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子芩接過方子逐一翻閱,口中還念叨著:“大防風湯,六君子湯,咦,連甘草附子湯都下過了。”


    我是壓根聽不懂,就問她:“子芩,你這脈也號過了,方子也瞧了,奚老爺子到底是個什麽病症,你有數了嗎?”


    閔子芩眉頭緊鎖,“從脈象上來看,的確是風痹之症沒錯,但我看了之前大夫開的方子,也都是依此症下藥,可怎麽會沒有效果呢?”


    “這個風痹之症,到底是啥玩意兒啊?”


    閔子芩這才給我掃了下盲,《素問·痹論》曰: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也。其風氣勝者為行痹,寒氣勝者為痛痹,濕氣勝者為著痹。說白了,中醫認為是因風寒濕侵襲而引起的肢節疼痛或麻木的病症,咱們現在俗稱痛風。


    《靈樞經·壽夭剛柔》:病在陽者命曰風病,在陰者命曰痹病,陰陽俱病,命曰風痹病。這病分屬表裏兩種,可奚老爺子是表裏皆有,加上年事已高,營衛不固,也就是身體免疫力下降,又久治不愈,一拖再拖,這才導致病勢纏綿,臥床不起。


    “大概的我是明白了,你就給說說有啥辦法不。”


    閔子芩也有些發愁,“風痹之症雖然有多種變化,治療的方式也不盡相同,可我看之前大夫的方子,顯然是都嚐試過了,要我開方的話,也隻能再斟酌調整一下方子試試,還有一個,奚老爺子不止是年歲高,他還是妖怪,我怕妖怪的體質不同,也有可能是導致尋常方案無效的緣故。”


    這下我們都犯了難,閔子芩的意思呢也隻能試試,可奚老爺子都這狀態了,不是說試試就試試的,要不也不會逼得奚東培都整出娶兒媳婦衝喜這一招了。


    蘇珥想了想問:“要不子芩你問問閔老爺子,他老人家或許會有辦法呢?”


    閔子芩想了想,似乎也隻能如此,病人的症狀挺有特征,可就是不起效。


    我們出了裏屋,奚東培聽我們說要打電話求助場外熱線,趕緊讓人給我們沏茶。閔子芩打給了爺爺,把這邊奚老爺子的狀況說了一遍,話說得太專業,我反正沒聽懂多少。最後問爺爺有沒有什麽辦法,閔老爺子向閔子芩確認了一下奚老爺子的身份,以及症狀,最後似乎是給了個建議。


    收了線我們都看著她,她有些迷惑道:“爺爺說我的辯症基本無誤,但因為奚老爺子乃是長壽的妖怪,身體機能別說跟我們了,就是跟尋常妖怪都有不同。凡這種情況必須下猛藥或是好藥。”


    奚東培就有些緊張,“猛藥,這個使不得,閔小姐,你說的好藥是什麽?”


    “榮草。”閔子芩說出兩個字,但顯然她也深感迷惑。


    我反複念叨了兩遍,“這啥玩意兒,聽都沒聽過。”


    閔子芩也道:“我識草辨藥這麽些年,也沒聽說過榮草,剛才特地問了爺爺,他隻是笑道,榮草乃是傳說中的草藥,怕是極難尋得,除非是有藥獸,還有一些可能。”


    我忙打斷她,這怎麽又是傳說級寶物,又是夭壽的,說的都是什麽玩意兒。


    蘇珥這會兒盯著手機道:“榮草,記載於《山海經·中山經》,鼓蹬之山,有草焉,名曰榮草,其葉如柳,其本如雞卵,食之已風。也就是柳樹葉,雞蛋根,吃了能治療風痹,聽起來倒也對症,不過還真是傳說級的寶物。”


    “那夭壽呢?咋弄個草還得夭壽了?”


    閔子芩擺手道:“不是夭壽,是藥獸。這個我小時候聽爺爺說過,是說上古有個民族叫白民,在山海經中挺常見的,他們能役使一種奇獸,隻要得了病,無藥治療的時候,就告訴這奇獸,奇獸第二天就會銜著草藥迴來,所以叫藥獸。《芸窗私記》裏有記載的。”


    “這麽牛,這比藥典還好使啊,它不但都認識,還能給你找迴來,生產物流一手包,這要是養一隻,藥房都得倒閉了。”我驚歎道。


    閔子芩也是有些懷疑,“爺爺同我說的時候,也就是當個故事,想來他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我扭頭問奚東培:“奚先生,您經的年頭長,有沒有聽說過榮草或是藥獸的?”


    奚東培仔細想了想,“沒有,這兩個我都沒聽說過,本來我們水族對藥草也沒研究啊,那個藥獸更是聞所未聞。不過方才閔小姐提到的白民一族,這個我倒是聽說過的。”


    “哦?在哪兒聽說的?”我來了興趣。


    “嗨,老人家們傳的唄,說是上古的一個小國,帝俊生帝鴻,帝鴻生白民,他們雖然是人,但總是帶了點神秘色彩,特別是他們能和妖怪打交道,這不就傳了一些故事下來。隻是我問起白民國在哪兒,卻是沒有一個老人能告訴我的。”


    我點了點頭,“也就是說,這個白民國也是個傳說中的國度,那還是白搭,反正我學到的曆史裏,就沒有這麽一號。”


    扭頭問蘇珥:“妹子,你讀的書多,你有沒有聽過這個白民?”蘇珥似乎充耳未聞,在那邊若有所思,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這才反應過來。


    “咋啦你這是?”我看她神色嚴肅,似乎在思索什麽。


    她抿了抿嘴,這才道:“剛才你們提到這個白民,我老覺得在哪兒看過。”


    我立刻興奮道:“我就說你看過那麽多書,指不定就是在什麽誌怪小說裏瞧見了唄,這有什麽稀奇的。”


    她篤定地搖了搖頭,抬起兩根手指在太陽穴上揉著,“不是看的小說,在哪兒呢,是在什麽上邊看到的呢。”


    我看她這麽認真,小心地問:“別急別急,先想想,是什麽時候看到的,是小時候,還是前不久?不行咱還可以問問你爺爺。”


    聽我說完,她突然以拳擊掌,繼而在包裏翻找起來。我納悶,這是怎麽了這是,她突然掏出一個密封袋亮在我的麵前,一打眼我就瞧出來了,這裏麵裝著個貼著好些白膠布的小本本,當間的一顆金星黯淡無光,除了我爺爺那本破手冊還能是啥!


    “這是怎麽話說的,咱爺爺的手冊裏有?”


    蘇珥一邊翻一邊道:“我記得就是在爺爺的手冊裏瞧見的,讓我找找,讓我找找。”


    因為我爺爺的那本手冊相當脆弱,所以我一早就交給她保管,這會兒她小心翼翼地翻閱著,“有了!”我們都把腦袋湊過去,就見她手指的那頁上寫著幾句話:


    今天乘黃攜白民後裔上門,說是世間再無白民國,不勝唏噓,我本想將其收養,但他堅持自行照拂,我隻得給了一些銀錢,讓他日後若是需要,盡管找我便是。


    幾句話寫得半明不白的,但我們也看了個大致,應該是一個叫乘黃的人帶了白民的後裔找過我爺爺,但前後發生了什麽卻是一點沒寫。


    當下我也不多想,直接一個電話就打給了老頭子,“喂,老爺子,有空沒?問您個事兒。”


    老爺子身邊音樂聲很大,還聽到他跟旁邊人笑著說:“你們先跳著,我接個小兔崽子的電話。”


    敢情老頭這會兒還在跳廣場舞呢。一會兒旁邊的音樂聲小了點,他沒好氣地說:“你個小兔崽子,啥事兒,趕緊說,我還和你劉奶奶練舞呢。”


    得,不愧是老流氓,劉奶奶的老伴兒至今沒把他打瘸了也是個奇跡。我趕緊道:“問您啊,您知道白民嗎?”


    老爺子想了想,“白民?什麽白民?”


    沒道理啊,“就您記事本上寫的那個,有篇日記,我瞧瞧啊,九八年,您說有個叫乘黃的帶了白民後裔來找您的事兒。”


    老爺子一聽這個,長長地“哦”了一聲,“咋了?”


    “沒咋,就是想問問您知不知道白民的事兒。”


    “啊,算知道一些吧,孩子命苦啊,那會兒就還是個奶娃子吧。”


    我一愣,這麽小,“啊,您見著的時候還是個嬰兒啊。”


    “對啊。”


    “那這麽說,他對白民的事情也是一無所知咯。”


    “嗯,應該是的,不是你小子到底啥事兒,劈頭蓋臉的一通問,我都不知道你要問啥。”老爺子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蘇珥從我手裏拿過電話,“喂,爺爺,是我。”


    對麵語氣瞬間就和藹了,“啊,小珥啊,咋啦,啥事兒要跟爺爺說啊?”不是,這,區別待遇也太大了點吧。


    “我們最近接了個事兒,是我爸爸交代的,現在事情基本解決了,不過有位蠵龜族的老先生得了風痹之症,子芩看過了也沒什麽辦法,閔老爺子給提了下,說是榮草大約能治,但這草難尋,說除非是有白民的藥獸才有可能找到,我在您的記事本上看到過您提起白民,這不就想問問。”


    “哦,這麽說我就明白了,瞧那小兔崽子,話都說不利索。你提到的榮草啊藥獸啊,我倒是不知道,不過白民我是知道一位的,但那怕也是世上最後一個白民後裔了。”


    蘇珥聽到這頓了頓,接著我之前的話茬問:“那這麽說,藥獸的事情,怕是他也不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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