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後院


    慕子衿一改前幾天縮在房裏的情況,正坐在後院亭子內,下著桌上那一盤殘棋。


    “傷養好了?就跑出來了?”


    慕子衿一抬頭,就見柳氏走進亭內,在對麵坐下,身後的侍女端著茶壺走上來,把二人茶杯倒滿,退出亭內。


    慕子衿尷尬一笑,“一點皮肉傷,躺個一兩天就好了,我沒那麽嬌氣。”


    “你也是的,去哪兒慶功不好你偏去了青樓。”柳氏的語氣中滿是責怪,就連眉頭也皺了起來。


    “要怪怪輕塵,這小子還沒迴來的時候就說要去青樓了,還非得拽著我去。”慕子衿半是無奈半是撒嬌的語氣說著,“娘你那天也看見了啊,我給人拖著出來的。”


    柳氏抬手一點慕子衿額頭,“我還不知道你?你要真不想去,誰能逼你去?天天在外麵野,我看是你爹罰輕了,就應該好好收拾你。”


    慕子衿垮著臉擺著手,“可別,這一次就夠了。我可一天沒能起床。”


    柳氏掩嘴而笑,“你啊,就讓我跟你爹省點心吧。”


    慕子衿在盤上落下一子,耷拉著肩,“知道了娘,這句話你都說了好幾天了...我平時也應該聽讓你們省心的啊...”


    柳氏張嘴,正準備反駁,卻被人打斷。


    “小公子!夫人!”一個仆人急急忙忙衝進亭子,跑到跟前才注意到柳氏也在,趕忙先向柳氏行禮,又立刻轉向慕子衿,“小公子,門外有一個嘯林的士卒,非要闖進府裏找您,說是希望您給他主持公道。門子們不允,他就在門口鬧了起來,大家夥兒看的不對勁,讓我趕緊過來匯報您。”


    慕子衿皺了皺眉,軍中的兄弟就算要找他也是在軍營裏找,可從來沒幾個人會闖到府裏來找人。“帶他進來吧。”


    不多時就有人引著那士兵進來,那士兵穿著一身校服,隻是沒有披甲。慕子衿看過去,隻覺此人麵熟,卻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那士兵一過來,不入亭子,直接“撲嗵”一下跪到亭子外的碎石路上,那聲響,嚇得慕子衿趕忙過去扶人。


    一扶,扶不動,那士兵不顧慕子衿扶他的動作,“咚”地磕了頭伏在地上就不起來了,“請小將軍替屬下主持公道啊!”


    聲音一出,慕子衿立刻就想起了這人是誰,這人正是那日在青樓早上打趣的那位士兵。


    “是你?你先起來說話,有什麽話坐著說不好嗎?”慕子衿向身旁的人一使眼色,幾名仆從也過來攙扶。那士兵聽到這句話,這才起了身。看到亭內還有慕大帥的夫人,那士兵本是不準備落座,但是柳氏打心裏尊敬這些在外拚殺的將士,自然也不會介意,左勸右勸這才坐了下來。


    “你先喘口氣,慢慢說。”說著,慕子衿遞過去茶杯,那士兵怕是也一路急急忙忙的,早就渴了,順手接過一口喝了,潤了潤喉嚨,這才把事情都講出來。


    這士兵名叫沈軍臨,就是這天北城的一個普通百姓,參軍入伍後娶了一個妻子,夫妻恩愛和睦。本來倒也沒什麽事的,偏偏昨日,他妻子去街上買菜的時候,碰上了一個貴家公子。這貴家公子在專供嘯林的酒鋪裏撒潑,非讓人賣給他,這酒鋪老板做的就是麵向嘯林的生意,自然不願意毀諾賣給這貴家公子。拒絕了好幾次後,這貴家公子大發雷霆,說自己是隔壁郡城臨崖郡知州的堂弟,身份尊貴,怎的比不上那嘯林的粗人,話語之中多有貶低辱罵嘯林的字眼。


    他這妻子呢,路過酒鋪的時候,聽到那裏頭的粗言穢語,沒忍住心中怒意,進去反駁。結果,那貴家公子見這女子長得漂亮,索性也不買酒了,讓手下人把這女子一抓,光天化日之下,在巷子裏玷汙了人家。


    這妻子倒也是個貞潔烈女,覺得對不起她的丈夫,迴家以後,留下遺書講清前因後果,自縊身亡。沈軍臨今日早上才告假迴家,本來是想給人一個驚喜,結果推門進去,看到的就是懸在房梁上的自己妻子的屍體。悲怒之下,沈軍臨忍不下心中這口氣,這才鬧到了慕府來。


    慕子衿猛地一下把攥在手中的棋子扔到地上,厲聲道,“光天化日之下有此等事,為何無人上報!”


    許是從未見過慕子衿發火的模樣,那些個仆人們全都跪在地上,戰戰兢兢不敢多言。不提慕子衿,柳氏也是麵色陰沉,牙關緊咬。


    “來人!以我的名義通告衙門,派人詳查此事,調取證人,今日下午把調查報告送到我這兒來!”慕子衿幾乎是咬著牙齒吩咐著。吩咐完後,慕子衿轉頭看向這個痛失愛妻的士兵,“你盡管放心,此事,我必給你一個交代!”


    “多謝小將軍!”說著,沈軍臨又想跪地行大禮,但是給慕子衿摁著,跪不下去,“小將軍大恩大德,屬下銘記,自今日起,軍臨這條命就屬於小將軍了!”


    慕子衿麵色依舊陰沉的可怕,語氣淩冽如同在沙場上一般,縱使現在沒穿鎧甲,也能覺出殺氣出來,“我的人,我護著。那些人既然自己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你且先迴去,等我通知即可。”


    說完,慕子衿拂袖離開,徑往書房內走去。


    柳氏畢竟是一家主母,倒也還能沉得住氣,命人送些金銀略作補貼。那沈軍臨原本來慕府也隻是碰碰運氣,自己不過一個伍長,本是對慕子衿會插手這件事不報希望,畢竟為了一個大頭兵得罪知州劃不來,卻沒想到得到的反應竟是這般,更是感恩戴德。


    於是不顧柳氏的拒絕,沈軍臨又跪地連磕幾個頭,話語中滿是感激,“多謝夫人!”


    估計是知道慕子衿已經大發雷霆,衙門這次收集資料速度奇快無比。慕子衿剛用完午飯,這報告就遞到了慕子衿的書桌上。慕子衿粗略翻看一眼,倒也確實和沈軍臨說的一模一樣,就想著先去找自家爹爹要個準允,結果正走在半路上就有下人來告,說是慕長川早已經去了軍營,現下根本不在府內。慕子衿不願將此事拖著,索性以自己的名義令前軍將士全城搜捕此人。


    當日晚上,祝暮安就過來迴報,說是這人昨夜幹完那種混賬事後已經離開天北了,現在想抓也抓不到。慕子衿就又趁著晚上慕長川在家中的時候,跟他稟報了這件事,尋求建議。


    慕長川的答複也很簡單,“隨你去辦,惹了事自有我替你兜著。”


    得到慕長川的允許後,慕子衿二話不說,修書一封,命人送往臨崖郡知州林明的府上。


    慕子衿手下的信使都是前軍信使伍的,當天夜裏出發,第二天中午就到了林明的府上。


    林明現在也頭疼的要命,他這堂弟昨兒一早跑迴來,來的時候林明還在用早膳,這堂弟連哭帶鬧的跪在他腿邊把這事說出來,驚得他連筷子都拿不穩,大罵人糊塗。但事情已出,現在也沒有別的好辦法,林明又怕將人送出給截了,隻得命他待在自己府裏不得踏出一步,自己則想解決方法。


    結果,幕僚也召集了多次,方法也想了不少就是沒有滿意的,正急的團團轉呢,慕子衿的書信到了。


    依舊是慕子衿的風格,信中簡短的不像話,“交人正法,不從,我必來。”信的最後是慕子衿的私章,再加上送信的信使一身嘯林盔甲,這信是慕子衿送來的絕對沒跑了。


    林明左思右想,隻得拖著,要那信使迴稟,就說兩日內將人送去,急急忙忙把人打發走。


    等信使一走,林明當即緊閉家中大門,甚至還調了衙門的人層層把守,生怕給人闖進來。這臨崖郡的百姓不知道知州府上出什麽事了,都是議論紛紛。


    林明是打定主意了,這人,他肯定不能交。他這堂弟雖沒什麽本事,但卻是獨子,要真交出去了,那可就絕後了。他賭慕子衿不敢做些什麽過分的事,索性就準備死皮賴臉,賴著了。


    慕子衿在天北城等了兩日,什麽都沒等來,派人一打聽才知道臨崖郡的情況,他也就知道了林明在打什麽鬼主意。當日和自家父親通報一聲,又寫了一封請罪的奏折命人快馬加鞭送去陛下那裏,慕子衿打馬揚鞭,點了沈軍臨所在的那一佰,披甲持槍,直奔臨崖郡而去。


    這臨崖郡守城門的士卒看著這一夥來勢洶洶的人,差點還以為是北武偷襲,結果到麵前一看,別的不說,那九曲鳳翎盔普天之下可隻有慕子衿有。他們又不明所以然,卻也不敢阻攔這有著赫赫威名的少年將軍,任由著慕子衿闖進了臨崖郡城。


    慕子衿帶著人進城,不擾民,不砸攤,目標直指知州府邸。


    “林明,給我把人交出來!”府內毫無聲音,周邊的平民百姓早就聚過來看起了熱鬧


    慕子衿本就因為此事心情未平,現在見人連句迴話都沒有,更是大怒,“我數三下,把人交出來!”


    “三!”


    “二!”


    “一!”


    裏麵依舊沒有動靜,慕子衿再忍不住,大喝一聲,“衝進去!”


    這在沙場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士兵們知道沈軍臨的事後,那個個都是火冒三丈,得到這一聲命令後,列開隊形,直接撞破府門,直衝而入。


    林明帶著人縮在府裏,本來還希望著慕子衿罵完就走,結果就聽一聲巨響,府門被破,嚇得更是不敢出去。但縮又縮不了,士兵們進去見著一個抓一個,全部壓到前庭去,直接把林明拖了出去。


    這府門已破,外麵的百姓可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的,那議論聲愈發大了起來,裏麵是雞飛狗跳亂的不像樣,外麵更是吵吵嚷嚷鬧翻了天。


    不多時,府內上下全給摁倒了前庭跪著。


    慕子衿語氣不善,“誰是林明?”


    林明見躲也躲不過了,隻得出來,但身後又是如狼似虎的嘯林軍,也不敢站起來,就膝行到最前方低著頭,“小將軍...”


    “人呢?”


    林明不想指出來,但他不指有人指啊,幾名仆人沒見過這陣仗,哆哆嗦嗦地就把人指了出來。


    慕子衿眸色一沉,當即就有人將那兇手拖了出來,慕子衿甩袖就走,冷言,“斬了!”


    沈軍臨見到仇人,那是分外眼紅,手起刀落,頭顱落地,嚇得林明一家尖叫連連。


    殺完人,慕子衿帶人離去,提著那顆剛斬下來的頭顱,邊走邊宣告此人罪行,臨走前,還將這頭懸在臨崖郡城門之上,隻將這一城狼藉留給林明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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