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貴叔您這是忙啥嘞。”


    聽到柳小龍的聲音,李金貴走了過來。


    “昨天的那倆孫子又來了,我這不是挨家挨戶通知去繳款嗎。


    唉,喪盡天良啊!”


    “金貴叔,還是昨天那倆人嗎?一胖一瘦。”


    李十娘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輕聲問道。


    “對,就是那倆孫子,說好的寬限幾天,一天沒過完,他們又來了。


    這不是要把人往死裏逼嗎?”


    李十娘一聽,感到很是尷尬。


    寬限的建議是她提的,顯然對方並沒將其當迴事。


    柳小龍覺察到現場氣氛沉悶,急忙說道。


    “金貴叔,我們到廣場看看。”


    “去吧,去吧。”


    李金貴懊喪地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做了三十多年的村長,他知道這次官府收稅意味著什麽。


    那些交不起鞋履稅的家庭,必將支離破碎。


    男人被送往邊境服兵徭抵債,年輕的女人被送入青樓,年邁的則被送到淨衣坊勞作到死。


    曾經的鄉裏鄉親,熟悉的麵孔,永別就在眼前。


    柳小龍帶著李十娘來到廣場,隻見稀稀拉拉站著十多個人,其中就有瘸子金豆以及大頭富貴。


    看到柳小龍,倆人仿佛看到了救星。


    “小龍,你可來了。”


    “嫂子好。”


    富貴忙不迭地熱情招唿。


    “大頭,現在是怎麽個情況?”


    富貴小心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沒人注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今天這兩個官差來者不善,他們是帶著軍隊來的。就駐紮在村子東頭,人數看樣子還不少。”


    “你親眼看到的?”


    “是啊,你忘記啦?我家就住在村東頭。”


    柳小龍恍然醒悟,瞬間明白今天交稅的事情恐怕不簡單。


    “小龍,我們現在該咋辦呐?”


    金豆湊上前,向柳小龍征詢意見。


    柳小龍白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縣太爺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知道該咋辦?”


    自從李俊才帶著江騰蛟夜襲柳家大院,柳小龍就懷疑是金豆泄露了自己的消息。


    村子裏的人,隻有他見到了孫大富家的寶箱。


    現在看到他是氣不打一處來。


    就差直接讓他滾蛋了。


    富貴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金豆,沒有吱聲。


    “相公我們去看看我們家花名冊上是幾口人吧,順便將稅交了。”


    “好吧。”


    李十娘看到柳小龍情緒不對,急忙將他拉向一邊。


    大頭富貴看著兩人離開,思考了片刻,毅然追了上去。


    “小龍,等等我。”


    聽到喊聲,柳小龍停下腳步,看著急匆匆趕來的大頭富貴,一臉的詫異。


    “小龍兄弟,哥求你點事兒唄。”


    看著大頭欲言又止的樣子,柳小龍心中了然,嗬嗬一笑。


    “是不是想找我借錢?”


    “嘿嘿,哥最近手頭不寬裕。


    聽村裏人說,你發了大財,哥不多借,就向你借三兩銀子,先把這次鞋履稅交了。”


    “大頭,你上次借我的十枚銅板還沒還我呢,還要找我借錢。不借,我有錢也不借你。”


    柳小龍說話的時候,鼻孔對準天空。


    那個模樣要多得瑟就有多得瑟,一副欠揍的模樣。


    大頭富貴一看,知道柳小龍又開始裝了。


    急忙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兄弟耶,你就真的忍心看你哥哥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忍心,你的孩子呢?啥時候出生的,滿月酒都不請我喝,還想找我借錢。沒門兒。”


    “兄弟耶,你侄子還在你嫂子的肚子裏,我怎麽請你喝滿月酒?


    今天你要是不借我銀子,我……我就吊死在你的大腿上。”


    李十娘看著大頭富貴一副潑皮無賴的模樣,


    知道他是柳小龍的發小,打鬧習慣了,急忙一捂嘴躲到一邊。


    “我問你,加上叔、嬸兒,你們家一共四口人,你確定借三兩銀子夠用?”


    “唉,我爹娘手裏還有點積蓄,就差三兩了。”


    富貴鬆開柳小龍的大腿,沮喪地說道。


    柳小龍知道他說的積蓄是什麽,就是他娘陪嫁的一對銀耳環。


    即便拿到當鋪裏,估計也當不了幾個錢。


    於是從懷裏掏出一把散碎銀子,從裏麵取出八兩交到富貴手裏。


    “大頭,你現在欠我八兩銀子零十枚銅板,記得還我哈。”


    大頭富貴雙手接過銀子,沒有想象中的喜悅,而是沉重地說了聲謝謝。


    柳小龍見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天你去石灰窯上幫忙吧,我一個月給你開一兩銀子的工錢。”


    富貴一聽,眼神中閃過一抹驚喜,重重地點了點他那顆大大的腦袋。


    臉上重新恢複了往日的輕鬆、嘻哈。


    “小龍、嫂子一起走唄,我現在有錢了,也去把我家的稅款交了。”


    站在一旁的金豆見狀,也急忙一瘸一拐的湊了上來,局促地說道


    “小龍……能借我點錢不?”


    柳小龍斜看了他一眼,一臉歉意的說道。


    “金豆,我也不知道我家需要交多少銀子,兜裏的這點錢還不一定夠用。


    你這個忙我還暫時幫不了。”


    金豆一聽,瞬間著急起來,急赤白臉地說道。


    “小龍,那天晚上你不是從孫大富家拉走三箱銀子嗎?這點錢對於你來說,算得了什麽?”


    富貴一聽,眼睛瞬間眯縫起來,心中暗罵金豆。


    人,不但瘸,心,他娘的也瘸。


    這種話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口嗎?


    果不其然,一些站在附近的村民瞬間將目光看向了柳小龍。


    雖然沒人說話。


    可是那些人,看來的目光中,充滿了耐人尋味。


    柳小龍嗬嗬一笑,


    “金豆,你說晚上看到的是三箱銀子,你一定是看錯了。


    我分明記得,我做夢夢見的是三箱金子,你咋就看成三箱銀子了?


    是不是你給我把金子偷換成了銀子?”


    柳小龍的話音未落,現場圍觀的人群對著金豆,發出一陣嘩然的笑聲。


    “相公,先去看看我們家的花名冊吧。”


    “好的。”


    柳小龍丟下一臉錯愕的金豆,快速向前走去。


    大頭富貴走到金豆麵前,咬著牙齒,輕聲罵道。


    “沙雕貨,長了個臭嘴胡咧咧,你咋不找個水坑一頭栽死在裏麵?”


    柳小龍和李十娘來到兩名官差的桌案前,剛想詢問花名冊的情況。


    隻見李家印把眼一瞪,厲聲嗬斥。


    “你倆的眼睛長在臉上是出氣用的嗎?給我到後麵排隊去?”


    柳小龍一聽,感到莫名其妙。


    環顧四周,哪裏有人在排隊?


    這分明是在故意刁難自己。


    看向李家印,低聲問道,


    “你確定要讓我們去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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