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終於是知道了台上鬥笠身影的真實身份。


    那人雖未曾揭過鬥笠,卻沒人敢出言調侃,甚至心頭剛生出想要窺探的念頭,都打消了。


    就算沒有苟仙兒道明身份,憑那人剛剛小露的身手,也讓在場的人吃驚不已。


    再加上燕離第一女權臣的名頭,試問泱泱天下,又有哪個女子能做到這一步。


    東湖沒有,西川沒有,北盟沒有,南疆更沒有。


    世人皆知,東湖諸國素來尚武,有江湖高於廟堂一說,各國江湖本就能淩駕於廟堂之上,再相互串聯,便形成了一張巨大的江湖網脈。


    所以身在東湖,一些江湖豪俠的威名往往遠遠高於一國之主。


    身為東湖“權貴之人”,麵對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也隻能委屈求全,依托著生存。


    而東湖諸國的江湖必定是男子的江湖,很少有女子能在其中奪得一席之位,也就不存在什麽驚世駭俗的女中豪傑之流。


    再看西川,為各個族群爭霸的蠻荒之地,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女子能有多大作為。


    至於北盟十數國,其中多為世家、宗門占據,女子有才,也不會選擇成為一個無任何實權的廟堂之人。


    世家天驕、宗門聖女,那才是北盟之人的追求。


    南疆更不必說,各族基本都隱於山川湖沼中,不問世事,不受任何人的束縛,悄悄繁衍生息。


    這樣看來,燕離的不同之處顯而易見。


    那麽女子為官,即使位高權重,又有何不可。


    狐中仙作為燕離第一女權臣,治國之道絕不輸於朝中任何一名一品官員,又精通巫蠱之道、祭祀之禮,分管燕離大小事務,諸多門類。


    如那女學宮督辦就是她一手造就的,又如那玉露瓊漿的釀造開創事宜…


    這些事情都是燕離百姓親耳聽過的,卻未親眼目睹,也因此在燕離眾多男子眼中並沒有把這當迴事,全當是燕王為得人心而編造的謊言,以看破不說破的態度來對待。


    倒是燕離女子將之視為楷模,心懷誰說女子不如男的氣概,紛紛效仿。


    狐中仙本人其實是個神秘的人物,據傳,她居於南雲幻海湖上的居仙小島,日不上朝,夜飲星露,以鬥笠示人,以其下幾位弟子向燕王進諫,常去往女學宮授課解惑,也常常數年不能見其影。


    此次前來,想必那傳喚官之前口中所說過的放狠話一事,隻實不虛。


    ----


    台上鬥笠身影並沒有在意包桂兒的無心言語,被一旁苟仙兒挽著手臂朝台前走去。


    台下人群看著鼎鼎大名的燕離第一女權臣就站在自己眼前,難得的興奮,隻聽身影聲音傳來,“台下諸多男子,就沒人敢登台嚐試,難道是自覺配不上我家仙兒與那颯氣丫頭。都說此次霸州納婿一事,各路俠士、才俊不遠千裏奔波,最後卻好戲沒看上幾場,反倒碰了一鼻子灰,還被兩個丫頭貶低得一文不值,到底虧不虧,你們心裏應該清楚。”身影說著,鬥笠褐色輕紗輕擺,“本座今日趕來,原以為能教訓一兩個欺負人的小子,看這情形,怕是要空手而歸了。”身影突而發笑,“也不過多為難你們,若是午時三刻一過,還未有人登台比試,那台下所有燕離男子都要赴邊關勞役三年…想來你們也會願意,兩位刺史大人也不會多說什麽。”


    人群以燕離民眾居多,卻無一人反駁,在他們的腦海裏仿佛浮出了張鬥笠下的“邪惡的笑臉”。


    狐中仙沒有在台上停留的意思,說完之後,便獨自登上了兩位刺史大人所在的官船。


    官船之上,兩位刺史大人同身旁眾人早已笑臉相迎,見到身影緩步踏上甲走來,忙稽首行禮,說了點見過座上大人的客套話,哪想身影根本就沒理會,直接便坐在了兩位刺史當坐的位置上。


    什麽客從主變,在權位更高的人麵前,都是無稽之談。


    台上,兩女沒有在朝周圍叫囂了,大概是因為剛才的吃癟,才收斂了起來,不過一想到剛才鬥笠身影對台下所說的話,兩人都很是得意,不顧形象的又說又笑。


    反觀台下之人,開始小聲議論,應該是商量著如何應對,但誰也不肯當那個出頭鳥,可誰又願意放著大好江湖歲月,跑往燕離邊境做苦役呢。


    議論愈發激烈,有人開始動搖,就在兩女笑得正歡的時候,一道聲音如雷而響,“北盟力士齊壯,為燕離諸多俠客出來會一會兩位小姐。”


    話音一落,人群中衝出一赤膊壯漢,漢子滿臉絡腮胡,牛鼻子大眼,趾高氣昂的站在高台之上,朝台下抱拳後,準備轉身向兩女走去。


    人群再有聲音傳來,“霸州草莽鐵三川,不勞齊壯士費力,自當為這頭一陣。”


    “北山孔凡,願打頭一陣。”


    “俠客館陳碩先來。”


    “南雲梁溪山首當其衝。”


    …


    “燕離趙仁海…”


    “燕離李軍川…”


    …


    人群不計其數的人發聲,由開始的自報家門,到最後的統稱燕離之人,慷鏘有力,震懾四方。


    這就是一個江湖的凝聚力,當它遭到外人的侮辱時,哪怕心有萬般不情願,為了自己身為這個江湖中人的驕傲,即使是赴死,那又何妨。


    看著突然冒出的這麽多人,台上兩女都有點發蒙,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最終想了個折中的法子,由包桂兒開口說道:“遠來是客,既然是北盟這位壯士先登的台,那就得按規矩來,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諸位燕離好漢你們說是不是?”


    台下之人爽朗大笑,附和連連。


    剛被打斷行動的北盟力士齊壯,心頭鬱悶,自己本想著在燕離之人麵前耍耍威風,趁機諷刺一下,到頭來卻成為了他人的動力來源,還讓別人盡了地主之誼。


    齊壯正在思考著要不要遂了別人的願,還是找個體麵的借口退下台去。


    不料,麵門襲來一拳,急忙後退。


    包桂兒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眼看眼前壯漢還在那磨磨蹭蹭,直接就一拳攻了過來。


    不愧是北盟有名的力士,從名字看應該隻是力氣大,才被稱為力士,但反應速度想不到也能媲美一些習其他門道的武者。


    齊壯不敢大意,一邊後退,一邊想著該如何反擊,轉瞬間,已被招唿了數拳,好在都能輕鬆躲過,不至於太狼狽。


    包桂兒並沒有給壯漢有喘息的機會,隨即化拳為掌,朝壯漢頭頂而去,一擊不中,轉而來了一記掃懸退,壯漢隻顧著上半身,卻忘了下盤,被一腿掃重,跌落到惠水河中。


    包桂兒整理衣袖,朝台下抱拳。


    人群歡唿喝彩,似是把自己也要登台的事給忘了一幹二淨。


    官船之上,兩家刺史大人指指點點,一旁的弩俠兒四人都有點驚訝。


    唯一平靜如水的,也就狐中仙一人了。


    台下之人開始陸續登台,包桂兒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概,連敗數十人,最後想是累了,才讓看戲的苟仙兒不得不接過自己肩頭的重任。


    苟仙兒嘴上說著數落的話,心裏卻很佩服這個堂姐妹,但自己也不是什麽繡花枕頭。


    剛接過重任,上台來的男子便慘遭毒手了,她使得一手秀氣拳法,再加上袖間以長絹作為武器,總是能出其不意的克敵製勝。


    待到正陽稍偏,兩人已是打退了許多前來挑戰的男子。


    天上太陽有點霸道的照射在惠水河上,台上女子卻沒有絲毫想要停下的意願;香汗濕身,她們更好瞧了幾分。


    台下男子興頭更起,有人慘敗,便會有下一個接著上台。


    沒有所謂的憐香惜玉之說,單單是將兩位女子當做了英雄豪傑,那麽挑戰的意義便升了一個層次。


    英雄惜英雄,才會有人逞英雄。


    能不能當了英雄且放下不說,敢不敢逞了英雄才是當中樂趣所在。


    這麽一打不要緊,遭罪的卻是官船之上的兩刺史家人,開始還興致觀看,最後卻變成了滿臉緊張,自家女兒、姐妹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點傷,誰能睜著眼看得她們“受罪”,還滿心開懷。


    正當兩位刺史大人準備差人喊停,那一直沒有動靜的狐中仙突然開口攔下。


    隻見台上站了一位獨臂的年輕俠客,俠客肩披散發,眉眼滄桑,臉色微微發白,腰間懸有一杆小巧的竹笛。


    也不知道此人心裏是何想法,一隻手難道還能吹個好聽的曲子不成?


    獨臂俠客對著兩女單臂抱拳,開口說道:“兩位小姐,在下洛河城蕭笛,有幸能趕上這場盛事,能否打過一場。”


    兩女聞言,彼此一笑,苟仙兒朝前一步,道:“有何不可,不過本姑娘看大俠這幅身子骨,怕是經不住挨打。要不…還是算了?”


    獨臂俠客有點意料之中的神情,開口笑道:“苟小姐盡管使出全力便是,蕭某也不趁人之危,再讓與苟小姐一臂,如何?”


    苟仙兒頓時惱怒,“好大的口氣。”


    隨即她出手攻去,那獨臂俠客還真的再讓了一臂,身形晃動,便輕鬆躲過。


    苟仙兒更加火大,各種手段盡出,卻奈何不了獨臂俠客半分。


    獨臂俠客身形突然一轉,苟仙兒一個不慎,差點被自己拳風的勁道給甩趴在地。


    當她迴身望過去的時候,卻發現獨臂俠客依然帶著如剛才一樣的笑容。


    此刻的她哪受到過這種“挑釁”,不管不顧的就要往前衝去。


    獨臂俠客背後突然襲來一掌,包桂兒也加入了戰鬥。


    獨臂俠客好似早已知道,腳上借力,身體騰空,身下的兩女來不及收手,拳掌相對,倒退而去,紛紛掉落高台。


    台下之人看到這一幕都傻了,官船之上的兩家刺史也是一驚,待迴過神來才想起什麽,趕忙唿喚傳喚官。


    一道聲音從船上響起,“納婿一事,到此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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