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長矜聽到她這番言論,不由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你以為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能無拘無束嗎?便是當年的我……不提也罷。但這位曾經的武狀元出身世家,家族裏可全是文官,隻他一個武才,況且他父親當年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氣。”


    “那位老倔驢在得知自己兒子想要上戰場時,當場揚言說,若他敢投身從軍,沈家便當沒他這個兒子。”


    說起這件事,當時整個京城便沒有一個不唏噓的。


    老一輩的固執,那時的沈洲知也同樣的固執,不管家裏怎麽勸,鐵了心的要從軍,就這般一走便是五年。


    少年沈洲知也確實是個可塑之才,僅僅五年,掙得一身的功績榮耀,凱旋之時,年紀輕輕即被皇帝封賞一品大將軍。


    可他沒想到的是,早在他出走的第二月,他那個老倔驢父親便被這不孝子氣出了急症,沒多久便亡了。


    諸長矜見小姑娘對這件事有興趣,也忍不住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她。


    林灼灼聽罷,一時不知心中作何感受。


    她猜,凱旋而歸的沈洲知必定是懷著滿心的歡喜,想要快點迴到家中,告訴自己頑固的父親,他憑借自己的努力,同樣能給他們沈家帶來榮耀。


    可他定然沒有料到,推開家門之後,等待自己的卻是血脈至親的指責,是靈堂冷冰冰的父親牌位,是下人們不絕於耳的議論。


    林灼灼突如其來的默然,心裏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


    這與……諸長矜後來聽聞皇帝薨逝時,被孤立的感受又何其相似。


    這樣想著,林灼灼忍不住便想要對眼前的少年好一點,再好一點。


    畢竟少年他什麽都不知道,對她也隻有滿腔的喜愛之情。從前那個對她有過傷害的諸長矜,與現在滿眼熱忱的少年不能相比。


    她不禁握住諸長矜的手,語氣充滿憐惜地說:“長矜師兄,我會對你好的。”


    諸長矜:“……”?


    諸長矜懵批了一瞬,隨後逐漸緩過神來,難不成……給小花朵兒講些旁人的慘事,居然能讓她把對別人的同情轉移到他自己身上嗎?


    諸長矜心中一喜,感受著手掌間小姑娘暖暖的溫度,扭捏地想:還,還有這等好事?!


    林灼灼竟然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受寵若驚,心裏的憐惜更甚,兩手相握的力度又緊了緊,再次承諾道:“我以後若是哪裏對你不好,你一定告訴我,我會改的。”


    諸長矜……諸長矜此時已經不知快樂為何物了。


    隻覺得自己一頭紮進了飄飄若仙的彩雲裏,眼裏心裏都是小花朵兒對自己的好,連往常那些暗搓搓藏在心裏,時不時想起都像是在自虐般的陳年酸醋都覺得不是事兒了。


    林灼灼不知他心中所想,心中兩個名為理智與感情小人在不挺爭吵,最終還是感情戰勝了理智,因為她忽然想到,若是她有一天消失了,在這少年的世界裏被徹底抹去,那麽對他來說——


    整個生命中,大概有一大半的快樂都會被剝奪了吧。


    既然早晚都要消失,那她從前的想法看似是在為他好,實則卻連給與他最後的歡喜時光都不肯。


    她終究也是個有心的人。


    林灼灼心思都放在了諸長矜身上,剛打算再說些什麽,卻忽地被周圍一片震驚聲吸引。


    她順聲望向台上,卻見淩渡師姐將劍指在沈洲知的頸邊,幾息過後,那藍衣男子輕聲笑了笑,溫言溫語地認輸道:“姑娘好身法,是在下輸了。”


    林灼灼自然也聽見了這句話,眼中頓時閃起驚喜的光芒。


    嗔怪地瞥了諸長矜一眼,“哼,我就知道淩渡師姐會贏,你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


    諸長矜但笑不語。


    在眾人一片歡唿道賀聲中,台上的淩渡卻沒怎麽歡喜。


    因為她發現,這個男人在最後的關頭竟然,竟然放水!!!


    這不是在piapia打她二十三世紀金牌殺手的臉嗎?!


    但勝負已定,她若是再糾纏,這人估計也不會承認自己放水,對她本身也無益。


    淩渡恢複了平常的淡漠,朝沈洲知微微點頭,心裏有了旁的想法,便直接抬腳走下台去。


    接過最後一塊玉如意,淩渡想也沒想,等人群散去之後,直接把玉如意塞進林灼灼懷裏,跟之前那兩位如出一轍的表情,明晃晃的“喏,拿去玩”。


    說實話,那一刻,林灼灼覺得會不會師姐真的聽到了當時她對諸長矜胡謅的話,從而也喜歡上了自己……


    不過下一刻,林灼灼就不這麽想了。


    因為淩渡說:“師妹武功太弱,身上帶著三塊玉如意,也算是能能讓人知曉,你身邊有三個高手保護,以免諸如金家那混球的騷擾。”


    林灼灼:……但凡是個對別人有意思的姑娘,大抵都不會這樣直白地說人家“太弱”吧。


    真相了,師姐還是那個鋼鐵直女淡漠殺手,她還是不多想的好。


    林灼灼一邊嘴角微抽,一邊收起玉如意,想起盛玦給她的那塊,不由想到了金之煥,便對著身邊的兩人說道:“趁現在得空,不如我們一道去看看收押金之煥的刑堂?看看這不敗山莊到底是不是真的公平公正。”


    諸長矜道了一聲“好”,而另一邊的淩渡卻搖搖頭。


    “怎麽了?”


    “你們不知道,適才我在等候區的時候,隨意往四周瞥了一眼,卻看見了隱在人群中金之煥的身影。不過也隻是一瞬間而已,但可以確定的是,那絕對是他!”淩渡迴道。


    諸長矜聞言也忍不住擰眉,沉默片刻,突然嘲諷地笑了一聲:“他們金家,最不缺的就是人脈了,想必在這不敗山莊之中,有什麽大人物與金家走的極進,所以金之煥才能安全走出刑罰堂,連向臣那老家夥都奈何不得。”


    是這個理,林灼灼點點頭,又同淩渡講了盛玦那玉如意的事,聽得淩渡頓時沉下臉。


    “好啊,這些糟老頭子,陰奉陽違都使得爐火純青了。”淩渡冷聲道:“小師妹,那玉如意在哪,我先看看,他們究竟有沒有動什麽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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