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嬸把茶水端上來,聊了兩句又去招唿別的客人。我給蘇珥倒上茶,小聲問:“怎麽啦妹子,今天這麽給麵兒。”


    蘇珥白了我一眼道:“咱倆以後一起辦事兒,進進出出的我總得有個身份吧,怎麽?當你女朋友還不好?”


    “好好好,沒有更好的了,我多嘴問一句啊,咱這是臨時的呢,還是長期合同啊?”蘇珥小胖手轉著茶杯玩兒,好似漫不經心地迴了一句,“那就得看你的表現了。”


    聞聽此言我那叫一個爽啊,就跟六月天猛灌一紮冰啤酒似的,那叫一個通體舒泰。趕緊小雞啄米一樣不住點頭,“你就瞧好吧。”


    不一會兒韓大叔的菜是連盤上,我一般自己吃就是來倆小菜隨便解決,頭前小王在的時候也就是三菜一湯那就打發了,也就有時候晚上出來喝酒,能多倆下酒菜。至於做什麽那全看韓大叔心情,反正都熟人他也不會故意宰你。


    今天可不一樣,好家夥倆人都上了五個菜了,整瞧著韓大嬸又端了個湯上來,我趕忙道:“夠了夠了,好家夥,大叔這是打算連我倆的宵夜都給安排下了。”


    要說韓大叔這手藝,那是真不白給,有兩道明顯就是山珍,我嚐了嚐,味道是真好,就是不知道什麽做的,估計也就是野生的菌子一類。


    蘇珥筷子一入口,小眼睛就開始放光,挨個嚐了嚐,可把她給美得喲,我就知道這地方帶她來是帶對了。對這種吃貨你就別整那些額勒金德的,好吃為主,管飽為輔。一頓飯吃得她話都顧不上和我說,在我家都沒這麽好胃口。當然,隻是相對而言,反正是都沒少吃。


    吃差不多了韓大叔端了盤下酒小菜上來,手裏還拎著兩瓶啤酒。“今兒不急著走吧,不著急就陪叔整點。”我看剛這一通忙乎飯點也過了,客人明顯沒那麽多,就趕緊拿起子給他起開啤酒,倆人推杯換盞的喝了起來。


    “叔,您這手藝,絕了。我瞅著這兩道我是真沒吃過,都是啥呀給說道說道。”我跟老韓幹了一個。


    “有啥說道的,手藝這事兒就那樣,沒事兒瞎琢磨,你們愛吃就行。這也就是些山裏的菌子和野味,這我可不敢往菜板上寫,你曉得的。”


    聽這話我就知道,這裏怕是有些野味不尋常,也就沒好多問。倆人正聊著,蘇珥這會兒也吃得差不多了,聽我倆聊天,順手就把我家老爺子那小本本給掏出來翻看。這一掏出來不要緊,韓大叔臉色明顯變了。


    “閨...閨女,這,這本子我能瞅瞅不?”


    蘇珥抬起頭有點茫然,又看了看我,這畢竟是我家老爺子的東西,還脆,看老韓這身板就怕不小心給翻散架了。我也納悶呢韓大叔這是怎麽了,但看他表情有些激動,我也正好奇,就朝蘇珥點了點頭。


    蘇珥挪開麵前的倆盤子,又扯了張紙擦了擦,這才墊了張紙把小本子輕輕推了過來。老韓也看出這本子有點脆弱,就沒敢上手翻,隻是定定地看著小本子封皮上的紅星和粘得亂七八糟的膠布,好一會兒這才伸出兩根指頭小心翼翼地翻開記事本。


    隻是翻開記事本一看,韓老叔就更激動了,嘴裏嘀咕著什麽。我看韓大叔這狀態有點不對,怕是要咬人。“老叔,老叔!”,“啊,啊,哦。”


    “老叔你怎麽了老叔,這本子有什麽不對嗎?”,“沒...沒什麽,李宗漢...閨女,這本子你是從哪兒來的?”韓大叔指著我爺爺的名字問蘇珥,蘇珥沒答話,隻是朝我揚了揚腦袋。


    韓老叔這才看著我,“小牧,這...這本子是你的?那這...這李宗漢是...”,“本子是我爺爺的,李宗漢是我爺爺,怎麽了老叔,你認識我爺爺?”


    韓大叔愣住了,好半天才迴過神來,長長舒了口氣,“唉呀...緣份呐!”


    怎麽個意思?怎麽就緣份了,咱倆什麽緣份哪?韓大叔起身喊了韓大嬸一聲:“孩兒他娘,你過來瞧瞧。”


    韓大嬸撩起圍裙擦著手走了過來,“怎麽了老韓?啥事啊?”,“孩兒他娘,你看看,是不是李大哥?”韓大嬸往本子上一瞧,也是怔住了,仔細看了看,朝韓大叔一點頭。


    韓大叔又小心翼翼地把本子往後翻,我就看著他在那翻,翻過了我爺爺的日記,一直翻到那張借條那,這才停下來。我仔細一看,認識,就是我爺爺在醫院指給我看的那條,我還拿去逗小護士來著。


    韓大叔指著那借條看向韓大嬸,韓大嬸也是仔仔細細瞧了一遍,又朝韓大叔點了下頭。到這兒我也咂摸出一些滋味來了。


    這借條的原文是:今借李宗漢大米二十斤,立存照用。落款是韓作業,這韓大叔也姓韓,那不成這個韓作業就是麵前韓大叔?


    剛想通這個我又愣了,這借條他可不是紅軍伯伯寫的,我爺爺說這是妖怪使用妖力給寫的借條,按理來說隻有妖怪或者我們這種失了妖格的人妖才能看得見。那韓大叔豈不就是妖怪!


    我靈機一動,趁韓大叔兩口子正愣神呢,湊上去就在他身上嗅了嗅。


    要說這一路上在我女朋友的訓練下,咱這個鼻子的靈敏度至少提升了五個加。打鼻子一嗅我就確定了,有妖氣!


    蘇珥一看我那動作就知道我在幹什麽,這會兒向我投來問詢的目光,我微不可擦地衝她輕點了下頭。扭頭對韓大叔說,“叔,咱這會兒說話怕是不太方便吧。”


    韓大叔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大概是明白我什麽意思,衝韓大嬸小聲道:“關門。”


    這會兒店裏早就沒幾個客人了,吃宵夜的還沒來,韓大嬸走到剩下的兩張桌子那抱歉地解釋著什麽,都熟人好說話。那邊人開著玩笑就出去了,韓大嬸把門反鎖上,這才折迴來坐在韓大叔邊上。


    “小牧,你說宗漢兄弟,是你爺爺?”韓大叔小心地確認道。


    “是,叔,您怕也不是凡人呐。咱挑開天窗說亮話吧,我剛從我們家老爺子手裏接了個苦差事,專給這不是人的服務。”


    大叔笑道:“哈哈哈,你們那個人妖互助同盟會吧,怎麽著,宗漢兄弟把擔子交給你了?”,“可不嘛,老爺子說年紀大了,我爹又不愛摻合這事兒,這不就讓我這小輩兒當馬前卒了唄。”,“哈哈哈,年輕人嘛,是比我們這些老骨頭有衝勁兒。”


    “老叔,這裏頭是怎麽個故事啊,給我念叨念叨唄。”說罷我指了指那張欠條。


    “唉,要說宗漢兄弟,那是我們老韓家的恩人啊。”韓大叔喝了杯酒,這才娓娓道來。


    事兒很簡單,這往迴倒就得好幾十年前了,那會兒年景不好,又趕上老天爺生氣,到處都遭了災,地裏沒有收成,山裏也沒有存項。


    這韓大叔姓韓,確實是個地道的妖怪,是什麽妖怪呢?地狼。


    說是地狼,其實就是生活在地底下的一種狗妖,戰國時期諸子百家裏有一位,叫屍佼,他著了一本《屍子》中有提到:地中有犬,名曰地狼。說是這地狼修行到一定程度便可以幻化為人形。


    這韓大叔兩口子都是地狼,修行了那麽些年,總算修成了人形。於是在山裏結草為廬,模仿起人類生活,這就又是好些年過去了。按韓大叔的說法,他化成人形那會兒山下的人都還留著辮子呢。


    後來時局動蕩民不聊生,韓大叔下山的就少了。一直就到了鬧災荒那年,兩口子雖說是妖怪,妖怪也得吃飯不是。更為關鍵的是,頭一年韓大嬸剛生了個孩子,是一隻小地狼。家裏沒有糧食,大人可以吃點樹皮樹葉,可這玩意兒不產母乳啊。


    眼看著韓大嬸身體越來越弱,小地狼也是奄奄一息,韓大叔一咬牙,下山。不管山下現在是什麽光景,哪怕是去搶,也得搶點糧食迴來。


    可是趕等下了山韓大叔愣了,敢情這不止是山上沒有糧食,山下也沒有,老百姓個個餓得皮包瘦骨,還有些人吃起了觀音土,那肚子漲得比大肚婆還大。這怎麽辦呢,韓大叔找來找去,還真就讓他找到了糧食。哪兒呢?公家的糧倉。


    那會兒我爺爺剛從部隊下來,正負責看守公家的糧倉。幾個一起的那以前全都是當兵的,手裏還有槍。一天夜裏韓大叔化為原形潛入了糧倉,叼了一口袋米就想往外拖。


    但那會兒他也餓了好長日子了,你慢說妖力,就是力氣都不多了。吭哧吭哧正往外拖呢,就讓巡邏的人瞧見了。當兵的愣啊,不但愣,還勇。一看這什麽玩意兒在這拖米袋,哎喲是狼。大喊一聲有狼!槍就舉起來了。


    韓大叔也不是傻子,有心跑吧舍不得嘴裏這袋子米,不跑吧那人手裏端著個什麽玩意兒指著自己呢。


    又拖了拖,拖不動。韓大叔這才扭頭就跑,終歸是沒什麽氣力,跑不快,那當兵的一個標準的跪姿射擊,“啪”的一槍就打韓大叔後腿上了。


    韓大叔腿上一疼,就知道自己受傷了,也顧不得什麽拖著傷腿就跑進了林子裏。那終歸是半夜,當兵的也沒敢去追,怕碰上群狼。隻是檢查了一下糧食沒丟,這才迴值班室裏跟別人提起這事兒。說是看見頭狼下山偷米袋,你說邪性不邪性,這日子餓得狼都活不了,都改吃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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