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原本猜想曹闊知道陰陽魚來京一定會半路劫取的,但是令他萬萬沒到人家隻要借去看一看,這令他為之精心設下的陷阱全都白費了,心中甚為惱火。


    但同樣他也能從這個要求當中獲取不少信息,那就是十三宗所謂的長生術一定與各宗門的兵刃有關,或者是與其中幾件有關,而且這個秘密是藏在這些印信上的,並不一定就是印信本身,否則牧馬千戶不會是借賞,而是會據為己有。


    或許牧馬千戶自己也不知道這個秘密到底藏在哪幾件印信上,所以才要挨個看過,想到此處,紀綱忽然又爽利許多,至少他知道了一些關於長生術的秘密,總算是有跡可循了。


    人是血肉之軀,生老病死是任何人都無法逃避的事情,麵對永生,沒人能夠抵擋這種誘惑,紀綱也是有野心的人,他比朱棣更想長生,試問一個鄉野遊俠兒剛剛嚐到權勢的滋味,還未達到權利的巔峰,現在有機會藐看天下,他為什麽不爭取一下?


    所以對朱棣,紀綱主查五老仙人,其實私下裏也查十三宗的其他人,為收集各宗印信做準備。


    幾個探子一直不見他迴應,禁不住開口問道:“大人,既然牧馬千戶不出手,手下的兄弟們要不要撤迴來?”


    紀綱聽了嘴角抽搐幾下,忽又喜上眉梢:“大家不辭辛苦布置了這麽長時間,要是一條魚都不打,豈不是可惜了,既然大魚(大玉)打不著,收一些小魚小蝦也是好的,畢竟有了功績大家才能升遷,再說投效朝廷不就是要為皇上分憂的嗎?”他說完緩了一緩又道:“還有,通知衛老不必守著了,若他老人家得閑,可以去接應易宗四傑,讓他老人家帶著東西直接麵聖即可,省的夜長夢多。”


    探子們退去,他又翻開曹闊的信函,看著那些醜了吧唧的字,心中有一萬頭小羊奔騰而過,將其扔在一邊,迴到後堂用他的早膳,隻是一碗熱粥還沒喝完,一個屬下匆匆來到他身邊耳語了幾句。


    紀綱的臉色慢慢變的沒有一點表情,然後開始發冷,變得陰森,將手上的碗慢慢的,輕輕的,沒有一點聲音的擱在桌子上,用冰到極點的眼神看著屬下輕聲道:“那麽這一個,不能再丟了。”


    陰陽魚現世的消息傳播的很快,武林之中早已暗流湧動,各路英豪開始向京城匯聚。因為即太行大玉死去活來之後,蜚螭魘魅具有起死迴生之能已經成為天下共知,由此衍生的鬼門六刃、七殺刀鐮等太行大玉搜尋過的寶刃也都帶上了神秘的色彩,但凡有些身手的人都想一睹為快。


    此次名叫陰陽魚的寶物入京,已經有無數隻眼睛盯上了這件神器,奈何蝦兵蟹將不是錦衣衛的對手,沿途已經有不少人為之付出慘痛代價,而真正有實力的又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所以都在等待最後的時機,那就是錦衣衛入城之前,至於最後到底花落誰家,那就全憑上天的機緣了。


    曹闊本來也是要出手的,他都已經開始著手布置了,卻意外收到了風紹崖的傳書:陰陽魚有假,真魚在後。


    風紹崖和高潮畢竟同錦衣衛周旋了兩年之久,對他們的路數比較了解,當初曹闊交給他們的三件事:不夜天,送夜山莊和陰陽魚。


    不夜天就在那裏跑不了,所以這一件不急;送夜山莊遠在陰山,一來一迴要耽誤許多時間,沒幾個月的功夫摸不到頭緒,這一件也可以等上一等;但陰陽魚不一樣,這個消息傳出來的太快,而且這東西進了京城就不好拿了,所以剛有消息高潮就第一時間通知了曹闊,同時風紹崖繼續在暗中摸錦衣衛的底,還真就被他查出了端倪。


    大張旗鼓的護送隊伍後麵相隔二十裏,還有一隊隻有數人的小隊,這幾個人推著一輛小車不疾不徐的跟在後麵,看上去他們是押鏢的趟子手,但是行話、隱語、切口、藏手一概不會,根本就不是常年在外行走的鏢師,風紹崖找了個梁上君子上前一試就揭了他們的底,因此火速往紫金山傳了消息。


    正因為有了這個消息,所以曹闊才改變計劃,找了個適當的時機突然又冒昧的給紀綱去了一封信,不為別的,隻為他要拆了紀綱的陷阱。


    錦衣衛設下這個陷阱百分之九十九是為了引自己上鉤,現在自己主動送上門兒,明擺著告訴紀綱我對陰陽魚有興趣,但隻看不拿。讓紀綱知道他勞心費力的布置一場最後什麽也得不到,而且還能借此機會為左攸等人的行動打掩護。


    至於錦衣衛為什麽還要給自己下這個套兒,要麽是朱棣動了殺心,想找一個借口來平息他這個禍患,要麽是朱棣在試探自己會否千方百計甚至不顧一切的要得到這幾樣東西,以窺探十三宗印信的秘密。


    但不管怎麽說,大家翻臉是早晚的事,所以眼前的機會決不能放過,相信紀綱見了信後,很大程度上是會同意把陰陽魚借他一賞的,因為這種情況下藏著掖著已經沒有意義了。


    紀綱很快迴了消息,午飯過後城外十裏可一同觀賞慧宗的印信陰陽魚,因為這東西是獻給皇上的,進了城誰要是敢自私拿出來把玩那是要治罪的。


    曹闊表現的很高興,讓送信的人迴謝紀指揮使的好意,並說相見之時在當麵道謝,其實他表麵喜形於色,心裏卻忐忑不安,因為他在送信之前,左攸、風紹崖、高海笑和佳娜子已經出發了,隻是能否成功尚未可知。


    幾人出發之前他再三叮囑,若事不可為萬不能強求,如遇千秋無過衛玄,招唿都不要打,馬上跑,因為他們幾個加起來也不是人家對手,萬一被殺或者被捉了,那麽他將相當被動。


    左攸等人選在護送隊伍即將進城的前一夜動的手,畢竟他們幾個人少,隻能巧取。


    五更天,也就是四點鍾左右的樣子,左攸按事先約定好的敲響了易宗四傑下榻的小客棧,“嗒、嗒、嗒。”指節打在門板上,就如同敲在人的心房上,每一聲都讓人覺得壓抑和沉悶。


    “唿啦。”小客棧裏的人一下子全醒了,這個地腳距離京城已經很近了,裏麵住的大部分都是為了陰陽魚而來的江湖人,半夜有人砸門,全都給驚了起來,沒有人亮燈,隻是輕悄悄的處在暗中觀察。


    堂倌不情願的爬起來,走到門前對著外麵道:“客官,住不下了。”


    可話沒說完,“哢”的一聲輕響,門栓竟然被人從外麵給切斷了,緊接著一扇門板就被推開,一個身披鬥篷,手裏提著個鳥籠子的人走了進來,用沉悶又沙啞的聲音說道:“小憩片刻,天亮就走。”


    就在左攸切斷門栓的那一刻,落腳在小客棧大堂裏的各路人馬紛紛將手伸進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或長或短的行囊中嚴陣以待,目光都看向黑漆漆的門口,最近風口已經很緊張了,這人又強闖客棧,令人不得不小心提防。


    占據大堂一角的四象空迴等人沒有妄動,隻是輕微睜開眼看著即將發生的一切,他們來的時候小客棧就已經住滿了,能在大堂占據一角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位置了。


    “真,真,真的沒地方了。”堂倌仰著脖子對左攸道。


    左攸的鬥篷扣得很深,黑夜裏堂倌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左攸手裏的鳥籠子卻引起了堂倌的注意,這個鳥籠子不是提在手上的,因為那人原本應該是手的地方裝了一個鐵鉤子,鳥籠子就掛在鉤子上,走起路來還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裏麵的鳥似乎也沒睡,偶爾還能叫兩聲,隻是籠子外麵罩了籠衣,看不到裏麵養了什麽鳥。


    堂倌這幾日遇到的怪人多了,他雖是升鬥小民,但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他心裏是有數的,這位不能攔著,趕緊把人讓進來,然後將門合上。


    客棧裏沒有多餘的地方了,每張桌子上都有人,東南角上有一人獨自占了一張桌子,是風紹崖,他雙腳搭在桌子上,臉上蓋著草帽,懷中抱著一件三尺長的布包,顯然他已經霸占了那個地方。


    西北角上是高潮,和風紹崖差不多,但是他的桌子上還趴著別人,對於愛說愛笑的他來說,不在乎有人拚桌。


    易宗的人就在東北角上,幾個箱子放在牆角,陰陽魚分而為刀,合而為盾,那東西不小,一定就放在其中一個箱子裏。


    左攸在人群中慢慢往裏走,看似在尋一個落腳的地方,實則是向易宗四傑的地方靠近,鉤子上的鳥籠一步一響,聽的人心頭發沉,二樓上的客人也紛紛探出頭來向下觀望。


    路過目標臨近一桌的時候他故意踩了一人的腳,疼的那人大叫:“瞎呀!”


    “啪!”左攸一掌就拍在那人的後腦上,直接將那人拍在了桌子上,可憐那人手中的長刀才出了半鞘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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