依舊是之前的表情,沒有向林詩蘭投來眼神。


    悻悻地將糖果盒放在床頭櫃,林詩蘭站起來:“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迴去上課了……”


    走前,林詩蘭被蘇鴿叫住了。


    “謝謝你救我。”


    抬起手,蘇鴿擋住自己抽泣的臉。


    “可是,我醒來躺在這裏,感覺好孤獨好害怕。”


    “奶奶走了,還會有誰在意我?像我這樣的無足輕重的人,真的有活下去的意義嗎?”


    她的聲音沙啞,眼神中充斥著彷徨與無望。好似一個快掉下懸崖的搖搖欲墜的人,在渴望路過的人拉她一把。


    “有意義,當然有。”


    林詩蘭挺直身板,她的迴答擲地有聲。


    “你不是無足輕重的,對於你自己,永遠不是。你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你是你的整個世界。”


    蘇鴿的哭泣止住了。


    她望著林詩蘭,不再掩飾自己的脆弱,嘴唇劇烈抽動。


    “老師不相信我考試沒作弊。沒有找到家長去見老師,我就迴不了學校了。不管怎麽說,沒有人相信我,但我真的沒有作弊。”


    “我相信你。”


    坐到蘇鴿床邊的林詩蘭,直截了當地說出了四個字。


    至此,蘇鴿徹底對林詩蘭敞開心扉。


    她跟她說了考試那天發生的事:當時三模,坐她前後的兩個同學作弊,想隔著她的位置傳紙條交流。蘇鴿平時總被班上的人欺負,他們讓她幫忙遞紙條,篤定她沒有膽子反抗。


    後麵的同學把紙團扔到蘇鴿的桌上,讓她傳遞,但蘇鴿不願意配合他,裝沒看見。同學無奈之下,踢她的凳子。那響聲大了點,竟把監考老師吸引了過來。


    監考老師發現蘇鴿桌上的紙條,判斷是她作弊,把她抓了。蘇鴿說出真相,但前後的兩個同學不認賬,一口咬定蘇鴿冤枉他們。其他周圍同學也都不喜歡蘇鴿,有的人幫那兩個同學說蘇鴿作弊了,有的同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不知道。


    蘇鴿一直是班裏不受待見的差生,出了這種事,老師也沒有相信她,導致她最後被蓋棺定論為“大考作弊”。這個汙點以後將一直跟隨她,甚至會影響到她的高考。


    前天,被冤枉作弊後,老師要求蘇鴿叫家長來學校。


    她無計可施,冒著雨迴家找奶奶。


    到家,蘇鴿發現奶奶病逝,她沒能和奶奶見上最後一麵。


    抱著奶奶的遺體,蘇鴿六神無主地睡了一覺,越睡她越覺得自己像是身處於熔爐之中……


    再後來的事,林詩蘭知道。


    聽完蘇鴿的敘述,她沉默許久。


    下午迴到學校。


    林詩蘭沒迴教室,她直接去了教師辦公室。


    她沒跟蘇鴿承諾什麽,但她自己去找了蘇鴿的班主任。


    本章完


    第61章 刺頭蘭(1\/2)


    多年來, 林詩蘭沒有過和老師對著幹的經驗。


    第一次她去找老師理論,就是幫別人出頭。


    和蘇鴿班主任的對話,讓林詩蘭缺了下午的課。


    林詩蘭先是跟她的班主任說明了蘇鴿家中的情況:蘇鴿的媽媽改嫁了好幾次。她的上一任繼父跟蘇鴿相處時間最久, 但他和她媽離婚後,就不再管她了。蘇鴿媽媽在小學時拋下她, 親生父親早已下落不明;唯一陪伴她的,是常年臥病在床的奶奶。奶奶前天去世了, 蘇鴿因此大受打擊。


    她家的情況很複雜。蘇鴿沒法讓家長來學校,不是她心虛推脫, 是因為她有難處。


    聽完她的話,班主任對蘇鴿家的狀況仍有不少疑問。林詩蘭告訴她, 等蘇鴿出院,她可以進行一次家訪,親自驗證。


    之後, 林詩蘭和班主任一起,找到了當時考試的監考老師,從她那裏獲得了從蘇鴿桌上發現的作弊小紙團。然後,從高三二班的作業裏,林詩蘭找出了蘇鴿和她前後桌兩個同學的作業本。


    當著老師們的麵, 她把三個作業本的字跡, 與小紙團上的進行比對。老師們看過, 不得不承認, 小紙團上的字更像另外兩個同學的筆跡。


    林詩蘭的可信度大大上升。考試中,指認蘇鴿作弊的同學, 被班主任再次叫出來談話。在多個老師的盤問下, 三個指認蘇鴿作弊的同學, 無一例外, 都改口了;有兩個同學說自己“記不太清楚了”,有一個同學說“看蘇鴿平時那樣,我不用看也知道,肯定作弊的是她”。


    最終一個下午過去,班主任妥協,選擇相信林詩蘭的描述——蘇鴿沒有作弊。


    退出辦公室前,林詩蘭跟班主任說的最後一句話,恰好被在外麵等待她的譚盡聽見。


    “老師,這次的事,不僅僅是蘇鴿被栽贓被冤枉了。它足夠反映出,班上同學集體排擠蘇鴿、不喜歡蘇鴿的狀況,已經持續很久了。老師你作為二班的班主任,一定明白我說的意思。”


    林詩蘭走出辦公室,譚盡碰了碰她的胳膊,一臉的佩服:“哇!小蘭你有點帥哦!”


    她不苟言笑:“你比我小,你不能叫我小蘭。”


    “哼,”譚盡酸溜溜的:“就隻許我哥叫?”


    “對啊。”她故意逗他。


    譚盡一愣。


    “小蘭小蘭小蘭小蘭小蘭……”


    他一口氣說了無數個“小蘭”,直說得自己一口氣接不上來,才麵紅耳赤地停下。


    “我就要叫!我就要叫!”


    她瞥了他一眼,表情像在看一個咬著拖鞋滿屋跑的傻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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