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宴生聲音中的不容置疑的霸道與占有,讓堂中的人一怔。

    事情發生得太始料未及,落進他懷中的鳳長歌,頓時一愣,心緒亂得找不到頭緒,隻聞得一股淡淡香味從他的身上傳來。

    前世都未曾與他這般親密接觸過,如今因為鳳傳英的一番話和這一身衣裳,居然得到向宴生的擁抱,這重生賺了。

    隻是片刻,鳳傳英收起臉上的詫異,嘲笑說:“向宮主倒是多情,依你所說,名喚長歌的人都是你的了?以前是鳳長歌,現在是長歌。”鳳傳英真摯的目光與鳳長歌相對,“長歌姑娘,你可要想清楚,向宮主在乎你,要的不過是你的長歌之名,以紀念他曾經的護衛鳳長歌。而本堡主要的是你這個人,即便你的名字與本堡主曾經的孽女相撞,本堡主也不會對你心有偏見。償”

    鳳傳英的挑撥離間也是爐火純青,說的那番話這麽大義。鳳長歌雙眸定定地打量著他,不知他的算盤來到底都在算計什麽?

    但,事情蹊蹺必定有妖。

    她有些戀戀不舍地從向宴生的懷中站了起來,將披風裹在身上。

    走到廳中間,朝著鳳傳英一拱手,道:“謝謝鳳堡主的厚愛,隻是,在下從決定入無極長宮的那一刻,就決定此生都跟隨宮主。不管宮主看中的是我這個長歌之名,還是我這個人,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要陪在宮主身邊,僅此而已。”

    鳳長歌的話,讓鳳傳英的臉色一陣黑一陣白。

    她的話對鳳傳英來說,很是耳熟。

    當年,鳳傳英想讓鳳長歌迴照陽堡為照陽堡效力的時候,她也曾說過那句話——我要陪在向宴生的身邊。

    向宴生究竟有何魅力,居然讓人對他死心塌地。

    灼灼目光落在向宴生的身上,鳳傳英咬牙切齒道:“長歌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你留在向宮主的身邊,依他如今的模樣,什麽都教不了你,你留在他身邊不過也是浪費時間。”

    “這很好。”鳳長歌笑容大方道,“弟子這人懶,也不好學。留在宮主身邊不用習法練武,對於弟子來說正好不過。”

    憤怒讓鳳傳英的身影氣得都在顫抖,“既然你這般不好學,那就隨你!”道完,他氣憤地拂袖而去。

    迎客廳少了鳳傳英,頓時靜了不少,向宴生啟聲道:“孤影,收拾東西,迴無極長宮。”

    話畢,向宴生轉身離去。這時,鳳重歌連忙喊道:“向宮主請留步!”

    “重歌姑娘還有什麽事情?”

    向宴生不悅問,剛才鳳傳英鬧的那出,讓他對照陽堡心已開始生厭煩,恨不得趕緊帶鳳長歌他們三人迴無極長宮。

    鳳重歌赤紅的眸子裏露出微微淒楚,歉意地笑道:“向宮主,我為剛才父親對你說的話道歉。父親他這人脾氣就是暴躁,失禮之處望向宮主見諒,隻是叫向宮主留步不是為了替父親辯解。五日後是我與長歌的壽日,瞧父親剛才那震怒的模樣,想必不會為我辦壽宴。我在照陽堡沒朋友,難得五千歲的壽辰,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也實在是可憐,所以,向宮主既然都來了照陽堡可否在此多留五日,陪我與長歌一起過這五千歲的壽辰。”

    向宴生的眸子裏露出糾結的神色,鳳傳英剛才明目張膽地就要與他搶奪鳳長歌。

    這一日都難留,還五日。

    隻是,鳳長歌的屍首還在鳳凰林,她五千歲的壽辰……

    “重歌,我可以陪你過,我來鳳凰林,就是為了給你過壽辰的!”見機奉承的練無痕衝上去道。雙手緊緊地抓起鳳重歌的手,深情地看著她。

    “無痕公子,謝謝你。”鳳重歌將手從他手中抽出來,目光依舊落在他們身上,“向宮主,你此次而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能看到長歌的屍首葬進鳳家祖墓,此事還未成你就不告而別,即便……”鳳重歌聲音一頓,目光聚集在鳳長歌的身上,“即便有了新人,舊人之情,你也不可這麽快就忘卻。”

    向宴生剛才的那一番話,任誰聽都覺得他對鳳長歌移情別戀。

    鳳長歌聞言,心中是哭笑不得。

    明明是同一人,可截然不同的容貌也要為此爭風吃醋一番。

    “在此待多五日也不是不可,隻是,我們不住在照陽堡中。”思慮一番,向宴生冷冷道。

    “隻要宮主答應便可。”鳳重歌愁容變喜顏,“我這就讓赤嵐出堡給向宮主安排客棧。”

    向宴生輕輕頜首,“你迴去屋子裏將這身衣服換了。”他對鳳長歌說。

    鳳長歌眉宇一皺,“宮主,我那屋子裏隻有照陽堡的衣裳。”

    “本尊會讓孤影給你去買新的衣裳,你在屋中等著就好。”

    鳳長歌應好,乖巧地聽了向宴生的話,迴到屋子等孤影送來衣裳。

    等了沒一會,敲門聲響起,她走去開門,打開門見到的是個子小小的小麒兒抱著一身衣裳站在門外。

    “怎是你送來的?”她訝異問。

    小麒兒哼唧一聲,“我可是和宴生千求百求才求來給你送衣裳的機會,你可要好好謝我。”

    他的話讓鳳長歌忍不住想笑,“你不給我送,孤影也會給我送,我為何要謝你?”

    “本麒麟給你送衣裳你還不知好歹。”小麒兒怒道,“先進去,我有事要與你談。”

    小麒兒抱著衣裳走進去,將門合上。

    鳳長歌在他手上拿過衣裳,不解地問道:“你找我有何事?”

    “我想不明白。”一坐在椅子上,小麒兒就道。

    鳳長歌不解地看著他,“什麽想不明白?”

    “你為何不對宴生坦白自己的身份?宴生他心裏其實已經認定你就是鳳長歌,可是你卻每次強調自己的長歌不是鳳長歌,在此玩文字遊戲,折磨宴生。宴生現在都在懷疑自己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鳳長歌身子一震,霎時一僵,頓時默然。

    “長歌,宴生他喜歡你,所以,即便你換了副模樣,他也依舊對你上心。可你卻不坦白告訴他你的身份,讓他的感情在現在的你與從前的你中漂浮不定而折磨著。長歌,若你要這麽折磨他,你就不該留在他的身邊。”

    “你覺得我這是在折磨他嗎?”鳳長歌淒然一笑。

    “難道不是嗎?我在旁邊看你們這樣都覺得痛苦。”

    “或許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這是在折磨他。”

    “長歌,你不是很喜歡宴生的嗎?為什麽要看他痛苦的模樣?”剛才在大廳的時候,鳳長歌所說的那番話,讓小麒兒很是不懂,既然不坦白自己的身份,為何又要說出那樣的話撩動向宴生的心思。

    “小麒兒,我聽說,我冥界歸來那晚是你哀求青木他們幫我掩命星的?”鳳長歌答非所問。

    小麒兒眨了眨眼,不解地看著她,問道:“是啊,怎麽了?”

    “為何要幫我?”

    “因為你是長歌。”

    這麽簡單的理由。

    鳳長歌輕輕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道:“這也是我為何護著宴生,又折磨他的理由,因為他是向宴生。”

    “可不能因為他是宴生,你就折磨他,這說不過去。”

    “說得過去。”鳳長歌決然說,“因為他是向宴生,是我所喜歡的那個向宴生。我冥界歸來,若讓我對他置之不理

    ,我做不到。可我也不能待他太好,我隻有十年壽命,若我告訴他我就是鳳長歌,對他念念不忘的鳳長歌。他心中多少都會有些對我動情,小麒兒,我希望宴生喜歡上我,可卻害怕宴生喜歡上我,若他喜歡上我,十年之期一到,他所托付給我的情意我都無法迴報,甚至……”

    似說到傷心的地方,鳳長歌喉嚨一緊,頓時發不出聲來,待她整理好情緒,將剛才那話繼續道完。

    “天人從懷孕到生子,都需要百年時間。宴生是無極長宮的宮主,子嗣對他來說很重要,而我給不了他。”

    鳳長歌曾也想過,有一日穿著嫁衣嫁給向宴生。以他們兩人的靈力強大來說,至少可以生四個小孩。可是如今,十年壽命,那樣的美夢已經破碎得什麽都不剩。

    “長歌……”小麒兒眉宇憐惜地看著她,“會有辦法的,你看你的魂魄已經在天界了,以我們五大靈獸的靈力完全可以將你留在天界的。”

    “小麒兒,閻王沒有那麽傻。他費勁苦心將我送迴天界,不可能那麽好心什麽都不求。”鳳長歌舉起右手,紅菱花的十片花瓣已有一片消失得隻剩一半。“這是我與閻王立下的契約,當著十片花瓣都消失時,我的魂魄會歸冥界,不管是誰都無法阻止無法挽留。冥界勾魂使不多,閻王為我用了那麽多勾魂使的性命,他現在應該在冥界跺著腳數著日子,等我迴冥界為他做三千年的勾魂使。”

    “長歌,真的什麽法子也沒有嗎?”

    鳳長歌沒說話,隻是輕輕搖頭。

    能從冥界迴來,已是賺了的事情。

    怎能貪心不足,還想更多。

    “長歌……”小麒兒欲言又止。

    鳳長歌淡淡一笑,“紅塵情事,你作為一隻靈獸或許不太理解,但你要知道,即便是相愛不能再一起的理由有很多,而我,隻是單戀,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有千千萬萬,如今也不缺這個。”

    “不是的長歌,宴生他喜歡你。”

    “小麒兒不管是真假,宴生喜歡我這事你不要再告訴我。”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頰,“若是宴生真的喜歡上我,我對他起了念想,那我在冥界的日子如何過?別讓宴生喜歡我,這會折磨我的。”

    “長歌。”小麒兒忽得悶聲抱住鳳長歌,什麽都不再說。

    鳳長歌伸出手,笑得苦澀,揉著他的小腦袋。

    將照陽堡的衣裳都換下,換上向宴生買來的衣裳,是一身淡藍色

    的長裙,樣式看上去與無極長宮的服飾有些相似。

    換好衣服之後,向宴生和孤影已在照陽堡的門口等著,鳳重歌也在。

    “向宮主,我還有事就不送了,赤嵐會帶你們到已經準備好的客棧。”

    向宴生未多說什麽,隻是輕輕頜首,算是與鳳重歌告別。

    鳳重歌站在堡門口,目送著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長長歎息一聲。

    “走了?”銀公子的聲音忽得響起。

    鳳重歌轉身,銀公子在堡門口的裏麵,她走了門中,與他齊肩一同往裏走去。

    晌午的太陽已漸漸西落,有陽光照耀的另一邊提前開始步進黑夜。

    在堡中多年的下人們,已經開始在長廊上點亮燈籠。

    鳳重歌與銀公子在長廊上安靜地走著,直到走到一處無人的涼亭。

    有微風,輕輕吹動,越過高牆,吹過樹梢,在他們身邊拂過。

    鳳重歌又微微一聲歎息。

    “為何一直歎氣?”銀公子問。

    鳳重歌側目看向他,牽強地扯出一個笑容,“我是第一次做這等事情,暗中作祟,利用他人達到自己的目標,還將你也牽扯上來。”

    “你我關係,不管發生什麽事都用不著牽扯二字。”

    鳳重歌輕輕一笑,輕輕張嘴,想喚出那個稱唿,但是想想,他對她說過,時候不到不可用那個稱唿喚他。

    “你確定鳳傳英真的起意會殺了向宴生嗎?”

    銀公子頜首,“確定。”

    “他為何要殺向宴生?”

    “一是無極長宮與照陽堡有恩怨,二是鳳傳英的狼子野心。他在聽聞向宴生要來照陽堡就在愁用什麽法子殺了向宴生,而他現在想到法子了。”

    “什麽法子?”

    “綠錦海蛇。”他緩緩道,“向宴生第一天來到朱雀領地就遇見了綠錦海蛇,那麽強的妖氣,鳳凰林中的人都可證明。所以,若向宴生被綠錦海蛇殺死的話,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可綠錦海蛇現在不是離開鳳凰河療傷了嗎?還怎麽找出第二條綠錦海蛇?”

    “隻是用綠錦海蛇做借口而已。殺了向宴生,將屍首毀滅,撒謊說是被綠錦海蛇吃了,沒有屍首死無對證,眾人即便有疑惑也無從下手查證。”

    鳳重歌的麵色一沉,皺眉深思起來。

    “父親……”鳳重歌聲音一頓,又道:“向宴生終究是無極長宮的宮主,他要是死了,照陽堡想必定會受到其他二族的責怪,我們這麽做真的好嗎?”

    “向宴生不能死,我們現在所籌劃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坐上照陽堡抱住的位置。所以,我們要的不是鳳傳英殺了向宴生,而是找到他試圖殺了向宴生的證據。若其他二族的人知道鳳傳英差點殺了向宴生,定會將鳳傳英從照陽堡的堡主的位置拉下來。鳳傳英一下台,你將會成為新的照陽堡堡主。”

    鳳重歌苦澀一笑,“為了照陽堡堡主的位置,我不但讓向宴生陷入危險之中,還利用了長歌。”鳳重歌苦笑,眼眶微微泛紅。“小時,長歌總是被欺負,責罰。我因怨她太耿直,從不願用我之名來躲避那些責罰,而故意使壞讓她受更多的責罰,隻望她有一日害怕了責罰,來我麵前求我將重歌之名借她用用,可她實在是強……”

    “我這個做姐姐的,希望她這個做妹妹的可以依靠我多點。可她就是強得很,從不依靠我,一個人新傷添舊傷地在照陽堡渡過五百年。在她被趕出照陽堡的時候,我也是後悔。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卻和外人一起在暗地裏欺負她。如今,她死了,我還利用她的屍首將向宴生引來照陽堡,隻為利用他們將鳳傳英拉下照陽堡堡主的位置,我真不是個好姐姐。”

    說著,鳳重歌微紅的眼眶有淚滑落。

    “別自責。”銀公子向她替去一張手帕,“你這性子和你的母親一模一樣,事事都喜歡將錯攬在自己的身上。別忘了,你現在所在的一切也是為了長歌,長歌當年被趕出照陽堡的時候,她說過她羽翼豐滿時會迴照陽堡,奪堡主之位,要那些欺她,辱她之人一步一叩首,尊她一聲堡主。如今,她這心願實現不了。那麽你就當上這照陽堡的堡主,等你當上堡主的那日,給長歌辦一場風光葬禮,讓那些人都跪在長歌屍首麵前,為長歌哀念,這也算是為長歌報那些年在照陽堡所受的委屈。”

    銀公子的聲音很輕,一字一句地勸慰這鳳重歌。

    鳳重歌吸了吸鼻子,道:“銀公子說得無錯,不為自己,為了長歌我也要坐上這照陽堡的位置,我要鳳傳英跪在長歌的牌位前。”說著,她暗自握住拳頭。

    “隻是,要注意些,絕對不可讓鳳傳英殺了向宴生,否則向宴生一死,無極長宮與照陽堡徹底交惡,你坐上堡主的位置之後,地位在天界會很尷尬。”

    “這怎麽可能?”鳳重歌搖

    頭說,“向宴生是天界最強的,鳳傳英即便再厲害,別說殺,傷都不可能。”

    “若是從前的向宴生,鳳傳英確實傷不了他。可若向宴生沒了靈心骨,鳳傳英要殺他就如捏死一隻螞蟻。”

    鳳重歌一怔,猛地放大瞳孔,驚問:“向宴生沒了靈心骨?!那那日的綠錦海蛇是誰擊退的?”

    “長歌。”

    “她?!”鳳重歌更是驚訝,“那個不過七百多歲的小丫頭,居然能擊退綠錦海蛇?”

    “我親眼所見,豈能有錯?”鳳長歌與綠錦海蛇惡鬥的時候,他就站在一旁看,那個七百多歲的小丫頭,身上居然有這麽強大的靈力。而且,那靈力像極了鳳長歌的。

    那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見到了鳳長歌。可是,那容貌與聲音截然不同,他也看得出來,那個小丫頭沒有易容變身。

    鳳重歌被告知這個問題,想起不久前練無痕說的話,腦海裏忽得起了一個假設。

    “銀公子,你說那個小長歌,會不會就是長歌?”

    “不可能,長歌已經死在了混元巨鼎中,這件事你我不是都可以確定嗎?”

    是的,鳳長歌已死的事,他們比誰都確定,比誰都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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