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灼灼聞聲點點頭,“是,征戰的戰。”


    霄頌微微一笑,“他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是吧?”


    “是。”


    霄頌沉吟片刻,突然道:“所以,丫頭,你考慮一下為師方才說的。”


    林灼灼抬眼,看見便宜師父眯眼笑著,像隻千年狐狸似的,“不要與他在一起了。”


    “可……”林灼灼麵色為難起來:“他若是,若是不願意呢?”


    霄頌顯然沒有想到小徒兒心裏擔心的是這件事,沉思半晌,他忽道:“你稍微等一會兒,為師替你占卜一場,看看你究竟何時才會迴歸正軌。”


    林灼灼垂下眼簾,盯著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背,難得愣怔了許久。


    其實,師父的意思,又何嚐不是她自己的本意呢?


    隻是一想到諸長矜可能會在自己單方麵提出不想再在一起之後,不擇手段做出一些無法挽迴的偏激之事,她就有些,心肝發顫。


    他是什麽人,早在當初看書的時候,她便已經深深領教過了。


    後來又跟陰晴不定的戰王殿下相處甚久,自然也有些明白他的脾性,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說是極端也不為過。


    隻不過是一般人都無法入他的眼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霄頌終於有了動靜,長睫顫了顫,“……為師算出來了大致時間,但具體是什麽時候,卻摸不透了。”


    林灼灼聞聲,怔了一下,抬眸,“所以,是徒兒確實是會離開這裏的,是不是?”


    霄頌頷首,將卦象示意給她看,“這裏,顯示的便是,就在不久之後,最長不超過十日,便會離開。”


    林灼灼知道自己遲早會迴去,絕對不會在這個時空留太久。


    但她卻沒料到,自己竟然迴去的這麽快。


    “十日?”林灼灼低聲喃喃一句,突然不知是難過還是歡喜,“才十日,長矜師兄,還不一定會在十日內趕迴來……”


    霄頌忽地不忍心去看,皺了皺眉,“丫頭,不要傷心。”


    林灼灼知道師父是在安慰自己,她一個人呆愣了一會兒,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對,我不用傷心,我離開這裏,卻能立馬見到數年後一直在等我醒來的長矜師兄。”


    師徒對視一眼,霄頌見她似乎振作了些,笑了笑,“你呀,倒是會開導自己。”


    林灼灼似乎也笑了下,可她沒說出口的是,她離開了,是會見到諸長矜不假,可卻再也見不到那個,因為她一句撩撥的話,便羞得耳尖通紅的少年了。


    她不必傷心,可那個少年卻要忍受數年的分別之期,甚至不會知道兩人會在未來相遇……最傷人的是,接下來的時間裏,幾乎是他此生最不安寧最痛苦的時期。


    她卻無法陪伴左右,無法見證這個少年的成長。


    林灼灼眼中升起一些波瀾,“師父,徒兒想要求您些事。”


    霄頌:“你說。”


    林灼灼:“等我走後,您能不能想想辦法,讓他,不要太難受?”


    比如喝點什麽忘情水之類的。


    霄頌失笑,“這個就放心吧,就算為師不幫你,自會有天道幫忙。”


    “啊?”怎麽扯到天道了?天道不是修仙世界才有的嗎?林灼灼一臉懵。


    霄頌看著小徒弟懵懵懂懂的可愛模樣,忍不住想要伸手挼一把她腦袋,可惜兩人的距離不支持他做這個動作,而且要是起身走過去單純隻為了挼一把,似乎也有些太沒麵子。


    所以他還是死死憋了住,隻淡淡解釋道:“你隻是無意被卷進了這裏,每個世界都有其運行的規則,等天道發現你這個‘誤差’所在之後,便會主動將你修正過來,送你迴去你本該待的世界。”


    “而這個‘誤差’修正之後,在這個世界,所有關於你的記憶,都會逐漸被天道抹去,所以為師才說,不必擔心。”


    林灼灼被便宜師父說的一愣一愣的,最後慢半拍地問:“也就是說,隻要徒兒離開這裏,誰都不會再記得我了,也不會再有徒兒出現過的痕跡,是嗎?便是師父這樣的人,盡管知曉天道規則,也不會再記得徒兒了,對嗎?”


    霄頌一麵覺得小徒弟心性靈透,另一方麵,又覺得這件事對她來說,似乎有點太不公平。


    但這亦是他生而為人,無法與天作鬥爭的無奈,“是。”


    林灼灼目光移開,盯著自己白嫩的手指,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神色肉眼可見變得低落起來,最終淺淺道:“好,徒兒曉得了。”


    所以她來到這裏,其實並沒有什麽好的。


    她會擁有一份誰也不知道的記憶,盡管這份記憶裏皆是甜蜜。


    而諸長矜……哦對,他會忘記有關她的一切,不會因她而陷入瘋魔,卻依舊會經曆失去唯一親人的傷痛,經曆自己的兄長弑父殺弟,在朝天上鏟除異己的殘忍手法。


    她之前在不敗山莊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的到來,會改變曆史,卻原來,這場機緣,竟什麽都不是。


    而她與少年諸長矜,連最後一麵都見不了了。


    盛玦在外麵等得花兒都快要謝了,終於把小師妹等了出來。


    她後腳還沒踏出門檻,盛玦便懶洋洋地說:“小師妹,師父他老人家究竟在裏麵跟你說了什麽啊?怎麽這麽久?等得我心好累。”


    林灼灼抬起腦袋看向盛玦,聽著他依舊吊兒郎當的慵懶語調,不知怎麽的,忽然就鼻尖冒出一股子酸澀來。


    眼前也開始變得朦朧,她輕輕開口,努力想要讓自己聲線變得正常,卻還是發出哭腔般的顫音:“……大哥。”


    “我,我……”好像開頭的淚意湧上之後,接下來的痛哭流涕就變得水到渠成。


    盛玦哪見過小師妹哭啊,他雖然整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風流”的浪蕩勁兒,其實便是連小姑娘都沒見過幾個,更別說見她們掉金豆豆了。


    盛玦手忙腳亂起來,“哎?小師妹,小師妹,怎麽了??師父他欺負你了?”


    盛玦幫小姑娘擦了擦眼尾,卻不想換來了小師妹更加洶湧的淚水,他一咬牙,抬腳就要往殿內走去。


    還是林灼灼反應快,雖然心裏難受,卻還是一把將他拉住,問:“你去幹什麽?”


    盛玦一臉的深沉,“肯定是師父他說了什麽不好的話,讓你傷心了,小師妹你放心,你叫我一聲大哥,我便永遠是你的靠山,這些日子以來,我家小妹多乖啊,師父他憑什麽要罵你!”


    說著,這廝還不過癮,將衣袖往上一拉,“不行,師父他怎麽這麽不知道愛護幼小?他以前可從來沒有這麽狠的,這件事一定有什麽蹊蹺!莫不是因為你與諸長矜的事?”


    “我得去找師父理論理論,他這麽隨隨便便就將你罵哭,也不先看看我這個做大哥的同不同意!”


    眼看盛玦又想走,林灼灼這下不敢繼續落淚了,也沒法再真情實感地哭了。


    這傻子,怎麽到這個時候,就這麽一根筋呢?林灼灼有些好笑,又有些傷感地開口解釋:“大哥,你想太多了。”


    “師父隻是與我說了些以前的事,我太敏感了,想著曾經那些經曆,就,就有些思念了。”


    林灼灼說的真誠,盛玦在那頭卻不信地挑了挑眉,“你說真的?”


    林灼灼無法,隻好重重地點頭,連四根手指頭都豎了起來,“我發誓行不行?是真的,師父他老人家那麽和善,怎麽會兇我呢?”


    盛玦這才打消了進去詢問一番的念頭,但還是一臉的不開心,攬著小師妹的肩膀往外走,一邊咕噥道:“誰知道師父會發什麽瘋?或許他就是見你長得比他好看,嫉妒你呢?”


    師父都三十多了,連個喜歡的姑娘都沒有,盛玦一度懷疑他老人家修的不是武,是佛。


    盛玦不知道,他擱外麵嘀咕霄頌的話,都被他在殿中一字不差地聽到了。


    兩人肩並肩往外走,還沒踏過大門口,就被內殿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音給兇得一激靈。


    遠遠的,便能聽見霄頌那難得動次怒的性子在咆哮,驚了殿外一樹的鳥雀:“盛玦!你這個逆徒!再敢編排為師半句,宗內一百零一所茅廁便都歸你掃了!”


    盛玦:“……”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林灼灼跟著盛玦狂奔逃走,一邊跑,一邊用另一隻手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盛玦:“你笑什麽?!”


    林灼灼:“師兄,不是我想笑的,是真的太好笑了,我忍不住……噗哈哈哈~”


    “你還笑?”


    “不不不,不敢了不敢了!”


    -


    幾日下來,林灼灼忽然像是被打來了任督二脈似的,練功練得格外刻苦,就連一向對此不上心的盛玦看了,也要嘖一聲,感歎一句:小師妹有天賦啊!


    這話說得,林灼灼很是受用。


    她也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似乎真的開了竅般,或許是心境的變化,有時候練習某種招式,淨會舉一反三,甚至腦海中會浮現出原身幼年時練武的場景。


    她也曾努力順著這條線去迴憶,但卻仍舊一無所得,因為在那些模糊片段裏,似乎並不怎麽有大人的身影,而是在很小的經常,便開始獨自一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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