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一年中最悶熱的日子。


    劉思璿正艱難挺著肚子坐在一輛腳踏三輪車上,嘴裏痛苦的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她意識模糊的不停的揉著蓋在身上的繡花被,雙腿間濕了一大片。


    羊水破了,她也已經到了海港市雅麗婦幼醫院門口,但是孩子生不下來。


    因為醫院死活不給進。


    此刻他的老公,一個穿著簡陋的年輕人正被5、6個黑衣大漢擋在門口,雙方互相推搡,吵鬧不斷。


    俄而,年輕人被幾個黑衣人一起推到門外台階下,一個趔趄坐到在地上。


    “我老婆要生了,你們居然不讓我們進醫院。你們瘋了,太無法無天了。”年輕人對著幾個黑衣人破口大罵。


    “都跟你說了,今天這個醫院龍家包下來,要看病去其他地方去。”


    “你們龍家有錢包電影院,包遊艇隨便你們。沒聽說包醫院的!會死人的...”年輕人翻身起來,再次往裏麵闖去。


    看見他不要命的闖過來,幾個黑衣保鏢馬上把大門反鎖起來,年輕人在門口又捶又踹,然而並沒有卵用,他漸漸的無力嗚咽起來。


    “我要報警、我要叫記者!曝光你們這些混蛋!”


    “窮鬼還挺橫,叫誰來都一樣。”幾個保鏢隔著玻璃門嗬嗬冷笑的看著。


    一個年輕的高大保鏢看不下去,走過來勸他:


    “你快點去其他醫院吧,為了我們少奶奶安全的生下大少爺,這裏一個月前就開始清場了,都在電視上放出過通告,你們怎麽不知道?”


    年輕人迴頭望了一下三輪車,眼淚吧嗒吧嗒就下來了:“最近的醫院要十幾裏,來不及來不及了。”


    “李,李哥。”劉思璿遠遠的氣若遊絲叫道:“別吵了,”他剛說了幾個字,就被痛苦的呻吟給打斷了。


    “馬上就好,我們一定能進醫院了。”李哥又匆匆跑到老婆麵前安慰道,當看見孩子馬上就要出來的時候,對著自己的頭狠狠抓了幾把,撕扯下幾搓頭發下來。


    他再次跑上台階,“噗通”跪在幾個黑衣人麵前。這次說的是


    “救命啊!各位老大,救命!”


    “剛才不是挺兇的,現在知道求饒了。”還有個胖保鏢沒心沒肺的說道。


    年輕的高大保鏢狠狠瞪了一眼胖保鏢,其他保鏢也收斂起笑容,畢竟誰也不是冷血動物,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你別求我們,上麵下了死命令,我們不能放一個人進去。”


    “我們也沒辦法,你還是帶你老婆去別的醫院吧。”


    “這樣,我開車送你們去其他醫院。”年輕的高個保鏢拿出車鑰匙,就準備開門出去,其他的保鏢馬上按住他。


    就在一夥人吵吵鬧鬧的時候,孕婦痛苦的慘叫聲又再次響起。那個叫李哥的年輕人徹底抓狂了!他轉身就去抬醫院門口的盆栽,準備砸門。


    “都住手!”一個沉穩的男中音響起。龍家的保鏢們馬上齊刷刷的對著聲音的方向鞠了一躬。


    “馬管家。”


    李哥順著保鏢鞠躬的方向看去,隻看見一個黑衣的中年人站在大堂的陰影中,雖看不見相貌卻能感覺到他強大的氣場,不由得也停下手中的動作。


    “龍爺讓放他們進來。安排到其他樓層的房間,不要驚擾到少奶奶。”


    中年人說完就轉身消失在樓道,保鏢們七手八腳的開了門,李哥千恩萬謝推著老婆進了產房。


    入夜,潮熱的黃昏終於過去,空氣都似乎安靜下來。


    幾個小時後,女護士伍琪從嬰兒房急速奔出來,麵無血色的她顫顫悠悠跑到院長辦公室門口,已經虛弱到仿佛支撐不住身體,好不容易靠牆勉強站穩後,緩過一口氣就大聲叫到:


    “院長,許院長...出大事了!”


    許院長剛動完手術迴到辦公室,衝著大名鼎鼎的龍家的麵子,堂堂院長還要親自為他們家難產的少奶奶接生。手術很成功,提著的心終於安穩下來,此刻他泡了一壺茶,正準備享受一下音樂和龍井,看見伍琪驚慌失措的衝進來,很是不屑。


    “慌成這樣?到底是年輕人,沒見過什麽世麵。”許院長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喝了一口,才接著問道:“是不是樓下401那個產婦出什麽問題了?”


    “不…不是?”伍琪氣喘籲籲道:“有怪…怪物!”


    “說什麽?”許主任皺了下眉頭,再確認的問了一次:“怪物?”


    “剛才特等病房的孕婦,龍家少奶奶生下來的…”伍琪臉色愈發難看,仿佛用盡最後的力氣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是…人!”


    “你胡說八道個啥啊,我剛才親自接生的!”許院長生氣的神情在臉上都掛不住了,霍的一聲站起身來。


    “院長,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啊。”


    看伍琪的神情實在不像是在作假,許院長也呆不住了:“走!去看看去,龍家的事情啊!…出了問題我們都得玩完!”


    一溜小跑到特等育嬰室,遠遠看見門口站著的高大的黑衣保鏢。兩人這才放慢腳步,尬笑著仰視著保鏢麵無表情的臉。


    “我們,去檢查一下嬰兒。”許院長對患者一向挺得筆直的腰現在彎成了蝦米。


    “是的,例行檢,檢查。”旁邊的護士也點頭如搗蒜。


    保鏢癟著嘴抬手把門打開一條縫,一股濃鬱的辛辣味道從他胳肢窩飄揚出來,直衝鼻孔。許院長抬頭看看了保鏢板著的臉,想說點什麽最後還是忍住了。


    兩人無奈的咽了下口水,貓著腰從他胳肢窩下鑽進了門。


    雙腳剛踏進屋,護士就連忙把門關上,自己則停在門口,再不願意往屋子裏多走一步。


    許院長走了幾步,才意識到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往嬰兒床移動,當下心也懸了起來,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看你怕成這幅模樣,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了?這不是有我在嘛?”


    護士也不迴答,身體還往後縮了縮,小心翼翼的遠遠指了指育嬰床。


    看著護士死活不肯走過來的樣子,已經走到房間中間的許院長有種進退維穀的囧態,他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後,終於鼓足勇氣往前挪動到可以往嬰兒床探頭張望的角度。


    一個粉白胖娃娃從頭開始慢慢展現在許院長的眼中,呆萌的閉著眼正在咿咿呀呀的扭動,身上包裹布已經打開,淩亂的蓋在他的身體上,很明顯是護士伍琪護理工作做到一半就離開了。


    “伍琪啊伍琪!你也太不專業了,哪怕遇見再大的事情,也要先照顧好…”


    剛想訓斥護士幾句,許院長的目光已經移到嬰兒的下體,他的目光變得驚悚起來,眼珠子似乎要瞪出了眼眶,嘴巴好像被塞了個燈泡,久久不能合攏。


    嬰兒自腰以下的皮膚布滿綠色的條紋,尾椎下拉變形,像蜥蜴一樣屁股後麵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


    連續搓揉了幾次眼睛,又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讓許院長確認了眼前一切都真實發生。但事情遠遠超過了他的理解範圍,他隻是直挺挺的愣在當地,任由後背的汗漿子一個勁的淌。


    “啊呀呀!”護士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拍了拍許院長,他受了驚嚇般大叫出聲來,護士馬上捂住他的嘴巴,眼睛瞥了瞥門口。


    門開了一條縫,戴黑墨鏡的保鏢伸頭往裏麵張望。


    “沒事,沒事。剛才院長不小心扭了腰。”兩人賠笑說道,許院長還在自己的背後狠狠錘了幾下。


    保鏢的目光在屋子裏麵轉了幾圈,沒發現什麽異常又縮了迴去。


    “這…這是怎麽迴事?”緩過神來後的第一句話,許院長哆嗦著問護士。


    “你才是院長啊?問我?我一個小護士哪知道啊!”護士把手縮了迴去,嘴角卻露出不易覺察的微笑,心裏在嘀咕,剛才不是說我沒見過世麵嗎?你這樣子比我也強不了多少。


    “應該是,難道是?基…因變異?”許院長想了半天流著汗著說。


    “基因突變的人,會不停的變成其他的形狀嗎?”護士問道。


    “當然不會!”許院長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護士。


    “那你再看看,他…他還會變!”護士也不管他奇怪的目光,隻是指著床又說:“你看你看,又變了!”


    “這…這…”這一眼望去,許院長腿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吧嗒半天的說不出話。


    隻見嬰兒的尾椎正在慢慢縮短,漸漸居然和雙腿融合在一起,變成了像魚一樣的尾部,儼然是像是傳說中的人魚。


    “要去…通知家屬嗎?…”護士有點幸災樂禍,一邊去扶院長一邊伸長頭問。


    “你瘋了!家屬可是龍家!千萬別!”這話仿佛是像針一樣紮到許院長,他一機靈自己彈跳起來:“生下來抱給龍爺看的時候還挺正常,現在突然無緣無故抱著一個怪物過去,人家哪裏能賣這個帳。”


    “龍家要是發了飆,”許院長咽了一口口水:“別說我們兩個,就是這家醫院,都通通要完蛋了!”


    “那…那該怎麽辦?”院長一席話,護士意識到問題嚴重性,聲音都有點顫抖。


    許院長也一時沒了主意,陀螺一樣圍著屋子踱了半天步,突然眼睛一亮,他正色的問;“401產婦也是個男嬰?”


    “是啊,今天兩個男孩還都是o型血。”護士答道。


    “也隻有這樣了。”許院長使勁拍了拍自己腦袋喃喃自語,他轉頭對護士說輕聲說了兩個字:“調包!”


    護士張大了眼睛,搖搖頭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小伍,現在是醫院的存亡時刻,我們得齊心協力一起度過了,度過了難關幫你漲工資。”許院長低聲做起護士的思想工作:“其他方麵你不用擔心,一旦出了事還有我來頂著。”


    “但是龍家要是亂來,都不是飯碗的問題,我們的小命都…”看著護士猶豫的樣子,許院長還用手做個刀型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護士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的滾下來。她猶豫了半響,終於堅決的點點頭。


    借口給嬰兒檢查一下,護士抱著龍家小少爺出去了。許院長則獨自在房間裏等著,雖然開著空調,他連白大褂都濕透了,10分鍾後,護士抱迴來一個的白胖男嬰,嬰兒的身體完全正常。


    院長噓了口氣,這才想起今天是大暑,實在太熱了!


    兩人整理好房間,急急忙忙離開了。


    房間隻剩下這個嬰兒,他剛來到人世,熟睡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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