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中,文淵閣大學士府邸。


    “餘老先生,快快請坐。”


    前廳之中,王淩之的臉上帶著幾分恭敬,扶著於他身旁的一位年邁老者落座。


    老者之名,餘世藩。他是臨安敷文書院的現任山長。當代儒學大師,德高望重。


    “淩之客氣。”


    餘世藩已經年過六旬,滿頭皆是白發。這一位老爺子,桃李遍布整個天下。他常年待在書院之中教書育人,很少出來走動。可是今日,卻是不知為何突然前來拜訪王淩之。


    “餘老先生,不知您老此次前來學生府邸,究竟所為何事?”


    王淩之有些好奇,直接向他開口問道。


    “嗯。”


    “不怕淩之笑話。”


    “我這一把老骨頭,今日也是受人之托。”


    餘世藩捋著下巴之上白色胡子,略顯幾分苦笑向他說道。


    “哦?”


    “數遍整個南楚,還有何人能夠請得動您老?”


    王淩之心中,幾分好奇。老爺子的身份,實在是有些高的離譜。究竟他是受了何人所托?除了當今聖上,恐怕再也沒有幾人有這資格。


    “不知道淩之,此前可曾聽聞我那幾分不爭氣的孫子?”


    餘世藩答非所問,看向王淩之直言問道。


    “您老的孫子,餘慕白?”


    “學生此前曾有耳聞。”


    “年紀輕輕,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不僅文采非凡,對於政事的見解同樣十分獨到。”


    “而且,學生還曾聽聞一句傳言。”


    “南慕白,北月落。”


    王淩之望向餘世藩,幾分肯定說道。身在內閣之中,對於天下頗有才名之輩,肯定會做一番詳細了解。


    “慚愧,慚愧。”


    “他還差的很是遠呢。”


    “淩之倒是有些謬讚了。”


    餘世藩連連擺手,否定說道。可是他的謙虛之中,卻是透著幾許驕傲。在他看來,他的孫子當真算是青年才俊,冠絕整個南楚。


    “老夫此次前來,便是受他所托。”


    “我的那個孫子,對於令嬡很是情有獨鍾。”


    “因此,他便幾次三番糾纏於我。”


    “很是無奈,老夫隻能厚著臉皮前來。”


    “也是想要聽聽淩之意下如何?”


    “不知,老夫那個不爭氣的孫子,可還配得上淩之之女?”


    餘世藩一番話語,已經說得十分明顯。看向坐在一旁的王淩之,他在等待著他的答複。


    “這......”


    王淩之聞言,卻是並未立即出言。


    見到王淩之不語,餘世藩一臉笑意,卻是並未打擾於他,隻是端起桌上的茶盞放在嘴邊細品。


    “餘老先生,令孫鍾意小女。”


    “這是小女萬分福氣。”


    “學生對於此事,並無意見。”


    思考片刻之後,王淩之輕輕點頭表示同意。餘慕白出身餘家,彼此算是門當戶對。更何況,他的才名傳遍整個天下。他豈會有半分不同意之理?他的女兒若曦,能夠嫁入餘家,一點也不委屈於她。


    “如此甚好,也算不虛此行。”


    “稍後迴去,準備六禮。”


    “老夫先行告辭。”


    此行得到肯定答複,也算十分圓滿。餘世起身,笑意十足對他說道。


    “學生送您出府。”


    王淩之急忙起身,恭送餘世藩離開。


    於他心中所想......


    餘慕白此人,倒是不錯。


    做他的女婿,也算合格。


    *


    夜晚之時,臥房之中。


    “老爺,怎麽就能如此草率答應?”


    “也不聽聽妾身意見,也不問問若曦想法?”


    林若寒了解此事之後,顯得很是不滿,發著牢騷。


    “怎麽?”


    “難道夫人對他並不十分滿意?”


    王淩之看著夫人臉色,笑著向她問道。


    “那倒不是。”


    “妾身也曾對他有所耳聞。”


    “臨安城之中,能夠配得上若曦之人並無幾人,而他餘慕白,便是其中一個。”


    “可是,盡管如此?”


    林若寒皺著眉頭,顯露幾分為難之色。


    “怎麽?”


    王淩之微微好奇,看向她問道。


    “哎。”


    “老爺,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家女兒的脾氣?”


    “若是她心中並不喜歡,即便你我二人同意這門親事,又有何用?”


    “她的性子,如此倔強。”


    林若寒麵上帶著幾許擔憂,向他說道。


    “哼。”


    “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一切豈能由她?”


    “她是越來越放肆了。”


    “當初,她便一門心思踏足軍中。”


    “一個女孩子家,如此成何體統?”


    “也是幸好,她能懸崖勒馬。否則,整個王家怕是早已毀於她的手中。”


    “無需再說,這門親事,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王淩之雙眼一瞪,大聲向她吼道。顯然,對於王若曦當初進入先鋒黑營一事,他還一直耿耿於懷。


    若不是他當年與康親王府劃清明顯界限,那一場波及整個南楚的血洗,恐怕也會有著他的身影存在。王家,恐怕也是早已毀於一旦。


    “哎。”


    林若寒見到他吹胡子瞪眼,輕輕搖了搖頭,卻是並未再做多說。


    自家女兒,沒有人比她還要了解。


    王若曦,又是豈會任你擺布?


    *


    “什麽?”


    “不行,我不同意。”


    王若曦一臉震驚之色,瞬間便是給出否定答案,一瞬猶豫也是沒有。


    “哎。”


    “若曦,如今已經交了庚帖。”


    “即便此時想要反悔,也是已經晚了。”


    林若寒看向王若曦,向她直言說道。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


    “為何之前半點不問女兒意見?”


    “娘親,女兒又是何時想要嫁人?”


    王若曦很是氣憤,她是直到此時才知自己親事,卻是已經過了納采,問名,納吉之後。六禮,已是走了三禮。眼看就差納征,請期,親迎三禮。


    這是想要生米煮成熟飯?


    “若曦,你也是年紀不小。”


    “你自己說說,臨安城中,又是有著誰家女兒年餘二十尚且還未成婚?”


    林若寒雖是不想過分逼迫女兒,可是也是不能太過由著她的性子。二十餘四,卻是依舊待字閨中。王家,已經淪為多人笑柄。


    “可是。”


    “即便如此,你們也是不能不經女兒同意,如此盲目定下我的親事。”


    “我又半點不喜歡那個餘慕白。”


    王若曦顯然有些急了,大聲說道。


    “餘慕白,家世十分顯赫。”


    “才名冠絕天下,可是有著半點配不上你這臨安第一才女?”


    “數遍天下,又是有著幾人強過於他?”


    林若寒也是有些生氣,她這個寶貝女兒,真的是有些太過執拗,與她半點說不通透。


    “哼。”


    “怎麽沒有?”


    “他比某人可是差的很遠。”


    王若曦聞言,明顯幾分不服氣說道。


    “你說的是誰?”


    林若寒聞言,直接開口問道。


    “就是......”


    王若曦剛要開口道出名字,卻是話在嘴邊,令她突然愣住。


    他,還活著嗎?


    此時,她卻渾然不知,她的眼角已經有淚滑落。


    “總之。”


    “女兒把話撂這。”


    “絕不同意。”


    王若曦說完,便是起身頭也不迴離開。


    望著女兒離去背影,林若寒微微皺起眉頭。


    她是過來之人,剛才女兒表露姿態。


    已是十分明顯......


    王若曦已然心有所屬。


    *


    夜深,人靜。


    兩道身影趁著夜色,躡手躡腳出了大學士府後門。


    “小姐。”


    “我們如此走了,真的沒事?”


    跟在王若曦身後的小婢,背著一個碩大的包袱,戰戰兢兢向她問道。


    這是傳說中的離家出走嗎?


    這是傳說中的逃婚嗎?


    若是老爺夫人看到,會不會一頓亂棍將她打死於此?


    她的心中,充滿無盡擔憂。


    “一切有我。”


    “你又是在怕些什麽?”


    “安啦,安啦。”


    “我已經給父親與娘親留書一封,就是想要告訴他們,我的未來,隻有我自己才能做主。”


    看到她一臉害怕的樣子,王若曦有些好笑。


    “哎。”


    “小姐,我們此番離家,將要去往哪裏?”


    反正如今已經出了府門,就算是她想要反悔也是已經晚了。她也是十分幹脆,跟著自家小姐一路走到黑,破罐子破摔罷了。


    “青州。”


    這一個名字,王若曦瞬間脫口而出。


    至於為何?


    可能隻是因為......


    那裏,是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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