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亮猶如蒙上了一層薄霧,淩舟滿身帶著寂寒的夜色,明明隻他一人,卻是腳步堅定,如同有千軍萬馬相隨。


    淩舟迴到東宮,阮棠剛沐浴完,頭發長長地垂到腰際,房裏的龍燒得旺,她隻穿了春衫,露出優美柔軟的脖頸。


    阮棠坐在榻上,雙腳交疊垂在榻邊,露出繡著金絲牡丹的繡鞋,安靜地坐在燈燭下,手中翻看著賬本,是女子所獨有的柔軟。


    淩舟腳步都輕鬆不少,在太極殿發生的不快一下拋到腦後。


    淩舟在她身旁坐下:“可用過晚膳?”


    阮棠點頭:“自是用過了,怎麽你還沒用?”


    在外時阮棠不敢穿得如此放鬆,迴到東宮,她的房間除了太子,沒有敢不通稟便進來,馬上又要就寢,阮棠便穿得隨意些。


    阮棠見他去的時候還好好的,迴來便這般疲倦模樣,心情肉眼可見的不好,難不成他和聖人鬧得不愉快,聖人連膳都未留?


    不是說皇家最重禮儀,莫說是親兒子,就算是立了功的大臣,風塵仆仆地歸來,連口水都沒喝呢就被叫了去,總不至於連頓飯也不留。


    淩舟握著她的手,心情放鬆了不少:“未曾。”


    阮棠頓時無語,還真是?


    懶得說了。


    “正好廚房今日做了牛肉麵,按柳媽媽的方子做的,你肯定喜歡。”


    他們今日迴宮,東宮上上下下幾日前就忙活上了,連被褥都用慣用的香料熏過。


    小廚房知道太子妃喜歡麵食,所以,便用了青溪姑姑留下的方子做了牛肉麵。


    當然,還有其他太子妃喜歡的菜式和點心。


    至於太子殿下,青溪姑姑出宮前留了話,她說凡是娘娘喜歡吃的殿下都喜歡,所以,按著娘娘的口味做準錯不了。


    “如此甚好。”淩舟這才發覺餓了。


    自離開雲陽,好久沒吃牛肉麵了。


    記得從前在雲陽時,不管他迴府多晚,柳媽媽都會起來給他做宵夜。


    西北的風烈冬冷,吃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別提多舒服了。


    “是不是想柳媽媽了,我也想她。”阮棠道。


    當初進京,柳媽媽怕她拖累他們,執意留在雲陽替她守著阮家。


    “等一切安定,若是柳媽媽願意,便接她來宮裏住些時日。”淩舟聲音軟了幾分。


    “柳媽媽留在雲陽也好,她年紀大了,照顧我長大已是很不易,我舍不得她再為我背井離鄉,隻要我們過得好,想必她也替我們開心。”


    她當然希望柳媽媽陪著她,但柳媽媽已經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她不該讓她那麽累。


    “若有機會,我們迴雲陽看她老人家,那裏永遠是我們的家。”


    有些事一輩子也難忘,雲陽終是他魂牽夢縈之地。


    兩人說著話,小宮女已經端著盤子進來,宮裏的一切用具都講究,便是一碗普通的牛肉麵看起來也格外的華貴。


    淩舟嚐了一口,其實味道不差,但總覺得比那時少了些什麽。


    或許這便是傳說中的迴憶的味道。


    這一晚對於京城諸家是個不眠之夜,淩舟卻睡得極好。


    越是大戰在即,越是不能亂了方寸,明日早朝便是一場硬仗。


    阮棠抬手給他穿太子朝服,整理領口時淩舟配合地低頭,最後又幫他把腰帶理平整,如同往常一般道:“我等你一同用膳。”


    淩舟點頭:“好!”


    待他的身影徹底出了院子,阮棠的視線才慢慢收迴。


    陸依依進來時阮棠正和青溪一起煮茶,小爐邊上還放了些板栗,整個房間都是清甜的軟糯香。


    陸依依坐下時,板栗啪的一聲爆開,嚇了她一跳。


    阮棠動作嫻熟地用小鉗子夾起來,順著小口剝開,一個圓胖的栗子便剝好了。


    陸依依自小長在宮中,一坐一式都有規矩,她有父皇寵愛已經是活得很恣意了,但也不曾像阮棠這般。


    明明就是那些庶民百姓才喜歡的玩意兒,可她做起來卻是行雲流水般的自然,並不會讓人覺得小家子氣,反倒大氣舒展,有種不拘小節的自然美感。


    京城都說她出身商戶,滿身銅臭,但她卻覺嫂嫂大氣明豔,做事不拘小節,有種男兒豪邁,卻又有女子的雅致細膩。


    和她在一起就會特別安心,不用擔心會被算計,說話也不用打腹稿的小心翼翼。


    “栗子又糯又甜,好吃。”陸依依眼睛亮晶晶的。


    她吃過的美味不少,但嫂嫂這裏的與旁處不同,獨一份的。


    阮棠又給她泡了花茶:“這是我自己配的,冬日幹燥,這個茶美容養顏還降火。”


    麗妃受過淩舟恩惠,她是感恩之人,東宮被禁之時她們母女是宮中唯一沒有和東宮劃清關係的。


    再有宮變之時,麗妃從自己宮中調派了護衛,雖然不多,但當時的情形已經是雪中送炭。


    “怪不得嫂嫂容顏傾城,原來是喝了這個花茶,我走時可要包些。”陸依依很享受這樣的相處方式。


    “少不了你的。”阮棠笑道。


    “你和太子哥哥離京這段時日,宮中別提多沒勁了,那楊氏不過哭了幾場就恢複了她的份例,還說楊氏身體不好恢複了小廚房給她熬補藥,就連陸初堯也隻是褫奪了封號,關禁在王府,父皇太偏心,這要是太子哥哥犯這種錯,隻怕……”


    陸依依想說隻怕墳頭都長草了,可說到一半察覺不對,趕緊止住了。


    最近朝堂吵得沸沸揚揚,她也聽說了些,太子哥哥處境難,不該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阮棠卻是極鎮定,隻淡淡地笑了笑,因為她從來都知道被父母偏愛的孩子是多麽有恃無恐。


    淩舟能坐穩太子之位除了他的能力,還有他背後的世家。


    可如今,他手中刀戈揮向世家,便是斬斷了所有退路。


    如今連聖人也責怪他,說是四麵楚歌也不為過。


    可阮棠知道,淩舟為何要如此剛硬,為何要直麵困境。


    因為大齊的百姓再經不起這般禍害了。


    就像當年江南道幾日間便聚集了數萬的農民軍。


    若真到百姓揭竿而起那日,才是真的天下大亂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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