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媽媽和爸爸雖然離婚了,可現在還住在一起。


    在還沒有離婚簽字的時候,爸爸極力挽留過媽媽,希望大家離婚之後,依然可以長久的住在一起,就像室友一樣,這樣也能更好的照顧你。爸爸甚至說,未來和媽媽可以嚐試重新開始,未來嘛,誰又知道呢,說不定後來覺得兩個人還可以再在一起。媽媽當時沒有答應,但是心裏卻因此存著一些溫和。


    那時媽媽以為這就是書上說的,分開之際,兩個人都會有的態度反轉,是一種正常現象。那就是內疚的人覺得虧欠,而被辜負的人又覺得舍不得。於是在這樣的最後時光,很容易產生一種好像一切都可以被修複,一切都好起來了似的的假象。媽媽也對爸爸這樣解釋,他當下的態度不過就是源於這個道理,並不真實。但當時他說他不這樣想,他認為他發自內心,有理有據。而媽媽在那一刻也相信了他。


    可是簽字之後,一切急轉直下,暴風驟雨。從爸爸媽媽簽字那一刻開始,爸爸的態度發生了強烈的轉變。之前的惆悵迂迴都蕩然無存,爸爸變成了一個尺寸必爭的人。如果之前是精致利己主義的話,那麽現在就幾乎是粗暴利己主義了。


    這裏媽媽也該反省一下自己,媽媽也是為自己爭取的人,並不是奉獻又大無畏的人。假如是,或許就沒這矛盾。假如你爸爸是,或許也就沒這矛盾。


    簽字之後,媽媽很快買了房子,但還沒有裝修完畢,所以依然和爸爸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想等待簡單裝修結束就搬過去。不過這陣子收到了爸爸的通牒,得盡快搬走。


    如果說當初媽媽不理解爸爸為什麽在離婚之際要極力挽留,那麽現在媽媽反而認為爸爸的要求是合理的。不過這短時間的態度變化,伴隨著婚姻狀態的變更,媽媽自己的心態前後幾乎沒有什麽不同,可爸爸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了。這一切的轉變,著實讓媽媽摸不到頭腦。如果最開始是假裝出來的樣子,那當初爸爸充滿憐惜的溫柔態度,又能多爭取到什麽利益呢。媽媽不明白,當然這些也都已經不再重要。


    可當下的情況讓媽媽失去了對爸爸的信任。也許現在說信任早已太晚,媽媽失去它的時候又何止是現在呢。爸爸知道媽媽的不信任已經到達非常極端的程度,於是他也不再偽裝。


    過去,在婚姻中的媽媽,曾經從不過問你爸爸的經濟來去,從不打探他的行蹤,把自己的工資完全奉上,大小事項紛紛與你爸爸商量。媽媽想,這些行為,應該說明媽媽曾經是極信任你爸爸的。


    而媽媽結婚這一輪來去,至今為止不知自己錢財去向,從來被排除在關於你的生活計劃之外,家庭安排也從不被一起商量。應該也表現了一定程度上你爸爸對媽媽的信任程度。


    無論如何,現在媽媽從那時的自己轉過一百八十度的身,而你爸爸也徹底背過身去,兩個人背靠背,完全的不再信任對方。也算是這婚姻句號的真實寫照。


    不僅是信任的轉變。爸爸媽媽的關係也劍拔弩張,幾乎一句話說不到底,就要橫眉冷對起來。對待彼此都惡意的張口就說謊話,專門顛倒邏輯,說東而言西。媽媽甚至覺得,爸爸又會動手,而現在這時候的動手,和以前相比,就是絕無克製和懺悔的單純暴力了。


    媽媽這幾天對爸爸的厭惡,已經到了極致。幾乎就是連看他的臉,都覺得想要鄙夷。而爸爸看媽媽,則是時刻和以前對媽媽動手的表情完全一樣。


    再之前一點,爸爸的態度還要再好一些。他和顏悅色的撐到了把房屋過戶到手。媽媽相比較就有點蠢,別人和顏悅色的時候,自己就和顏悅色。別人翻臉,自己就翻臉。沒有明確的目的,十分被動。長到這麽大,依然沒有做到目的導向,也是自食其果。


    小夏,媽媽對這種種的描述,這樣赤裸的翻露出爸爸媽媽現在的不堪樣子,是因為媽媽想告訴你,愛情甚至是神聖的婚姻過去之後,剩下的斑駁沙灘上,可能有些許彩色的貝殼,可更多的就是那片汪洋被汙染的不成樣子之後,帶上來的成堆垃圾。媽媽曾經作為一個女人,全身心的委身於人,毫無保留,為的是能給被真心對待,希望能被體諒和嗬護。可愛情過後,無論你付出了多少,又多麽的掏心掏肺,留下的其實依然隻是非常真實的人性,也是現實生活的現實性。這些都是女性,或者說媽媽自己,在愛情來臨的時候,在身處愛情之中的時候,不願意想象和相信的。


    我們總覺得自己不同,不會麵對現實感的情景,因為總有情意吧,因為總有留戀吧。


    可小夏,當現實感來臨的時候,媽媽曾經在意的情意,完全的不堪一擊。媽媽以為的應該留有一絲情意吧,可以在非常微薄的金錢麵前如蛛絲在狂風中一般細弱。


    爸爸認定了媽媽絕不會再信他,媽媽絕不會再體諒他之後,完全的變了一個人。他變成了,現在媽媽認為的一個真實的人,一個他原本就有,卻被媽媽一直視而不見的樣子。就像一台毫無潤滑劑的機器,嘎吱作響。他曾經運轉的那麽自如和安靜,不過是因為媽媽幼稚的幻想在自己的腦海中做了潤滑。


    小夏,和一個人在一起,可能這樣的時刻才是重要的。那種危難之時,情急之下暴露出來的真實情感。在那種時候,暴露出來的對你的情感,才是你們情感的本質。媽媽的例子並不好,因為爸爸提前離開了。我們不僅無法同甘,也沒有機會可以共苦。但有時候,一個人給你的感覺,雖然虛無,或許也可以作為參考。


    媽媽以前常常幻想一個場景,這個場景裏,媽媽會帶入自己和愛人兩個角色,就如同遊戲模擬一樣,去想象會發生什麽。那是戰爭當下,硝煙彌漫,大家都落荒而逃的情景,你和你的愛人一起在槍林彈雨中往碼頭跑,船就要開了,一分鍾也耽誤不得。可突然,你的小腿被子彈射中,你跪在地上,一步也動不了了,而那個人,他剛開始沒有發現你停了下來,還在往前衝。你疼的發不出聲,痛苦的跪在原地。你的愛人發現你落下了隊伍,他迴過頭,看到你,他會迴來扶著你繼續逃走,還是猶豫再三還是自己先跑呢?


    這個場景總在媽媽的腦海中迴蕩。當年你的爸爸在媽媽腦中賦予的角色,總是會提前離開。後來他也實踐了這個角色。


    也許這樣的假設意義很淺薄,可小夏,假如一個人在你的幻想中都承受不了挑戰和壓力,為了你,支撐你,那麽現實會是多麽真實的重負,足使他在危難時完全變去麵容。


    小夏,分手之後的現實感,就是在戀愛之前要拿捏的幻想。這個人,假如一切過盡,可還是溫柔模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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