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老舊木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最先映入舒苗眼簾的是那隻手的主人。


    男人渾身赤裸,俯身趴在地上,身下是一大攤幹涸凝固的血跡。


    舒苗閉了閉眼,腦中不斷閃現造成這一幕的前提情景,心頭越發的沉重。


    可此刻的她已經顧不得這些了,忽地睜開眼。


    邁步闖入屋內,憑感覺繞過地上生死不知的人。


    越到床邊,鼻尖縈繞的血腥氣就越發濃重。


    這一切的不適,在看到牆角那抹緊緊蜷縮的身影時,眼前瞬間被淚水模糊。


    “昭昭姐……”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們?


    她聲音哽咽,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惜自心底蔓延開來。


    明明說好的用法律武器來保護自己,為什麽還要以身試險?


    原來,她終歸還是沒法全心全意信任她們的嗎?


    是啊,


    昭昭姐一路而來所遭遇的種種與絕境,絕不是幾句話就能概括的。


    自己一個局外人,憑什麽認為一句“法律可以為你做主”,就可以想當然讓她忘卻那些痛苦不堪?


    而那些給她造成傷害的人,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這才是現實,不是嗎?


    強撐著身子來到門前的何麗,在聽到舒苗喚昭昭姐時,眼前一黑,一頭栽倒。


    “怎麽迴事!?”


    隨著厲喝聲傳來,一陣腳步聲匆匆響起。


    立馬有人把暈過去的何麗扶起,其餘人頃刻間衝入屋內。


    為首的陸清愉看到角落裏抱成一團的倆女孩,眸色一沉。


    “能麻煩同誌借件衣服嗎?”舒苗抬眼望去,雙眼通紅的厲害。


    兩人對視的刹那,皆是一愣。


    陸清愉抬手止住他人上前的腳步,迅速脫下身上的製服,垂下眼眸把衣服甩過去。


    舒苗此刻已沒別的心思,仔細幫她把衣服穿好。


    下一刻,兩位女公安一擁上來,按住雙目無神空洞的昭陽。


    被推倒在地的舒苗,踉蹌著爬起來,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


    路過不省人事的何麗時,她腳步一頓,咬牙把人抱起。


    一位公安同誌立馬上前按住她的肩,“同誌,請配合調查。”


    她們同最先發現案情的一行人,通通被帶往轄區派出所。


    因為有不在場的證人證據,舒苗被簡單詢問過後,很快就被放了。


    得知何麗還處於昏迷中,且還不知道昭昭姐的情況怎麽樣,她怎麽能放心離開?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通往審訊室的大門被打開。


    何麗在一位女公安的攙扶下,一瘸一拐走出來。


    她故作堅強的眼淚,在看到舒苗的刹那,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直掉。


    舒苗眼裏淚光閃現,拍拍她的後背,給予無聲的安慰。


    陸清愉等待了片刻,出聲打斷她們,“我送你們迴去。”


    “謝謝。”


    車上,


    舒苗沒忍不住開口詢問,“她會有事嗎?”


    他沉默了一瞬,半晌才緩緩開口,“案件正在偵辦中……”


    “嗚嗚嗚……”何麗聽聞此言,剛止住的眼淚再一次決堤。


    *****


    校門前,早已接到通知的校領導早已等候多時。


    在幾人下車之前,立馬就迎了上來。


    舒苗攙扶著何麗下車,一件外套就遞了上來。


    她抬眸對上一雙隱含怒氣的琥珀色眸子,卻沒有拒絕,而是輕聲道謝,


    “謝謝。”


    “衣服,我是給你……”見她轉手把衣服披在何麗身上,周揚氣急敗壞的猛一甩手。


    舒苗本就提心吊膽了一夜,再經過這一係列的變故,早已是疲憊不堪,哪還有心思顧及其他?


    她此刻隻想著快點安頓好何麗,再去找法律係的老師推薦一個靠譜的律師。


    不管結果怎麽樣,至少得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宋黎像是看出了些什麽,看一眼隻顧生悶氣的周揚,隻好自己上了。


    “舒同學,我想你現在應該著急找律師的事,何同學就交給我吧,我肯定把人送迴宿舍。”


    舒苗看一眼宋黎,有些猶豫。


    本還渾渾噩噩的何麗忽地抬頭,立馬開口答應,還推著她快點去。


    舒苗也就不再猶豫,拔腿就朝法律係跑去。


    待她找到昭陽班級所在的老師,說起此事。


    對方輕歎了一口氣,表示這事他已經知道。


    並告知學校會安排相應的律師會見,讓她安心學習別被影響。


    這個預料之中的結果,讓她大失所望。


    心裏是說不出來的難受,可這個結果已是最佳的解決方案,她還在奢望什麽?


    她失魂落魄的從辦公室出來,仰望天空灼熱耀眼的太陽,隻覺心口悶的慌。


    頹然沿著花台坐下,腦中複雜的思緒萬千,卻怎麽也理不清。


    昭昭姐以後會怎麽樣?


    還能繼續她喜歡的專業嗎?


    哪怕是最好的結果,依舊會不可避免對以後的職業生涯造成影響吧?


    就在她茫然不知該再做點什麽的時,餘光看到周清愉與他的同事從辦公樓出來。


    想到自己剛剛在車上貿然的問話,心中陡然升起一絲希望。


    如果以朋友身份私下裏問,會不會得到不一樣的答案呢?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她忙站起身,“陸公安,關於昭陽的事,我還有需要補充的!”


    說這話時,她眼中不自覺帶上了些許懇求。


    周清愉沉默了一瞬,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


    抿了抿唇,與同事打了聲招唿,就徑直走向她。


    在她麵前站定,望著她沒有一絲血色的唇,心情很是複雜。


    不等他發問,舒苗主動開口了解自己想知道的,


    “強奸屬於暴力侵害他人人身安全的不法侵害嗎?”


    最為可怕的是,昭昭姐與那人曾經是夫妻,且育有一子。


    哪怕離婚了,可學校的出行記錄做不了假。


    況且昭昭姐主動上門的這麽多次。


    她實在擔心昭昭姐的行為,被認定為是有預謀的。


    “是。”


    聞言她心下一喜,迫不及待追問,“那是不是說明昭陽的很大可能屬於正當防衛?”


    “有可能。”


    見他依舊把話說的滴水不漏,舒苗眼中的失望溢於言表。


    她抿了抿唇,目光定定直視他,艱難的道出自己的猜測,“就因為她沒有及時施救嗎?”


    女孩鼻尖泛紅,清亮亮的眸子泛起瑩瑩水光,惹人憐愛。


    可出口的話,卻帶著一絲咄咄逼人,


    “那種情況之下,讓她怎麽救?”


    陸清愉心裏也不好受,偏頭避開她質問的目光。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根據刑法第一百……”


    舒苗本不想聽他說這些廢話,可無奈客觀的陳述事實對昭昭姐已然沒有了任何幫助。


    現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盡量讓陸清愉共情昭昭姐的處境。


    這樣他才有可能在案件偵辦中盡心盡力!


    她上前一步,目光直直望進他的眼中,“她沒有錯……”


    他怔了一瞬,垂眸凝視女孩半晌,決定遵從本心,喃喃低語,


    “我知道……”


    這句話出來的刹那,舒苗眼睛倏地亮了。


    一雙墨玉似的清亮眼眸閃啊閃,都是期待的光。


    心中激動歸激動,可理智告訴她,萬不能讓他難做,那樣隻會害了他。


    強壓下心中的喜意,再次細細思索之前的筆錄有哪些地方描述的不夠充分。


    片刻之後,該說的全說完。


    陸清愉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舒苗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長長出了一口氣。


    “就這麽高興?”


    她聞聲迴頭,見是周揚,眸光微閃。


    鑒於他剛剛好心送上的衣服,舒苗也不想與他太過劍拔弩張,隻當做沒聽出他的陰陽怪氣,


    “謝謝周同學的關心,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他伸手一攔,眉峰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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