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玦照舊一聲冷笑,好暇以整道:“吹,接著吹,我聽著你吹。”


    林灼灼扶額,緩了一下,開始耍賴,“你就說你信不信吧!”


    盛玦已經扒拉了兩口飯,“哦,行了啊,你覺得是什麽就是什麽吧。”


    “……”


    林灼灼嚴肅不過三秒自動破功,“不信算了,反正就你這禍害遺千年的水準,死不了。”


    盛玦:???


    吃過飯後,林灼灼又拉著盛玦往另一座山溜達去。


    她也不對自己葬身何處抱有希望了,就希望若真的是跳崖而死,還是盡量找個高點的,最好能在半空就讓她直接嚇到沒命的那種,這樣也不必感受血濺當場的痛意了。


    累的半死不活終於登到山頂,林灼灼嗅著高處新鮮的空氣,愜意地深唿吸,然而那口濁氣還沒吐出來,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獰笑:“就是那個女人!抓住她!”


    林灼灼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女人?這山頂除了她,還有別的女人了嗎?


    哦,沒有。


    ……擦,這年頭深唿吸一口氣都有罪了?!!


    林灼灼順聲望去,臉上的怒氣立時就不見了,看著不遠處漸漸飛來的一行黑衣人,心裏鬆了口氣,可算是來了。


    再不來,她都要被山上這股小風吹得毀發型了。


    帶頭的彪悍大漢正是方才獰笑的那位,此時見這女人看到他們,不僅沒害怕,竟然還露出一股古怪的笑,頓時愣了一下。


    “老大,這女人竟然還敢笑,看來她是一點都不把我們放在眼裏!老大,一定要狠狠給她一個教訓!”身後的小弟出聲道。


    彪悍大漢轉身打了小弟一巴掌,“用你廢話不,老子眼瞎?”


    “……”


    這裏的動靜自然也將不遠處正在打坐的盛玦給引了過來,他一趕來,就看見小師妹慢悠悠地還坐在原地,半分起身的意思都沒有,都不帶害怕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眼前這十幾個黑衣人是十幾顆大白菜。


    盛玦不知道這種時候是該佩服小師妹的膽量,還是該信她所說,他們今日真的有血光之災?


    “傻了?還不躲起來?”盛玦三兩步擋在林灼灼身前。


    林灼灼看見他,才慢條斯理站起身來,“師兄,你走吧。”


    “走去哪?”盛玦很兇地反問。


    “下山啊。”林灼灼很輕鬆地答。


    盛玦:……


    她在這裏,他這個做師兄的,還能拍拍屁股轉身走掉不成?難道在小師妹心裏,他就是這樣的人?


    盛玦拉著林灼灼就往外衝,引得那些殺手一個個被激起了兇性,當場就要給兩人點顏色看看。


    林灼灼知道這就是她最後的一點時間了,不想再掙紮,也知道憑她與盛玦二人,根本掙紮不得,隻好無奈地一邊被盛玦拽著跑,一邊道:“師兄,這樣,你去山下找長矜師兄,這些人方才上來的時候隻注意到了我,說明我才是他們的目標。”


    明明是極其令人慌亂的場景,她說出來的話,卻帶著一股安撫人的魅力,“師兄,他們一開始也說了,隻是想抓我而已,你隻要快點去找到長矜師兄,讓他帶人來救我,我一定沒事的!”


    “閉嘴!讓我丟下你,不可能!要走一起走!”


    “……”


    盛玦的功夫是不錯,但他身邊還帶了林灼灼。


    兩人根本無法從一眾來勢洶洶的殺手包圍中逃脫,沒多久,他們便再次被黑衣人圍在了中間。


    林灼灼聽著領頭的那個男人說出與她曾經夢中一模一樣的話,那一瞬間的感受,說不清是輕鬆,還是難受。


    “師兄,你別管我了,算我求你了,你走吧!”


    “我不走!”


    林灼灼看著麵前這個眼眶瞬間變得通紅的少年,腦海中閃過同樣露出這幅神情的另一個人,鼻尖一酸,突然撲上去緊緊抱了他一下。


    “大哥,能在這裏遇見你,還有長矜師兄,還有淩渡師姐、二哥他們,我已經沒有遺憾了,雖然知道以後你們可能會忘記……”


    說著,她忽然狠狠推開他,在盛玦來不及反應之下,朝著沒有後路的身後之地縱身一躍,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之中。


    那一瞬間,盛玦隻覺得自己好似聽見了山崩地裂的聲音,眼前的一切都在叫囂著毀滅,他目眥欲裂地嘶吼:“小師妹,不要——”


    然而迴應他的,隻有漫山遍野的瑟瑟風聲。


    盛玦扭臉,眼神如地獄爬出的羅刹般,死死盯了他們幾眼,便在十數人略微心顫的驚嚇中也跟著他的小師妹躍下懸崖。


    -


    年年祈福一個月的期限已經完畢,諸長矜跪坐在自己的廂房,拿了一根狼毫筆,在白色宣紙上寫下了金家的種種罪證。


    “兒臣啟奏,是為揭露民眾災難而為。


    昔日金家為國奔波,有護國之功,得先帝之器重,擇百畝良田千傾廣廈,在福地開枝散葉。


    然金家延續不足三代就以腐朽不堪……搜刮民脂民膏,欺壓百姓,無惡不作,仗勢欺人強取豪奪。


    無比猖獗罪惡多端,百姓有口不能言,金家之地災害連年,百姓凍死路邊無人知曉,而金家日日夜夜笙歌作舞。


    當地官兵收取賄賂為虎作倀,阻擋陛下耳目,讓之猖獗至今。


    矜與友人百難之中收集證據上報陛下,望陛下聽之信之,還百姓清明!”


    諸長矜收筆,輕輕吹了吹未幹的筆墨,看著其中的友人二字,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杏眼柳眉明媚動人的臉。


    那丫頭不知道如今怎麽樣了,到底還有沒有在生他的氣,若不然他先派個人去打探一下她今日的消息?定是又跟著盛玦那廝跑去哪裏瞎玩兒了吧。


    諸長矜笑了笑,取下自己的印章蓋上,迴神準備取衣服的時候,像是有所感應般,“噗”地一聲自腔道噴出一口鮮血!


    眨眼,桌案上黑白分明的紙張便撒上碩.大一團殷紅。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他會感到這般慌張,甚至生出一股想哭的欲.望?諸長矜攥緊了衣袖,瞳孔緊縮,頭腦一片空白,隻憑著本能向外走去。


    他渾渾噩噩地出門,於疏此時不在,旁的侍衛看到自家主子慘白的臉色也不敢多問,於二在他走後看了看桌上筆墨未幹透的諫書,上麵沾著許多的血,一時驚慌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派人查探到盛玦與她的行程,便馬不停蹄地奔了過去。


    在聽到手下連著尋了兩個時辰卻仍舊無果之後,諸長矜怒火熊熊燃起,大發雷霆一頓,便親自搜山尋人。


    結果可想而知,一撥人找了一夜,卻依舊沒有結果。


    於二在這時顫巍巍地說:“主子,整座山我們都找過了,林姑娘跟盛公子根本沒有離開這座山,會不會,會不會是他們……”


    “你敢再說!”


    諸長矜猛地暴喝一聲,提劍就架在於二的脖子上,眼眶紅得快要滴血,麵色陰沉到將一眾鐵骨錚錚的屬下們嚇得發抖。


    “她不會,她不會……”


    諸長矜呢喃著,若不湊近,便不會聽到他那輕得被風一吹,似乎就能散去的最後一字:“她不會死。”


    又是一大團鮮血因怒極、懼極而自口中噴出。


    “主子!”


    ……


    諸長矜醒來後,已經是五日後。


    他一醒過來,就見於疏滿臉哀色地立在塌邊,遞過來一封信,“主子,是萬劍宗的信。”


    信上沒有別的話,隻要短短兩字:速迴!


    諸長矜將信紙捏在手中,力道之大,手上的青筋都崩了出來。


    兩日的路程,諸長矜快馬加鞭一日半便到了,若不是馬兒半路上累的起不來又在驛站換了一匹馬,恐怕能一日趕到。


    宗門還是那般清淨,但是在諸長矜看來,卻過於冷清了。


    路上的弟子們都用不太對勁的眼神看著諸長矜,就連平日裏閉關的師父也出來了,在他麵前欲言又止。


    師父用憐憫的眼神看著諸長矜,並未多言,隻是歎了口氣,揮手讓他過去。


    諸長矜直奔印象中的地方,推開門卻沒有聽到一點熟悉的聲音。


    “小花朵兒?”諸長矜輕輕唿喚林灼灼,眼裏滿是希冀,他看著窗上燈火照映下搖曳的影子,心中憋悶的那口氣終於吐出來了。


    那人影晃了晃,起身向外走來,諸長矜也笑著內門走去,還和“她”說自己的經曆:“小花朵兒,我前幾日一定是在做夢吧?我夢見你……”


    門打開,裏麵是盛玦纏了紗布、同樣蒼白的臉色。


    諸長矜眼底的星光閃了閃,快要熄滅了。


    他眼眶紅紅的,不死心地問道:“她呢?”說著眼睛還向屋裏瞥了幾眼,試圖尋找那個身影。


    “師兄……她,”盛玦從沒有哪一刻如此時一般,像是體會到萬念俱滅的感覺,他閉了閉眼,說出連他也不願麵對的那句話,“她沒了。”


    “什麽叫她沒了!!!”


    諸長矜突然不受控製般,死死掐住盛玦的脖子,眼中是一片真實的殺意,“你害死了她!你把她害死了!”


    “盛玦!為什麽你不跟著她一起死?!”


    “為什麽我的小花朵兒死了,你卻還活著!”


    -


    另一邊,清爽的冰室中,林灼灼沾了霜色的長睫輕輕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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