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戰軍區醫院。


    昨天還悲慟到暈厥的林楚楚,醒來後突然平靜了。


    相較她的平靜而言,顯得沈星波格外激動。


    “他是怎麽死的?”


    他站在病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靠坐在床上的女孩,充血紅腫的眸子裏悲痛暗湧。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便馬不停蹄地連夜驅車趕來,一路疾馳。直至剛才,他仍然不願相信哥哥已經離去,仿佛那隻是一場隨時都會醒來的噩夢。


    可那安詳寧靜的遺容,不斷地在他眼前迴閃,提醒著他。


    沈星波迫切的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而林楚楚,是唯一幸存下來的人。


    “我哥……他有沒有留下什麽話?”


    “沒有。”


    “他…為了救我才犧牲的。”


    林楚楚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情緒,毫無隱瞞的把昨夜發生的事和盤托出。


    而她這種平淡無波的敘述語氣,也徹底激怒了沈星波。


    一把捏住她的臉,迫使她抬頭對視,聲色俱厲地吼道,“我哥死了,你就沒半點兒傷心嗎?”


    “你知不知道他……”


    手指越捏越緊,恨不得掐進她的肉裏,想要問問眼前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


    “你到底憑什麽啊?”


    沈星波暴怒的神情並沒有嚇到她,反而讓人倍感親切,就好像沈星瀾冰冷的臉龐又鮮活了過來。


    林楚楚抬起沒有打針的手臂,撫上他鐵鉗般的手,口齒不甚清晰,“如果你夢到他,記得幫我也問問……”


    “林楚楚!你還是人嗎?”


    一字一句猶如泣血,恨不得生啖了她。


    這就是哥哥喜歡的人?


    甚至願意為她付出生命?


    她配嗎?


    林楚楚手下用力,掙脫桎梏,頂了頂兩腮,不鹹不淡道,“我還有事,你請便吧。”


    說罷,拔了吊針和夾在手指上的血氧飽和度儀,手一撐,站了起來,直奔門口。


    而隱藏在平靜之下的是激蕩的暗流,她沒有哪一刻比現在對s&u的仇恨更甚!


    沒有他們,觀溪山不會出事,陸峰就不會重傷,淩澈也不會發瘋,而沈星瀾,更不會死!


    “你去哪?”


    沈星波反應慢了一步,出聲時林楚楚已經打開了房門,她扶著門迴頭,長如瀑布的黑發散落在兩側,顯得眉眼深深,透出幾分冷厲,


    “我要他們死!”


    她不但要掐斷他們壯大起來的生路,還要將其鏟除幹淨!


    林楚楚推門而出,腰背挺得筆直,帶著決絕之意。


    空蕩蕩的病房內,沈星波渾身氣勢盡泄,仿佛撐不住自身重量似的,踉蹌著後退幾步,最終無力的靠在窗前。


    其實,她又有什麽錯呢?


    說到底他也隻不過是在轉移悲傷罷了。


    窗外陽光明媚,照進一雙蓄滿淚水的眼眸。


    “哥……”


    那聲音像是哽在喉嚨裏發出的,既酸澀又難聽。


    ——


    林楚楚這邊剛出門就遇上了來查房的女醫生,立即製止走動:


    “你怎麽出來了?快迴去!你現在的病情還不穩定,不能下床!”


    見她沒動,女醫生臉色更加嚴肅,“多次窒息很可能損傷心肌,希望你能配合治療!”


    “我也很想配合啊,但是我真的有急事!”


    “什麽事能比你的健康更重要??”


    女醫生往迴推的那點兒力道,根本不足以撼動她,林楚楚露出和善的笑容,“醫生,麻煩問一下,陸峰陸隊長在幾樓?”


    狐疑的視線落到她身上,“你是他什麽人?”


    “我是他女朋友,實在有些擔心他。”掃了一眼她白大褂上的胸牌,林楚楚嗓音更加輕柔,


    “關醫生,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行吧。”


    關曉雪替她刷了-2樓的電梯,囑咐道,“快去快迴。”


    ……


    林楚楚隻知道陸峰傷的很重,卻不知重到這種地步。


    她在重重封鎖住的監護室外,透過玻璃窗向裏麵張望。


    躺在裏麵的人,眉眼仿佛淬了冰,毫無生氣。


    裸露的胸膛上插滿了各種傳感線,手臂、腹部和雙腿均有綁帶固定。


    “你來了。”


    身後傳來一聲輕歎,“這兩天不少人來看他。”


    林楚楚迴頭,李欣蓉雙手插在衣兜裏,朝她點點頭,算是打招唿了,隨後緊走幾步,站到她旁邊,一起向裏看,“陸隊……太可惜了。”


    “他情況怎麽樣?”


    李欣蓉唏噓,“醒不過來了。”


    醒不過來?


    那不是成植物人了嗎?


    林楚楚閉了閉眼,壓下翻湧上來的濕潤,聲音沙啞,“有沒有可能……”


    “是陸隊自己不想醒,所以我才跟你說他醒不過來了。”


    李欣蓉沒讓她著急,道出了原委。


    觀溪山一戰死傷慘重,陸峰作為隊長又怎能獨善其身?


    最後能活著迴來三分之一的戰士,全憑他一馬當先殺出來的。而他也因一再突破身體極限徹底失控。


    失控不可怕,可怕的是基因突變,因為突變之後就不能再稱之為人類了。


    他們也沒了人的思想,變成了與黑暗和殺戮為伍的怪物……


    “他是自願陷入沉睡的,清醒就意味著殺戮,我猜這是他不想醒過來的原因。”


    換句話說,清醒即意味著作為人類的陸峰,徹底死亡……


    “隊長……”


    “隊長他…會出現異變嗎?”


    “隻要不醒過來,就不會。”


    “李醫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林楚楚目光情不自禁地停留在陸峰那張深邃的臉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感。


    心中的信念愈發堅定。


    與李欣蓉道了別,沒再迴病房,而是直奔醫院大門。


    今天已經是10號了,時間很緊張,要把不確定的因素都安排妥當才行。


    她是沒有車,但有沈星瀾的手機,幸運的是電量還很充足。


    林楚楚連衣服都沒換,坐進提前叫好的專車裏。


    司機是一個五官方正的中年男人,此刻看她的目光有些閃爍,正在想著要不要報警,畢竟是在軍區醫院門口接的人。


    要是正常人還好,這怎麽還是個病號?別是偷跑出來的吧?


    林楚楚對他的打量裝作不知,彎起眉眼,“出發吧,到了地方給您加1000辛苦費。”


    司機立即收迴視線,“好嘞。”


    心中感慨,他可真能鹹吃蘿卜淡操心,如果真有問題的,還能從醫院大門走出來?


    路程雖然是跨了省,但她加的錢多,再遠照樣有人接單。


    淩澈花了兩天兩夜開到了雲霧山,林楚楚從軍區醫院出發,隻用了一天一夜就到了。


    沒手機,沒證件,這是她能想到最快的途徑了。


    ——


    林楚楚抵達華新醫院時,可謂是風塵仆仆,嘴唇上一點兒血色都沒有。


    她要先確定一下病嬌弟弟的情況,再去找周曜,奈何沒記住電話號碼,隻好退而求其次,先來找江清雪。


    vip病房外,她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才屈指敲門。


    敲了兩下,沒什麽動靜。


    於是又敲了兩下。


    林楚楚疑惑,難道出院了?應該不能這麽快吧?


    正思索間,門從裏麵擰開了。


    一張冷白如玉的精致麵孔顯露出來——是江時彥!


    他沒事!


    林楚楚當真是鬆了口氣,剛要打招唿,眼前一花,人就被狠狠地壓進懷裏。


    “唔,你有點兒過於熱情啊……”她被擠壓得唿吸極為不暢。


    江時彥把頭埋在她的頸側,聲音低的幾成氣音,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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