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劼哥兒卻乖巧,懂事,沒有多少等級觀念,對誰都彬彬有禮,平和的氣質有些像小和尚。


    錢亦繡從劼哥兒的談話中聽出,他並不是在潘府中長大,而是在潘府隔壁的榮恩伯府裏長大,平時是由父親潘陽和母親張氏親自教導的。爺爺潘駙馬大半時間不在府裏,整個榮恩伯府,就潘陽、張氏、劼哥兒、弈哥兒四個主子。隻是每天會去隔壁的潘府中給潘老夫人請安,吃頓晚飯。


    錢亦繡對潘陽舅舅的印象更好了。能教育出這樣孩子的人,肯定是個謙謙君子。大乾朝的土地上,謙謙君子不會少,但作為大乾朝最尊貴長公主的獨子會是其中的一員,可是太不容易了。


    小娘親到現在夢中偶爾還會叫「哥哥」,肯定之前兄妹倆的關係極好。


    或許潘陽舅舅的性格像他母親紫陽長公主吧。聽說紫陽長公主溫厚賢淑,是公主中的異類。那麽好的人潘外公年青的時候卻不懂得珍惜,死得那樣早,也是可惜了。潘外公現在再思念,寫的情詩再感人又有何用?


    斯人已去,桃花依舊……


    不一會兒,小娘親輕柔又極富感情色彩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吾妻月兒,見信如晤……」巴拉巴拉,「思汝,念汝,入骨的相思,難耐兮難耐兮……以至夫神情恍惚。一日晨起,驚覺月兒怎會不在天際之上?再一細想,原來已入夫之骨髓……」程月的眼淚又感動出來了,她擦擦淚水說道,「劼哥兒,江哥哥就是這樣想程姑姑的,他就是這麽想我的。」


    劼哥兒一臉懵懂,納悶地說道,「程姑姑,早晨的天上本來就沒有月亮啊,隻有旭日。」


    程月一噎,嘟了嘟嘴說道,「江哥哥那是在打比方,他想程姑姑想得有些恍惚了,以為早晨的天上也會有月亮。」接著又繼續念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念了幾句,她又開始眼淚漣漣,問道,「劼哥兒,江哥哥的信寫得極好是不是?」


    劼哥兒禮貌性地點著頭,忍了忍,還是說道,「程姑姑,這幾句是詩經裏的詩。」


    程月擦擦眼淚說道,「程姑姑知道這是詩經裏的詩,可是江哥哥引用的好啊,江哥哥一直是這麽有才的。」


    然後又繼續念。


    好孩子劼哥兒不時地點著頭,哪怕眼神裏有疑問,還是禮貌性地點著頭。程月見他隻點頭不誇獎,就直接問好不好,劼哥兒也隻得違心地誇獎江姑夫文筆好,有才。誇完了,他還為自己說了謊而臉紅。


    錢亦繡的心裏都快樂噴了,懵懂的小娘親可愛,認真的小劼哥兒更可愛。


    那邊的潘駙馬卻不停地在歎氣搖頭,眉毛都擰成了一股,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居然還把女兒感動成這樣……還好女兒失憶了,否則怎能跟這小子如此琴瑟和鳴?


    再想想,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女兒懵懵懂懂過得如此快樂,得公婆丈夫如此珍愛,又有了幾個好兒女,也是一種福氣。


    簡直是福啊。


    潘駙馬擰著的眉毛又鬆開了,換一種心境去聽女婿給女兒的書信,另有一番樂趣。隻是,等戰事結束了,得讓女婿多讀些書才行。


    幾天後,錢滿霞迴娘家。她帶來一個消息,說前幾天錢滿河去找唐氏,母子兩個大吵一架,吵架聲外麵都能聽到。接著,錢二貴又去了唐氏的家,把唐氏痛打了頓。這是錢二貴第一次下死手,打得唐氏鼻青臉腫,慘叫連連。


    開始吳氏還在說,「唐氏那婆娘是該打,太壞。不過,男人的心變得也快,當初唐氏還是二伯婆娘的時候,做得再過分,二伯也舍不得那樣打她。如今,二伯心裏又有了別的女人,打她可是不留餘地了。」


    錢滿霞說道,「哎喲,娘,虧你還幫著那婆娘說話。要我說,二伯還打輕了,應該再把她的另一條腿打斷。你知道為什麽打她?她盼著李栓子快些死在戰場上,好讓朵娘姐給潘先生當妾。嘖嘖,聽聽這話,多丟人。那唐氏如今跟我們村裏最討嫌的兩個長舌婦玩到了一起,那兩人又嘴快又討嫌。吃了她家的東西,還盡給她出壞主意,人家說啥她就聽啥,蠢貨一個……」


    吳氏聽了又氣起來,呸了幾口,大罵起了唐氏。錢三貴也直搖頭,好在把這蠢婆娘休了,不然還不知道她會幹些啥蠢事。真是丟人現眼。


    日子一晃進入冬月,動物之家還沒有迴來,錢家人更慌了。錢亦繡、錢亦錦無事就會領著人去村後那個岔路口等,錢家的下人和長工也會進山找。同時,錢三貴又出了二十兩銀子,請附近幾個村的獵人進山幫著找。


    小和尚聽說了,每天都會讓寺裏的和尚來問問,有時候他自己也會親自跑來看看。


    這天,小和尚又來歸園了,他過兩天就要跟著師傅去北方雲遊。一個是來告別,一個是看看動物之家迴來沒有。


    今天天空陰沉沉的,還飄著小雪,冷風刺骨。望江樓的一樓廳屋裏,中間燃著一盆碳火,人又比較多,溫馨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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