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傍晚,梁潤恆剛從刑法堂出來,一臉心事重重,仿佛一根焉了的小白菜,臉上看得見的“苦澀”二字。


    其實處罰不算嚴重,在薑明的報告中,隻是與同門之間發生口角,出手過重,對方隻是輕傷。罰扣一個月的修煉資源作為補償給對方,抄寫門規三次,半年內不得下山遊曆,其中包括不能執行下山的任務。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就當是在宗門內潛修半年了。


    讓他愁雲慘淡的,卻是白淩風。


    白淩風原來一直以來都在修煉,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比自己等人晚起步而已。但感受到他體內的所凝聚的真氣量極其龐大,簡直比韓昊霖師兄當年的凝真境大圓滿的真氣量還要多。


    自己一個剛剛勉強達到聚星境後期的核心子弟,無論是個人的天賦,還是身份背景,甚至是以後的成就,和白淩風相比都是泥雲之別。


    今天雖然有段小插曲,小門主算是不跟自己計較了,但看他的架勢,還有他的神態語氣,當年大家不斷欺辱他的事他從未忘記。而且還釀成了仇恨,他迴來找自己等人報仇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以前聽韓昊霖說白淩風不能修煉,是個廢物,吃好住好隻有百年壽命,根本不會怕他。他父親更是一個明事理的人,處事公正,斷然不會為了他兒子一句話來找自己的晦氣。


    梁潤恆摸著自己被白淩風所打的部位,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胸口處一個紫紅色的拳印清晰可見,顯然已經造成內傷了。


    讓梁潤恆更是心驚的是,雖則白淩風的修為隻在凝真境大圓滿,但梁潤恆經曆過凝真境再到聚星境,知道兩者境界完全不同。


    換了是韓昊霖當年凝真境大圓滿的修為,即使出盡吃奶的力氣打在現在的自己身上,自己最多也可能隻是後腿幾步,哪能像現在這樣,造成內傷。


    凝真境主修丹田,而聚星境則是激活突破體內奇穴。奇穴一打開,修士的身體能得到各方麵的增強,真氣就會保留在奇穴之上,讓奇穴保持著打開狀態。修士內視之時,都能看到自己的體內被打開的奇穴,上麵保留著真氣,宛如天上繁星,所以第二境的修為就叫聚星境。


    想到白淩風現在第一境的修為便如此恐怖,以後修煉必定一片坦途。當白淩風成長起來的時候,以後自己的家族存亡,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情嗎?到時候即使韓昊霖師兄的修為和小門主不相伯仲,也無法保護得了自己。


    一想到這裏,梁潤恆更是滿身冷汗。


    “喂,潤恆。”聽到有人喊自己,梁潤恆嚇了一跳,神不守舍的四處張望。


    發現原來是自己平時玩得來的幾個宗親弟子朋友,幾人向他著走來,剛才喊他的那人繼續說道:“你怎麽了?喊了你幾聲都不理我們。讓我看看,是不是給收拾了啊?”


    梁潤恆沒好氣的說道:“怎麽,來看我笑話嗎?隻是和那小魔女有點爭執,我不小心出手大力了幾分弄傷她了,被薑師兄看見,他叫我來領罰的。”


    梁潤恆說話有所隱瞞,因為白淩風這件事上他還不知道怎麽處理,他現在是打死都不會承認是自己先對小門主出言不遜的。


    “這說的什麽話,把我們想成什麽人了,自然是來看看你。”其中一人嘴上雖然這麽說,但總是嬉皮笑臉的,好像是在幸災樂禍。


    另一個宗親弟子摸著下巴,上下打量著梁潤恆的身後,不懷好意的笑道:“不過看他現在大汗淋漓的,還一闋不振的樣子。看來沒少受罰嘛?”


    梁潤恆沒好氣的瞪了他們一眼,現在他還真的一點說笑的心情也沒有。對著這幾個朋友他還真罵不出口,別看他們現在對自己幸災樂禍的,上次自己和一個逆鱗弟子起爭執時受了重傷,他們二話不說立刻去找人家晦氣。單挑不過就群毆,雖然最後還是被打得進了同一個病房了,但他們的心意梁潤恆還是感受到的。


    其實神劍門弟子之間的勢力,並不僅僅隻是表麵上的真傳核心普通之分,這隻是天賦的區別。


    還有宗門後代與從外麵拜入山門兩撥人馬之間,這是身份地位之爭。


    人去到哪裏都會拉幫結夥的,宗親弟子他們有的自小認識,而且因為身份關係,這些宗門後代自然而然的便聚在一起。


    其他通過重重考核,被選中拜入山門的弟子,能夠拜入天下十宗之一,其天賦自當不差。在外他們也是屬於受人追捧的天才,下意識的瞧不起出身好的宗門後代,認為他們不過是靠著父輩光環,以及各類靈藥法寶,修煉常人所不及的功法才高人一等。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自從神劍門創立以來,便天然的形成了兩股勢力。那便是一直被稱為宗二代的宗門之後,還有一直和他們對抗而團結在一起的人,他們自稱逆鱗弟子。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一人聽到梁潤恆的對手竟然是嶽曉陽,幾人不屑的說道:“得了吧,你還能傷的了嶽曉陽那小魔女。你別看她古靈精怪的,她一手軟劍使得可是毫不含糊。在同境界的核心弟子之中,實力絕對列入十甲。”


    梁潤恆聽後愣了一愣,自己的好友說話雖然是損了點,但絕不會在這件事上騙自己。自己有多少斤兩自己清楚,雖然修為上恐怕比嶽曉陽略勝一籌,但個人實力跟在同境界中修為不能代表一切。


    當時她應該是想保護小門主,才被我僥幸刺傷了劍。


    如果梁潤恆現在的想法被嶽曉陽知道了,隻能送他三個字,太嫩了。


    那人不理梁潤恆那錯愕的表情,繼續說道:“嶽曉陽那個小魔女,不是宗門出身,是個逆鱗弟子。但現在逆鱗弟子也不肯認她了,因為她算計的對象根本就是隨機的。別說真傳弟子薑明師兄了,就是長老,她都敢坑啊。這兩股勢力的人都不想惹她,除了因為古靈精怪,可能你才打算怎麽對付她,她已經挖好坑等你了。而且我剛才也說了,她的實力和她的智慧不遑多讓。曾經有很多被坑過的人去找她晦氣,都是被她打迴來。至於薑明師兄那種修為比她高的,也拉不下麵子去找她一屆女流算賬。”


    又有一人插口到:“那是因為小魔女每次坑人都能把握得恰到好處,讓你有一點心痛之餘,事後想起其實也不過是小事。如果真的把人害慘了,誰管他顏臉不顏臉的,報仇了再算。”


    “我看十有八九也不會有人找她報仇吧,小魔女雖然作惡多端,但你仔細看她也算是個小美人啊,和我們這屆的真傳弟子中的黃師姐相比也算是各有千秋啊。”


    “小魔女怎麽可能和美若神仙的黃師姐相提並論!一個古靈精怪,唯恐天下不亂。一個是那種……怎麽說的,就是那種仙氣,出塵的感覺。那感覺說不上來,拿詩句來比喻吧。絕代有佳人,幽居在深穀。”


    “你小子隻有在談論女人的時候才能出口成章。”


    “你們這樣好嗎?怎麽說黃師姐再優秀,也是逆鱗弟子啊。你們怎麽不支持一下我們這邊的鄧師姐?論相貌根本不輸黃師姐啊。”


    幾人開口不到幾句又對同門女弟子評頭論足了,梁潤恆翻了翻白眼。你們不是來看我的,根本就是閑的發慌了轉換個環境聊天的。


    今天的梁潤恆若有所思,沒有在意一眾損友的聊天,否則往常必然是與他們一同討論得熱火朝天。


    聽到朋友對嶽曉陽的評價,梁潤恆跟自己對證了一下。果然,這次本來自己和小門主隻是口舌之爭,當自己發現白淩風體內有真氣時他就已經不敢出手了,說話的語氣都已經從心了。如果不是嶽曉陽在關鍵時刻出來攪局,在自己急著向小門主解釋的時候打斷了自己,也不會演變到如今這個局麵。


    再看看現在自己所受的處罰,雖然心裏有點不甘,但同樣根本不痛不癢,隻是換一個方式修行而已。


    想到這裏,梁潤恆又是一愣。這麽說來……自己也算是被嶽曉陽這個小魔女無聲無色的坑了啊?聽這幾個損友所言,自己打是打不過嶽曉陽的,想背後搞小動作吧,肯定又鬥不過她。


    這就尷尬了!如果明知道被人坑了又不找對方找迴場子,以後不知道被這群損友取笑多少迴了。或者……其實我不是被她所坑吧啊?隻是我一時運氣不好,遇著小門主而已。沒錯!一定是這樣,我怎麽會被嶽曉陽坑到。


    梁潤恆自我安慰了一番,但是他接下來和朋友的閑扯中怎麽也不肯再提他跟嶽曉陽之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反正自己就刺傷了小魔女一劍,刑法堂裏還有薑明的親自畫押確認,要不信自己查去。


    此時迎麵走來一人,這人衣著與常人都不同,雲紋底,寬袖袍,兩臂一揮,袖袍迎風而起,頗有道骨仙風之氣。而且衣領手腕以及腰帶那些點綴的地方都是黑金色,是一個真傳弟子。


    梁潤恆幾人看見來人,自覺地停止了閑聊。皆對他抱拳道了聲“陶師兄。”


    這位陶師兄名叫陶寒亭,父親就是剛才白淩風所見的陶正元。現在跟著陶正元學習煉丹之術,無論修為和身份地位跟薑明幾乎一樣高,也算是宗親弟子的代表人物了。


    陶寒亭也跟眾人打了聲招唿,隨後便看著梁潤恆。梁潤恆的那些損友看見這樣,也明白陶寒亭是專程來找梁潤恆的,紛紛道別離去。


    梁潤恆心裏苦笑,這陶寒亭雖然表麵上和薑明一樣平易近人,但是他身上的氣勢總是高高在上。和他在一起很有一種壓迫感,跟薑明那種相處起來很舒服的感覺完全不同。


    其他人走後,陶寒亭這才展顏一笑,不知何時手中已經多了幾枚丹藥。梁潤恆看了看,竟然是他這個核心弟子每個月可以領取的修煉資源。


    “聽說梁師弟你今天在傳功殿撞見了小門主,其中還有點小誤會。”說著,陶寒亭拿著丹藥的手伸向梁潤恆,繼續說道:“這裏還有些修煉用的丹藥,都是我親手所煉製,不嫌棄的話就拿去用吧。”


    梁潤恆本能的想伸手接過,忽然想起了薑明的那番話語,伸出的手微微頓了一頓,便順勢對著陶寒亭抱拳。謝絕了他的好意,不因為別的,正是因為他陶寒亭便是站隊於韓昊霖那邊的人,而且還是走得最親近的人。


    陶寒亭嘴裏說出來的話很是客氣,但他拿著丹藥的手,手心的朝下的。梁潤恆記得,以往他接受陶寒亭這些丹藥的時候,每次都是雙手朝天,讓陶寒亭鬆手把丹藥掉在他的手上。


    這簡直就是施舍!


    “我這並無大礙,豈敢浪費了陶師兄的丹藥。”梁潤恆笑容十分僵硬,抱拳的手在不住打顫。


    “幾枚丹藥而已,既然梁師弟不要,我也就不強求了。”陶寒亭的語氣忽然冷了下來,他握著丹藥的手忽然鬆開,丹藥從他手中跌落在地上。


    他一腳踩出,將那幾枚丹藥踩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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