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堂上商議的氣氛頓時變得略顯尷尬和緊張,胖副使把話說得這麽滿,若是駁了他這話,豈不很容易被人冠上質疑我朝威儀的帽子,可若不挑明了,這廣船真就這麽出海的話,後頭要料理的事兒恐怕比現如今還要麻煩。


    稍微冷靜了一會兒,有人輕咳了兩聲開了口:“郭副使果真是年輕啊!胸有家國、念及天朝威儀,此乃我朝之幸事!”


    原本麵色有些氣衝衝的郭副使頓時神色緩和了不少,笑著道:“蘇副使過譽了!”


    蘇帆遠的一席話引得大家都往這邊看了過來,就連滕王的目光也跟著轉了過來。


    在這造船廠裏,蘇帆遠是出了名的好人,大家夥兒都跟他關係不錯,一般他若是開口諸位還是很給麵子的。


    “老朽年紀大了,有些話說起來未必對,但向來性子直率卻是個憋不住的人,故而借此機會嘮叨幾句,叨擾諸位一會兒了。”蘇帆遠笑嘻嘻地引了個過場,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騰王看著這位麵容可親的老者,又想了想他那位同樣憋不住話的遠方侄子,禁不住輕笑了一聲。


    “蘇副使有話盡管說就是了,既是議事也沒那麽多講究。”滕王開口道。


    “郭副使方才所言及廣船之優勢確然存在,然我朝現如今多將其用於戰船上,至於遠渡重洋、漂泊數千裏之遠的航程,老朽還是覺著該沿用前幾次鄭公所選之福船為嘉,畢竟此船型乃眼下抗沉之能最甚、負重遠行最佳之船型。從我朝出發,海上風波不定、洶湧難測,這一船的人性命皆係在一個‘穩’字上頭,不可不思量啊!”


    蘇帆遠的話引來了不少人的讚同,就連盧兆光亦是這樣的想法。


    “某亦讚成蘇副使之見,”盧兆光開了口,“數十年前,鄭公啟南下之行,有幸參與當中一次,對這‘穩’一字心得頗深!今個兒趁這個機會與大夥好好說說!”


    此話一出,眾人皆投來驚訝之眼色,敬佩之意無不發於心、欽羨之情無不溢於麵。


    想來這些年,鄭公下西洋的壯舉世人皆知,然真能參與其中的卻少之又少。


    當是時鎮海造船廠可是這大航海進程裏出人頭出得最多的,浩活蕩蕩的大航海成就了多少耐人尋味亦耐人稱讚的故事!


    當時經曆過那些金燦燦日子的人現如今或是高居廟堂,或是榮歸故裏,能如此真真切切、一楨楨聲情並貌說出來的不過寥寥。


    盧兆光平日忙於鎮海造船廠的日常事宜,難見他開口談及那些令人血脈賁張的過往,但這造船廠裏頭的學匠也好、師傅也好、副便兵丁也好,卻都憋著勁兒等他哪一天興致高一開金口。


    今兒個在場的算是走運了,竟能聽他開口講起那些個事兒!


    不僅這鎮海造船廠的人對盧兆光將要說的這番話興致盎然,就連滕王亦是端了端坐姿、抬手支著下巴,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雖在京城裏頭自小聽聞不少關於大航海的事兒但卻也隻是聽了個大概,細微之處從未有人提及,故而對於盧主使此言甚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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