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王府,月色深濃。


    偌大的正陽殿內,塌間,諸長矜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依舊是以小白的身份,見到了少年時遇到的她。


    他被她丟在一家獸醫館中,而她卻整日都與盛玦一道到處遊玩,終於,他趁獸醫館的人不注意,強撐著虛弱的身子溜了出去。


    冥冥之中,或許有什麽在指引著他,令他不自覺邁著步子,一路從京城尋到了山腰。


    他累的快要撐不住,在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終於聽到她的聲音。


    她笑得真美,美得令人眩暈,令他每每想起,都覺得心肝直痛,像是有一隻無形中的手,攥著他的心髒欲逼他致死。


    諸長矜想起她不在的這兩個月裏,自己是如何行屍走肉般渾渾噩噩。


    想起她在自己懷裏陷入昏迷的時候,不論他如何悲痛唿喊,她都好似堅決要棄了他長睡不醒。


    這時,他看見他的阿灼,對著旁人笑盈盈地說:“大哥,能在這裏遇見你,還有長矜師兄,還有淩渡師姐、二哥他們,我已經沒有遺憾了,雖然知道以後你們可能會忘記……”


    諸長矜隻覺得渾身一震,然而下一刻,她毫不留戀地跳下懸崖時,巨大的恐慌又將心底那絲怪異之感遮住。


    萬千情緒最終化為淒厲地一聲唿喊,細密綿長的窒息感襲來,諸長矜冷汗淋漓,終於脫離了夢境。


    他直直盯著床頭那塊素色紗幔許久,眼中濃烈的偏執一點點化為深諳。


    不知活了多久,諸長矜才緩緩半直起身,披了一件外衣下榻。


    房中沒有點燈,月光慘淡一片,諸長矜卻輕車熟路,踏入自己這兩個月來走過無數次的暗門。


    這裏本來是他月圓之夜冰火症的紓解之地,如今卻全然變了一副模樣,一進來,便能感受到濃厚的冰寒之氣縈繞在周身。


    正殿光色黯然,這被改修成冰室的暗門中卻處處柔光。


    諸長矜知道阿灼她怕黑,盡管她睡著了,卻不妨礙自己為她長點數盞燈……若她醒來,便可以順著這燈光,迴到他的身邊。


    他走到林灼灼跟前,彎下腰,伸出指掌,眼中熾烈的癡迷纏.綿不盡。


    細細親吻她的額,自眼角流連至唇.瓣,被碾碎了的碎音呢喃而出:“阿灼,你何時才打算醒來?滿打滿算,我們也才分別兩個月,可這兩個月,我過得,卻覺得足足有兩世之久。”


    “阿灼,你不再喜歡我了嗎?可你不是已經承諾要做我的戰王妃了嗎?你怎麽能不守承諾,就這樣狠心離開我……”


    他語氣一轉,聲調變得兇惡,“不許,不許你不喜歡我。我可以讓你離開一會兒,但是你以後隻能待在我身邊!”


    林灼灼覺得自己渾身都要僵透了,可真特麽冷。


    她這是迴來了嗎?諸長矜究竟把她弄到了哪裏!該不會見她沒氣兒了,就隨便找了個小坑把她葬了吧?!


    一想到這種可能,林灼灼頓時覺得頭也不暈了,身子也熱乎了起來,她或許有力氣爬出這個冷冰冰的坑裏,去把諸長矜那廝摁在地上摩擦一頓了!


    隻是一睜眼,眼前卻是一張放大了的、曾經十分熟悉、而如今又有些陌生的俊臉。


    林灼灼差點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額頭猛地撞在了諸長矜腦門上。


    “嘶——”林灼灼眼角帶淚地捂住腦瓜,一言不合開始表演:“你幹什麽呢!你撞到我了知不知道!”


    然而等她額頭最初的那股痛勁兒緩過去之後,竟然還沒有聽見諸長矜說話的聲音。


    林灼灼有點懵,難不成她剛才那一下子有點用力過猛了,把這廝給撞成了傻子?


    小姑娘原本捂在腦門上的手暗搓搓往下移了移,擋在眼前,卻露出好大一條縫來,往諸長矜那位置看去,“??”


    諸長矜愣愣地盯著她,好像看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事情般,那眸中夾雜這的焰光如果能化成實質,林灼灼相信能把自己燒死。


    “……王爺?你怎麽了?”


    諸長矜依舊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隻是在聽到她略顯嘶啞的聲音之後,眼珠子終於動了動,似乎想要張嘴說些什麽。


    林灼灼一時也被他這架勢給弄懵了,一動不敢動地迴視著他,甚至連話都不再多說,就怕這廝真的被她“死而複生”給刺激傻了。


    她善良地想,本來這人就在天下女子之間沒什麽好名聲,除了她,根本沒有人看的上他,這要是再傻了,可不就隻剩下一張臉能看了。


    林灼灼十分有耐心地等他先開口,卻不料這廝愣怔了半晌,突然來一句:“阿灼,你以前不是這樣喚我的。”


    若是仔細聽去,還依稀能查探出他語調中那絲絲顫抖,以及微弱的哭腔。


    “……”這這這,林灼灼瞬間睜大了一雙鈦合金大眼,“不是,不是,王爺,您……您別哭啊!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我就不該在這個時候醒來的,讓您傷心了。”


    這話說完,林灼灼還在心裏忐忑了一下,怕她揭了人家老底惹人發怒,但這次也許是她的離去,給諸長矜帶來的傷害太大,讓一隻大狼狗在此時化身小奶……狼,猛一下將她攬在懷裏。


    “我才沒哭。”摁在自己心口處,他聲線甚至帶了些祈求她憐憫的意味,“阿灼,你終於迴來了。你以前,都喊我阿贏的。”我想聽你再喊一次。


    可惜林灼灼現在被他一撲,渾身筋骨都好像迴了神,躺在冷冰冰的石床上兩個月,她隻覺得……渾身非一般的酸爽。


    此時再被這冷氣一卷,更是抖嗖起來,差點說不出話,最後還是諸長矜用內力幫她取暖之後,才語不成調地說:“我知道以前喊你阿贏,可那不是之前的事嗎?你又不是真的阿贏。”


    諸長矜摟著她的麵色一沉,想到一個猜測,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緊緊盯著林灼灼雙眼,問:“你是不是記不起來昏迷之前的事了?”


    連阿贏都不喊了……諸長矜心痛,心痛到難以唿吸!


    林灼灼不爭氣地眼睛一閉,隻撂下一句:“你是不是想凍死我,好繼承我美麗的身軀……”


    諸長矜:“……”


    諸長矜連忙將她打橫抱起,快步出了冰室,隻有他自己清楚,走出暗門的這一刻,他不僅手腳顫抖,心,也同樣抖個不停。


    若這是他的夢中之夢,那麽他多希望,此生,就這樣沉迷於夢境,再不見天日。


    -


    林灼灼“一睡不起”之後,戰王府眾人便眼睜睜看著自己身處的府邸再次變得沉寂。


    最後還是奶娘看不下了,做主買了些鳥雀來,這白日裏也好添些熱鬧,不負春意。


    是日,林灼灼就像是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一樣,清越的早晨被一群嘰喳叫聲給吵醒了。


    她還未睜眼,便已然做出要擰眉的姿勢。


    隻是那皺眉的動作終究還是沒有做完整,便忽而被一雙溫熱帶著薄繭的指腹抹平了去,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姑娘家,皺眉會變醜。”


    林灼灼緩緩睜眼,對上一雙隻盛了她滿滿倒影的鳳眸。


    她頓了下,好像認不出他了一般,試探地呢喃了句:“王爺?”


    諸長矜不知道她眼中的陌生從何而來,隻以為她與自己一樣,太久沒見,所以不由自主與他生分了。卻沒深想,她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又如何會產生“太久未見”的感覺。


    諸長矜見她不自覺擺出一副懵懂的模樣,心裏不由被紮了兩針似的抽痛,他伸手將人抱在懷裏,口中如數家珍般道:“今早醒來,還以為依舊困在夢中不曾醒來。”


    “但我一眨不眨看了你許久,摸得著,聞得見,才終於想明白,我的阿灼……”他說到這裏,喉結突然艱澀地滾動兩下,才道:“她是真的迴來了。”


    “我就知道,她絕對不會丟下我。”他埋在少女頸間,這樣說道。


    林灼灼停了好半晌,才終於反應過來似的,抬手在這個已經不是少年、卻依舊渴望她青睞的諸長矜後背上,輕輕撫著。


    “對不起。”她與那個少年相處太久,久到無法再將少年的他與這時的他聯係在一起,但其實,他們分明就是一個人啊。而身為戰王的諸長矜,也不過是比萬劍宗那個長矜師兄身上多了一份承重的負擔。


    她能說出口的,也隻有這一句話。是為少年的那個他,也為眼前的這個他。


    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諸長矜忽然抬起頭,捧住她的臉便要來勢洶洶地吻下去。


    林灼灼愣了兩秒,一邊推他,一邊扭著不讓他親。


    “怎麽了?”諸長矜聲調低落,“阿灼不喜歡我了嗎?”


    “不不不,倒也不是。”


    似乎從她醒來之後,他就總是一副委屈可憐被拋棄的大狗狗模樣。


    林灼灼怕了他明晃晃“求撫慰”的眼神,不由忍著笑解釋:“沒有不喜歡你。”


    她指了指自己的臉,“在冰室躺了這麽久,身上不幹淨。”


    諸長矜直直盯著她:“不怕,我每日都幫阿灼擦身的。”


    林灼灼沒想到這個理由根本難不倒他,又說:“我嘴裏也不幹淨。”


    諸長矜張了張嘴,似乎下一句話就會說“不怕,我每日也都幫阿灼漱口的”……


    然而此時林灼灼突然反應過來,眼神一兇,傾身揪住諸長矜的衣領,“你剛說什麽?你每日幫我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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