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川在事情發生當天晚上,就命衙門追查此事。


    而衙門,也震怒了。


    這是天北,受傷的兩人是定國侯府的公子跟小姐,而且如果不是慕子衿,那那兩個殺手可能就得手了。


    天北城內出了刺殺天北城主家裏人的事情,這如何能被容忍?


    衙門派上了最有經驗的仵作,在殺手們的身上找尋著各處蛛絲馬跡。


    慕府炸開了鍋,幾乎把全天北的最好的醫師都給喊了過來。


    慕涵安的傷其實不重,慕子衿在緊要關頭把她拉開了,傷口雖然長,但卻不深。


    然而慕子衿的傷就不樂觀了。


    背上先是被湯汁潑到,幾乎全給燙傷,再加上搏鬥時身上的大大小小的傷口,哪怕是經常處理外傷的老醫生在進行處理的時候也是手抖得不得了。


    門口,慕長川背著手在門前來迴踱步,慕旭雲扶著柳氏坐在後麵,也是滿臉著急。正慌張著呢,慕子衿的房門給打開了。


    “成醫生,衿兒他怎麽樣了?”幾乎是門開的同時,慕長川就已經走到了一聲麵前,按住了人的雙肩,一臉焦急。


    成醫生給慕長川攥的有點疼,皺著眉頭退後幾步把手打開,“傷口處理好了,但是受傷嚴重失血過多,能不能醒來,得看造化了。”說完,醫生躬身一禮,“侯爺,小公子醒來之前,得費心照料了,藥方已經開好了。”把該囑咐的事情囑咐完後,成醫生就先行離去。


    這種上藥怎會不褪衣,也多虧有人提前告知成醫生情況,不然他這一來,估計會懵到不敢動手。


    慕長川也知道自己太過衝動了,訕訕地鬆開了雙手,聽著人把話說完以後,就想進去看看。但這腳邁出去了又收迴來了,裏麵躺著的畢竟是個女孩子,這想進又不敢進。


    反倒是柳氏,見醫生離開後,提起裙擺就跑了進去。


    慕子衿全身都纏滿了繃帶,依舊陷入在昏迷中,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時不時能看到因為疼痛而眉心皺起。


    柳氏坐在床旁緊緊握著慕子衿的手,眼裏的心疼都能溢得出來。


    過了五六天,慕涵安早已經醒了過來,隻是依舊在房裏養傷,然而慕子衿依舊處在昏迷之中。


    每日的換藥擦洗俱是柳氏親手施為,旁人如何勸都不聽,但是就算百般照料,慕子衿依然沒有醒來的趨勢。柳氏日日以淚洗麵,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慕子衿身旁照料著。


    事發七天後,衙門派人傳話,說是發現了蹤跡。慕長川當即放下手中事務,直奔衙門而去。


    “侯爺,這是仵作在殺手身上查驗出來的東西。”衙門總管遞過去了幾塊碎的絹布。


    絹布明顯被燒過,不少地方都有被火焰燎黑的痕跡,旁邊的仵作接過話頭,“這幾塊絹布是在內襯上發現的,給他們縫在了衣服的夾層之中,因而一開始搜查並沒有搜查到。”


    慕長川仔細辨認上麵的字跡,署名處已經基本給燒毀,隻能勉勉強強的看出“陳”、“肖”、“林”幾字。慕長川把手中的絹布一摔,整個人氣的渾身發抖。剛剛才處理完這幾戶人家的稅收問題,現在自己孩子就出事了,他還能猜不出來是怎麽一迴事嗎。


    仵作低聲稟報道,“如果所料不錯,本來這塊絹布應該給銷毀的。但是這殺手想留點證據日後誇功,這才將此物留存了下來。”


    慕長川猛一揮手,“夠了,不用說了,傳令周邊縣衙,禁足這三戶人家,直到查出來為止!”


    慕府裏,柳氏正在給慕子衿換藥,每天隻有換藥的時候,慕子衿才算是最有反應的時候。


    因為上藥而感到疼痛的慕子衿,會在這個時候時不時地皺個眉頭。


    柳氏輕手輕腳的幫慕子衿換完藥後,就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拿著手絹輕輕給慕子衿擦拭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看著依舊陷入在昏迷中的慕子衿,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慕子衿就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是上一世經曆過的點點滴滴,一些他以為他曾經忘了的畫麵一幕幕在他眼前掠過。


    在這個夢裏,他迴到了大學的時光,可以肆無忌憚的嬉笑打鬧,沒有身為小將軍的責任,也無需管他人言語,更不需要勾心鬥角耍心機,那是他上一世最無憂無慮的時候。雖然有訓練,雖然有責任,但是,至少活的很輕鬆,至少不會出現這種事。


    慕子衿陷入在這個夢裏,不願意出來。他是太久沒有過那種悠閑的生活了,他甚至覺得,夢裏才是現實,穿越、戰場,隻是一場夢。


    但是越到後麵,夢境越模糊,斷斷續續,無法銜接,終於轉變到了這一世上來。


    金戈鐵馬,戰場狼煙,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這是他曾經所希望的畫麵,卻不是現在他所希望的畫麵。


    縱使再戰無不勝又如何,他能護得住大辰百姓的平安,卻護不住自己妹妹的安危。


    我願意沉淪...沉淪在這裏,至少日後的無論出任何事,都與我無關。


    他聽到他自己,哦不對,應該說是蘇桐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慕子衿,這不像你。”


    “我...不想醒來...”他低喃道。


    “子衿,這不是我認識的你。慕子衿他是不會用逃避去麵對困難的不是嗎?”


    “你不是我!你怎麽知道...”


    擁抱感忽然傳來,是蘇桐,蘇桐在慕子衿的耳旁輕聲說道,“因為我不會,所以,你也不會。”


    慕子衿近乎慌張地推開了身前的人,就像是心中的那層用作隱藏掩蓋的遮羞布忽然被人揭開了一樣。


    然後看到了曾經的他,也就是蘇桐,穿著那身屬於國旗護衛隊的禮服,斜挎著指揮刀站在他麵前。他一低頭,就看到自己的身上,披上了那身赤色鎧甲,鮮紅似火。


    慕子衿抬起雙手,向著蘇桐伸去,想要觸摸一下對麵的人,但是一撲,撲了個空。


    蘇桐的聲音在他身後傳來,“你忘了嗎,你自己跟師弟師妹們說過的,逃避的人就是懦夫。”


    慕子衿轉身,呆呆地看著那身禮服和右臂上獨屬於蘇桐的臂章,閉上了雙眼。


    上一世,為了能穿上這身軍綠色的禮服付出了多少艱辛啊?幹事的時候,多少難熬的日子都過來了,多少磨難跟曆練都沒有動過逃避的念頭,但現在呢...


    沒錯,逃避是懦夫的代名詞。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我都不能是懦夫。


    因為,上一世的蘇桐,是那個颯爽英姿的女執行隊長,而我,是大辰叱吒風雲的少年將軍。


    慕子衿的雙手在身側握緊了拳頭,忽然之間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了。


    眼睛是閉著的,但是慕子衿能感覺出來蘇桐張開了雙手,再次抱住了他。


    “迴去吧,你爹、你娘、你的哥哥、你的妹妹,還有那些你視作兄弟的能夠並肩作戰的嘯林上下的將士們,甚至於這天北的百姓,都在等著你迴去呢。”


    慕子衿睜開雙眼,看著蘇桐鬆開了抱住他的雙手,輕輕一推。


    “慕子衿,別讓我失望...”


    床上的慕子衿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意識蘇醒過來的那一刹那,疼痛感立刻覆蓋了他所有的思考。


    但是他依舊堅定地睜開了雙眼,因為他看到柳氏正坐在他麵前,拿著手絹抹著眼淚。


    慕子衿咬著牙關,顫顫巍巍的伸出了右手,握住了柳氏正在擦拭眼淚的手,輕聲說道,“娘,別哭了。”


    柳氏的動作忽然間停住了,低下頭看著已經睜開了雙眼的慕子衿,再也止不住眼淚,伸手摸上慕子衿的臉頰,“衿兒...”


    慕子衿扯出一絲笑意,“好了,娘,別哭了。”


    柳氏止不住眼淚,但也聽慕子衿的話,也在臉上扯出了一絲笑意,“好,娘不哭。”


    外麵的侍從正好進來送茶水,立馬就看到了這一幕,驚喜道,“小公子醒了!”


    柳氏聽到人的聲音才發覺有人進來,忙抹了抹眼淚,邊摸著慕子衿的頭發,邊轉頭吩咐道,“趕緊去通知他爹爹。”


    那侍從慌忙應是,把手中的茶水放在桌子上,立刻就跑了出去。


    慕長川還沒從衙門迴來,侍從們隻得立即派人去衙門通知,等到慕長川急急忙忙從衙門迴來,火急火燎的衝進慕子衿的房裏頭的時候,慕子衿母子三人已經在房裏聊得熱火朝天的。


    慕旭雲見慕長川衝了進來,站了起來行了一禮。而躺在床上的慕子衿也是條件反射性的想起來,一用力,身上的傷口立即叫囂一樣的疼,疼得他一聲悶哼。


    這聲悶哼不僅讓柳氏跟慕旭雲嚇得立馬迴頭看向他,還把慕長川嚇到了,畢竟慕長川還是直接麵對著慕子衿的,急忙過來想扶住他,但過來伸了手又不知道扶哪兒,“衿兒你別起來,躺著。”


    剛剛那波疼痛還沒緩過去,慕子衿隻是笑了下,沒說話,免得那說話的聲音是抖著的又讓幾人擔心。


    慕長川忽然低聲說道,“衿兒,你放心,這次事情很快就能查個水落石出了。”


    慕旭雲立刻抬頭望向慕長川,“爹,有線索了?”


    慕長川頷首,咬牙切齒的說道,“嗯,初步估計,就是那幾個大戶人家幹的事。”


    這事情能查出真相,自是再好不過,慕子衿也算是鬆了口氣,但是隨即,懊悔的情緒就湧了上來。


    柳氏不管外事,哪怕聽到了也沒有插話,所以她立刻發現了慕子衿的情緒變化,柔聲道,“怎麽了?”


    慕子衿用力閉了閉眼,輕聲迴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出門的時候把軟劍卸了下來,至少能護得住安兒的。”語氣中是滿滿地自責。


    三人同時無奈地沉默了,他們哪想到慕子衿居然是在為這個事自責。


    柳氏輕柔的摸著慕子衿的頭,“不怪你的,如果沒有你,安兒怕是難逃一劫。不過安兒也好得差不多了,應該這幾天就能下地走動了,到時候我帶她來看你。”


    慕子衿笑了,“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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