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突然出現個小道人,台下頓時鴉雀無聲,亭子裏也死一般寂靜。


    小道爬了起來來,揉了把作痛的屁股。尷尬的站在一堆琴棋書畫中央,他心裏恨死那個還在船頭偷了的短劍俠客了。


    台下開始生出了議論之聲,大多數人都等著看笑話。


    “這位小真人,你難道就在台上杵著,什麽也不做?”問話傳來,是主持比試的傳喚官。


    弩俠兒朝著周圍抱拳,心思流轉:這叫個什麽事啊,想不到小道也有今天,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唉!


    弩俠兒目光掃過那幾堆東西,左思右想,最後走到了筆墨紙硯擺好的桌上,提筆在一張畫卷上隨便畫了幾筆,覺得不妥,又添了幾筆,一副“百鳥朝鳳”圖便給畫出來了。畫完之後,還不忘在上邊提了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弩俠


    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朝著那左邊亭子抱拳說道:“苟大人、三小姐,小道畫已作好,其餘三樣並不擅長…是不是可以離去了。”


    見得亭中苟刺史點頭示意,弩俠兒一瘸一拐的爬上了肖大哥所在的船頭。懶得再跟他去胡攪蠻纏,癱坐在甲板上,一言不發,肖大哥也算是識趣,沒有什麽太誇張的動作言語,假意安慰了幾句,又慫恿了幾句,才肯安靜下來。


    台上有人將畫卷收起,呈給苟家三小姐。


    三小姐這一看,臉上表情複雜萬分…


    台上有人已經開始登台,是個俊俏小生,來人自抱家門,“鄙人相國館鄭家鄭奇長,琴棋書畫皆通一點,愛慕三小姐良久,今日前來獻上一醜。”


    台下有人認出了此子正是那相國館四大豪閥之一鄭家的小公子。議論傳來,苟刺史聽聞,臉色微變,卻又不好多說什麽,擺了擺手示意開始之後,眼睛盯上了對麵一臉玩味的包世理。


    其實,在場少有人知,這相國館鄭家,可是當年包刺史還未出仕之時便一手扶持的,才成了相國館內的四大豪伐之一。


    此人如今前來不是為了包家的那三位千金,卻是這苟家三小姐,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鄭奇長開始展示他所謂的琴棋書畫都通一點,先是提筆作畫,接著又轉向宣紙桌台吟詩作賦,好不悠哉,引得台下人群連連叫好。再然後一曲簫聲更是聽得在場的眾人驚喊,“吹得好”。到了棋台卻犯難了起來,他對著人群抱拳道,“諸位江湖俠士,可有精通棋道之術者,勞請上台一比高下。”


    話才說完,人群中便有一花白胡子老者緩緩走上台來,老者掃視了在場的眾人,麻著胡須,朝亭子裏的三小姐笑道,“老頭子隻是個路過看熱鬧的,聽聞後生小輩要在棋道上找人一比高下,心頭暗癢難耐,不知三小姐可否允許老頭子在此走上一盤。”


    苟素聽到老頭問話,急忙站起身,端莊迴道,“老先生可是那燕離民間流傳甚廣的走棋大家慕容花海?”老頭微笑點頭,台下已有人開始感歎。就連兩位刺史大人也站起來向老頭行禮。


    苟素眼中流過一絲驚喜,“既然是老先生親臨,小女自是深感榮幸,別說是一盤。隻要老先生願意,您盡可下到滿意為止。”


    老頭也不客氣,對著台下人群說道,“你們這些後輩小生,今日老頭子就與其走上一走,盡管放馬過來便是。”說完,老頭一屁股坐在了棋台旁。


    說是坐,其實是那種半躺。


    苟素本來隻是試探性的隨口一說,見到老先生算是答應,頓時欣喜萬分,朝身旁侍女說了幾句,侍女趕忙將話傳給傳喚官,傳喚官聲音響起,“三小姐有言,凡選棋道者,若能平了慕容老先生,直接進入下一輪…”


    “來人,為老先生沏茶執傘。”傳喚官接著喊道,已有侍女攜茶水器具、遮陽傘趕來。


    鄭長奇臉色頗為難看,強擠出個笑臉,顫巍巍的坐到了棋台對麵。


    船頭弩俠兒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何這老頭的聲音這麽熟悉,剛剛貌似在什麽地方聽過。問到身旁肖大哥,“大哥,您可知道這老頭來曆?”


    肖大哥注視著已經開始的棋局,隨口迴道,“慕容老頭,燕離人氏,出師北盟淨雲台的棋道大家,常年遊離在各國山野之間探索棋道,神出鬼沒的,想不到如今到了這霸州。”


    弩俠兒點頭,對於北盟淨雲台還算略有耳聞,也是當初聽五師兄談起過。淨雲台是北盟一個神秘的存在,不屬於諸國,獨立於世外,門中之人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但隻要出世,必定有聞名於世的成就。


    棋局上風雲變化,慕容老頭卻格外悠閑,喝著茶水,逗著侍女。


    反觀鄭奇長,額頭上已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雖是初冬十一月,但霸州本來就靠近南疆,又是中午過後,氣溫相比與燕離北邊的諸城自然要高上不少,陽光也頗是毒辣。可作為個年輕體壯的後生也不至於此,人家執傘、沏茶的侍女都能忍受得住,何況你個大老爺們。


    看得鄭奇長如此模樣,圍觀人群裏,本來想走棋道一說的,心頭都開始打起退堂鼓了。


    老頭也算是個前輩大家,並沒有開口催促。倒是台下之人坐不住了,有人開口,


    “就這等下去,得等到猴年馬月…”


    “是啊,是啊,鄭公子要是不行就趕緊認輸…”


    傳喚官聽到人群抱怨,臉色微變,又看了那正“兩耳不聞窗外事”鄭家公子,急匆匆的朝亭子走去。


    一番交談過後,對著台下人群喊道:“經商議決定,選棋道之人等著便是,選擇其他者可先登台展示,書畫署名,樂器自報家門。”


    人群早就按奈不住的人,開始逐一登台,多是些書畫一途的年輕才俊,洋洋灑灑一番,又瀟灑而去。盡顯“讀書人的風骨”。少數精通樂器之人,也對自己的演奏滿意不已。


    棋台已搬至官船之上,對博弈之人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到給肖大哥一飽了眼福的機會,弩俠兒則看得一頭霧水。


    那鄭奇長也不過走了二十幾步,就敗下陣來,後來登船之人貌似比他還慘,有甚者,更是十步以內必敗。


    最後,再無人敢登船一試。肖大哥心血來潮,硬是不要臉的纏著老頭,說是要與之學習棋道之術,老頭耐不住吹捧,才勉強答應下來。


    台上比試也進行的差不多,傳喚官聲音響起,“諸位,第一輪比試即將結束,請還想一試之人速速登台,過時不候。”見無人再登台,他接著道:“三小姐納婿第一輪正式結束,諸位稍做等待,結果之後便會張榜公布。字帖、書畫前十的作品也會展示出來,供大家欣賞。若有議者,請與北霸護城大統領孫大人理論。”


    說罷,他笑意十足。


    台下之人誰不知這孫大統領的威名,誰又敢前去理論,那是自討沒趣。


    紅毯之上,琴棋書畫物件撤去。有雕鏤畫船駛來,那是霸州有名的輕語舟,也是霸州男兒的極樂殿堂,舟上有歌姬登台表演,想來是哪家刺史斥巨資請來掙麵子的。


    一時間,人群也不在意多等些時間了。


    小半時辰過後,歌姬離去。台前有紅榜、書畫榜公布。


    弩俠兒打算邀上肖大哥一起去看看,畢竟自己可是作了副“百鳥朝鳳圖”的。


    肖大哥正在懊惱之前說什麽要學棋道之術,坐在老頭對麵抓耳撓腮,聽到弩俠兒一說,借坡下道,胡亂的走了一步死棋,嘴裏說道,“老先生,肖小子見你這般年級,不願駁您麵子,今日就先下到這,有機會再討教一二。”


    老頭滿臉褶皺的一笑,懶得與再做糾纏,迴道,“老頭子也無趣啊,不如隨兩位去看看。”


    ……


    紅榜之前,一老頭看著畫帖榜上那副所謂的“白鳥朝鳳”圖感歎不已,一旁短劍俠客則笑得肚子疼,周圍人也嗤笑不止,指指點點。中間就剩個小道一臉茫然,盯著自己所作之畫,想不明白中間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隻見那副“白鳥朝鳳”赫然立在榜單第一,畫上所作鳳凰如草雞,三四筆點過,百鳥是無數墨點打鉤而成,彎彎曲曲的湊在一團,好不熱鬧。百鳥之前又獨出來一隻,也不曉得作者是咋想的,難道是把自己當成了那單出來的那隻,這也說不過去啊,那單獨出來也就一個墨點而已。


    唯一還算讓人眼前一亮的就屬那提筆了,寫得倒是有點個真正百鳥朝鳳的意思。


    就這狗屎畫風,也難怪會引來無數笑聲。


    弩俠兒哪猜得到旁人心思,你笑你的,畫既然出自我手,那便有它存在的道理。至於那黑點,根本就是自己的無心之過。為何如此茫然,那是想不通居然能上榜,還是榜一。


    再仔細看去,終於發現自己所作之畫下麵多了行小字,其它畫也是如是。應該是苟家三小姐的評語,弩俠兒緩緩從口中念出,“畫雖簡略,但意喻高深,文壇大家不能同之一概而論。”


    此等評價,頓時給這幅畫提高了幾十個檔次。也是,當今諸國文壇,百家爭鋒,有些大家所作字帖、畫帖,在一般人看來還不如個三歲小孩的亂塗亂畫,但卻能依次名聲大振。可謂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卻沒人敢反駁,有也給暗殺在搖籃裏。


    弩俠兒那叫一個抑鬱。


    “老弟快看,紅榜上也有你的名字啊。”肖大哥朝他喊道。弩俠兒聽聲望去,隻見那紅榜最後正是“弩俠”二字,自己剛才並沒有過多去看,就隻瞅了眼前三甲,就被畫帖榜的議論給吸引過來了。


    這下好了,連上兩榜,還晉級了下一輪比試,真是“天大的驚喜”。


    周圍人開始恭喜晉級之人了,但到弩俠兒這點,多是些陰陽怪氣的話。自己也隻能默默偷哭去了。


    肖大哥與慕容老頭在紅榜之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正歡。多少是忘了身後小道的感受了。


    突然,高台上走下一人,正是孫大統領,圍觀之人散開一條路,他來到弩俠兒麵前,傳話道,“弩老弟,我家老爺有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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