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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那些路過的漁民和工人求救,即便對方願意出手,他們也絕不會是暗黑傭兵的對手,最終也不過徒增犧牲者罷了。但眼前這兩人不但是劍士,而且所用武器是連他這個魔鐵匠都無法辨認的。既然都是賭,顯然押在這兩人身上的希望要大一些。


    “救命!他是個奴隸販子,要抓我去北境做奴隸!”伊恩大叫。


    他們身處聯邦的港口,整個大陸上允許奴隸存在的地區裏,離這裏最近的就隻有北境了。


    那女人抬頭看了看神情複雜的達恩斯,把兜帽翻開,露出一張俊美但卻因氣憤和焦躁而稍顯兇悍的少女麵容。她扭頭看向自己身邊的同伴,抱怨道:“怎麽迴事啊!這外麵怎麽這麽混亂,這個要救那個要救,這趟出來盡在忙著救人!煩死了!”


    她的同伴倒是顯得冷靜得多,雙手將兜帽輕巧地向後一翻——是一個皮膚白皙、神色冷峻的年輕男子——伊蘭特。


    他笑道:“老師說過,靈想力源自地脈,貫通提瓦克大陸全境,如同一棵大樹,而我們也不過是脈絡上的枝葉罷了。我們向陽而生,就總會遇到和我們一樣方向的葉子。”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通用名被譯為法芙娜的少女不耐煩地叫道,“這人我們到底救不救啊?”


    達恩斯心生古怪,但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依然保持了冷靜和克製,迅速思考著對策。這對年輕人顯然都是劍士,還知道靈想力。可他們一個魯莽急躁又完全不把對手放在眼裏,好像救人是手到擒來的事,另一個則漫不經心,滿口說些聽不懂的怪異論調。最可恨的是伊恩,居然胡說他是什麽奴隸販子!


    也對,暗黑傭兵的身份讓人唯恐避之不及,誰還願意出手救他?奴隸販子就好多了,既是十惡不赦的惡人,在聯邦法律上站不住腳,又沒有暗黑傭兵那麽危險。想到這裏,達恩斯當下沉著臉說道:“我不是什麽奴隸販子,是個暗黑傭兵,這人是我的任務目標。朋友,識趣的話就不要擋我的財路。”


    這話算是說得很明白了:暗黑傭兵為錢幹髒活,誰擋我財路就是擋我活路,結果自然是要鬥個你死我活的。


    充滿威脅意味的話一說完,他就看見伊蘭特向後退了一步。達恩斯心裏一喜,看來對方還算識趣,省去了在這裏動手的麻煩。可下一刻,他的臉色就不好看了,因為站在前麵的法芙娜倉啷一聲已經抽出了背後的怪異長劍。


    在這片北荒之地,她刃身筆直的長劍倒比自己的彎刀看起來更像異種兵刃。


    達恩斯冷哼一聲,也從背後拔出自己的彎刀,說道:“看來是不打算好好說話了?”


    “當心,他會用靈想力!”伊恩雙手被縛,掙紮著一時站不起來,躺在地上叫道。


    可法芙娜忽地一轉身,飛起一腳,伊恩就被她踢得淩空飛起,翻滾向道路的另一側。這一腳又快又重,踢得伊恩登時就懵了,好半天才咳嗽起來,把氣息捋順。


    “閉嘴,”法芙娜罵道,“我還用你教?!”


    伊蘭特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是好心,你不要這麽急躁。”


    “早點打完早點迴去,我受夠這破地方了!”法芙娜長劍在身側抖了個劍花,轉身走向達恩斯,“提瓦克大陸二百四十一種職業,唯獨遇見暗黑傭兵可不問而斬——這可是老師說的。”


    達恩斯看見少女的眼神裏竟透著狠毒的殺意,原本美麗姣好的麵容也看起來陰冷可怖。他頓時警覺起來,這少女莫非是職業殺手。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達恩斯咬著牙問道。


    這個簡單的問題卻令法芙娜停下了腳步,她轉頭問身後的伊蘭特:“這可難了,我們算什麽人?”


    伊蘭特想了想,笑道:“劍術學徒?”


    “也對,”法芙娜轉過頭重新看向達恩斯,“我們唯一的身份,就是老師的學徒。”


    這句話剛說完,達恩斯的彎刀已經劈到了她的眼前。暗黑傭兵才不會講什麽規矩和道義,偷襲、用毒、暗殺、欺騙,什麽手法能達成目的就用什麽,法芙娜麵對他而扭頭去看身後這樣大的破綻,他怎麽可能放過呢?


    可是,彎刀眼看就要切斷法芙娜雪白脖頸的瞬間,她竟然不見了!


    達恩斯成為暗黑傭兵後頭一次在對戰中感到驚恐。本已經占盡先機的他,卻瞬間失去目標的身影,反而處於劣勢。他全身汗毛直豎,隻覺得一股涼意從後背升起。忽然,多年暗黑傭兵的實戰經驗,讓他神乎其神地感受到了來自左後方的殺氣,迴身揮出彎刀——鐺的一聲脆響,金屬劍刃相交,在黑暗中崩出火花。


    隨著火花黯淡消散,法芙娜再一次從他眼前消失。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再隱藏身形進行偷襲,而是迴到了原來的位置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達恩斯。


    “哎——?”她帶著笑意,似乎是在對身後的伊蘭特說話,“他居然發現了我。”


    “可能你最近長胖了一些……”伊蘭特在她背後小聲道。


    法芙娜又一次扭頭,用冰冷地眼神斜睨了伊蘭特一眼。不過這次,達恩斯沒有再試圖去偷襲她。


    “喂!”法芙娜衝達恩斯叫道,“要不這樣,你跟我們迴去,陪我練劍,我今天就不殺你了。”


    達恩斯一怔,這算什麽條件?


    法芙娜又補充道:“每天練三個星位的時間,隻要不死,就能一直陪我練下去。”


    達恩斯大怒,他好歹也是在暗黑傭兵裏有名頭的角色,對方居然一再侮辱他。他也不再理會法芙娜說什麽,將彎刀斜置右肩,腳下則拉開弓步,似乎打算扛著彎刀衝向眼前囂張而怪異的少女。


    法芙娜失望地歎了口氣,將劍鞘握在左手,右手長劍甩出幾個漂亮的八字迴環劍花,最後唰的一下順勢收劍入鞘。同時左腿前踏一步,架出弓步,右腿向後平伸。她的左手緊握劍鞘,右手虛握劍柄,儼然在蓄勢待發。


    可她的頭根本不抬起來,雙眼微睜,望向自己左腿前的地麵。


    兩人都是突進的姿態,但達恩斯搶先一步,腳下發力向前躍出,彎刀刃口上憑空泛起一道白色弧光。雖然搶先,但他突進的速度卻並不快,隻見他深吸一口氣,雙腳依次向前踏步,如同踩踏馬步,但力量極重,將石頭路麵都踩碎了。踏出第三步時,他的右臂已經向後拉伸到了極限,白色弧光已在他身後。伴隨著腳下踏出最後一步,猛地一刀借著身體拉伸的反彈力劈下,白色弧光竟如一輪新月離刃而出,飛向法芙娜。


    可法芙娜卻後發先至,她所站之處留下被深深踏入地麵的凹陷,人影竟在原地留下殘像。


    達恩斯成名的靈想力劍技新月斬,竟連法芙娜的衣袍都沒有沾到,而後者在他眼中幾乎是平貼著地麵旋轉身子,朝自己飛射而來,如同一支利箭。他想迴刀去擋,卻隻一眨眼,就不見了對方的蹤影。


    緊跟著,一道血痕衝天而起,達恩斯的彎刀當啷一聲落到地上。跟彎刀一起落地的還有一條依然握著刀柄的手臂。達恩斯慘唿一聲翻身倒地,用左手緊緊按住自己右臂上幹淨利落的切口。


    伊蘭特在後麵皺了皺眉,他似乎有些埋怨自己的妹妹,應該直接切斷脖頸,也讓人少受些苦。


    法芙娜在達恩斯背後五步之外重新站起身,輕輕唿出一口氣,仿佛剛才那麽長時間都沒有唿吸似的。她也同樣皺著眉,搖頭歎息:“你的臨變反應真的很好,可惜了,這隻會讓你更痛苦。”說著,她提劍快步走向倒地的達恩斯,顯然是想快速了結他。


    達恩斯一手緊緊捂住傷口,忍著劇痛,努力想要遠離法芙娜。他滿頭大汗,根本來不及站起來,隻好不住向後挪動。鮮血順著斷臂上的傷口滴滴答答流了一路。


    斜倚在街對麵路燈下的伊恩,目睹這一切,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那就是他一直憧憬的靈想力劍技,可是又不僅僅是靈想力。法芙娜突進的那一擊,仿佛極度克製了靈想力的使用,與達恩斯華麗而充分利用靈想力的招式正好相反。


    他原本想依靠兩名劍客拖住達恩斯,自己乘機逃跑,可被法芙娜突如其來地踢了一腳之後,他就知道這兩人的實力深不可測。最重要的是,那少女似乎不是一個通達尋常情理的人,而那個年輕男子講話也奇奇怪怪。看他們戰鬥的時候,伊恩根本不敢輕易起身逃離。他絲毫不懷疑那少女會立刻脫離戰鬥並追上他,然後給他一劍。


    他現在能做的,隻是集中精神,一邊觀察他們的戰鬥,一邊感知紮克周圍的情況。他現在不怎麽希望希德他們出現在這裏,他甚至擔心吉格斯會因為一時多嘴而被這兩名古怪的劍客殺死。


    伊恩的擔心其實是多餘的,因為吉格斯根本沒有能力繼續參與營救。在對戰魔獸的時候他就已經受了重傷,途中遇到橡盾城派出的搜救巡邏隊,就讓他暫時退迴橡盾城了。希德和金克絲帶著紮克,通過伊恩留下的線索,重新向北邊行進。


    他們原本一直都在往東走,以為劫掠伊恩的人一定會徑直前往帝都。直到發現紮克用長劍留下的訊息,才匆忙折向北邊。現在,他們才剛剛抵達朵穆爾運河上的一處碼頭,打算從這裏沿著運河向北行進,前往最近的北部港口打探消息。


    法芙娜站定在了達恩斯的麵前,暗黑傭兵大口喘著氣,知道自己已經命在旦夕。


    “放心吧,”少女柔聲安慰道,“我的劍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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