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鍾聲敲響春季的來臨,楊痕夕佝僂著背立在風沙之中,混濁到模糊不清的視線裏,這沙地上長長的劃痕盡頭確實是福克西,即使體無完膚楊痕夕也感受的到他還活著。


    楊痕夕就這樣站在他麵前沒有多餘的動作,事實上他很清楚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不僅是來自身體上的瀕臨死亡,也是現在所處環境的危機。


    雖說這處戰場是楊痕夕自己找的,不說荒蕪卻也是比較偏僻,可剛才的戰鬥如此大的動靜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應聲而來。


    可他現在確實動不了,剛才拖著這副骨架前來已是他最後的毅力和氣力,現在的站立就是他唯一的平衡。


    福克西就這樣宛如屍體般躺在他麵前,此時楊痕夕也拿他沒辦法,或許福克西在等一個機會,一個恢複的機會。楊痕夕又何嚐不是在賭,賭他自己先恢複,哪怕一層實力。


    強者之間的戰鬥或許能用時間來計算,但更多的幾乎都是在一瞬之間便知勝負,先前那場屬於楊痕夕的第一次黃金之戰,楊痕夕和福克西現在雖說都算不上強者,但剛才的戰鬥也並沒有持續太久,每招每式都不是用秒能夠計算的,甚至於耳畔偶爾的一道微風都極有可能結束這場廝殺。


    屬於雨季的陰暗潮濕在這片大地上逐漸被溫暖和舒適取代,可楊痕夕很清楚的知道,這個難得的春季,這份稀有的溫暖有多麽短暫,短暫到楊痕夕從入定中睜眼,這又是屬於殺戮和血的季節。


    楊痕夕和福克西的嘴皮同時動了動,四周除了肆虐的狂風似乎又夾雜著別樣的氣息,楊痕夕很清楚,那是福克西破碎的刀意在聚集,福克西也知道,那是楊痕夕四散的血氣在波動……


    “我想這次我不能死,這腐朽的世界需要強者,我想我能成為強者,即使是如今的處境。”


    福克西周圍的刀意在他顫抖的聲音中越來越濃鬱越來越實體化,楊痕夕又感受到了隱藏在空氣中的鋒芒。


    眼前的福克西依舊渾身血肉模糊隻是那焦糊的麵容之上有兩顆如同隕精一樣的四射著寒光。


    :“身處這個亂世,或許絕望,但我絕不低頭。”


    聽著福克西微弱的自言自語,感受著眼前地上福克西愈加澎湃的戰意,楊痕夕漸漸直起了佝僂著的背脊,發出哢哢如同骨頭斷裂的聲音。


    依舊是那副皮包骨的駭人模樣,臉上兩個空洞當中隻有深邃的黑暗,整個人毫無生氣,卻讓福克西莫名的恐懼,楊痕夕抬頭,兩個窟窿對著這滿是柔光的天空抿了抿嘴


    :“我想我不會死,這短短的一生誰都會死去,這漫長的一生誰也無法避免,這個世界沒有誰對誰錯,這個世界也不會寬恕誰,我願意抗下這世界所有的罪,因為我不會傷害她”


    周圍的空氣再次燥熱起來,沙地上隱隱而現的是楊痕夕專屬之光,即使那輪圖案模糊不清,那抹嫣紅淡然無味,那兩顆窟窿中再次跳動的火焰也昏黃欲滅,臉上依舊淡然如初,似乎還掛著淡淡的笑容。


    刹那間,地上的福克西動了,楊痕夕也動了。


    風還是那風沙還是那沙,沒有嘶吼亦沒有廝殺這天地之間隻剩下血流不止,渾身麵目全非的福克西搖搖晃晃向東,瘦如枯柴,死氣騰騰的楊痕夕搖搖欲墜向西……


    其實從剛才的幾句談話,寥寥數字當中,這場戰鬥的勝負楊痕夕個福克西都以心知肚明。


    “不能”和“不會”簡單二字卻是大有不同。福克西說出的是倔強,楊痕夕歎出的是事實。


    這場黃金之戰終是以楊痕夕近乎死亡而奪取的勝利,或許他自己還有力追上去與之一戰,但或許福克西也還擁有必殺之招,楊痕夕不能追上去,因為他背後還有一人;福克西也必須敗走,因為他胸中仍有一顆強者之心。


    迎著漸漸刺眼的日光,楊痕夕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那裏麵甚至沒有牙齒,那是如同銳物劃牆般的刺耳聲響,可楊痕夕依舊止不住的笑,笑的很瘋狂,笑的撕心裂肺。


    楊痕夕走的很慢,每一步似乎都很吃力,每走一步身體處都會傳出“哢哢”的聲響,一路向前,搖搖欲墜,卻又如履平地。前麵不是其他地方,正是風沙拾荒團的駐地。


    他要殺人,他需要靈魂來填充這副空殼,需要血液來滋潤這副身軀,依舊是那處山崖,楊痕夕跪在涯邊低垂著頭,竹節一樣的雙臂無力的耷拉在地上,骨架一樣的身軀裏像是真的沒有了生命。


    頭頂不知何時盤旋著了食腐雀,貌似它們也嗅到了食物的氣息,楊痕夕就這樣一動不動,頭頂上的也依舊來迴盤旋。


    許久,終於有一隻離了群,伸出那尖銳的喙向楊痕夕俯衝而來直指楊痕夕的骷髏腦袋,鮮紅的羽毛展示著他在族群中的地位,同樣也是它接下來的顏色。


    本如枯竹竿的手臂猛然抬起,僵硬的甩了甩後如同鋼爪死死掐著它的脖子,楊痕夕甚至都沒有抬頭,那尖銳的喙離他的骷髏頭顱的距離不足二指,上麵還殘留的腥味預示著它不久前才飽餐一頓,


    任憑它如何掙紮,掐著它脖子的枯瘦鋼爪紋絲不動,楊痕夕頭頂原先盤旋著的食腐雀群早已不見蹤跡,楊痕夕的手指間漸漸有血漬溢出,這隻渾身鮮紅色羽毛的食腐雀此刻更加鮮豔。


    順手把手上的屍體丟下山崖,橫在鼻前嗅了嗅機械的抬起頭仰天道:“肮髒的血液,隻配肮髒的物種擁有。


    假如這世界已經罪惡到無法容下好人,那就讓我背負這世界所有的罪,還你一片清明的天!”


    楊痕夕跪坐的軀體漸漸變的顫抖,那是骨架的抖動,也隻能是來自於骨頭,現在的姑且稱之為人的楊痕夕渾身上下除了骨頭恐怕連靈魂也所剩無幾了。


    恐怖的氣血波動自楊痕夕處向外擴散波動,很難想象這副模樣下的楊痕夕的軀體之中,還能散發出如此濃烈的血氣,楊痕夕渾身機械化的扭動而起劈裏啪啦的聲音是骨頭和骨頭磨損的聲音。


    楊痕夕張了張口,連嘴裏都是唿之欲出的黑紅色火焰,嘶啞的聲音帶著驚悚也透露著邪魅。


    :“依依啊!我……入魔了。”


    縱身而下,在一聲聲驚恐卻又短暫的救喊聲中,見證著這是楊痕夕的成魔之地。才剛從昨晚惡魔虎的橫衝直撞中緩過來的風沙拾荒團怎麽也想不到楊痕夕又再次而來宛如殺神肆無忌憚的汲取著血液和靈魂,阿爾法匍匐在不遠處的沙石處看著猩紅纏身的楊痕夕瑟瑟發抖,甚至那雙眼睛裏都是能讓他靈魂顫抖的恐怖,她敢肯隻要自己敢露頭,絕對沒有活下去得機會,哪怕一絲。


    殺人誰沒殺過,這個世界的基本規則就是要麽殺人要麽被殺,修煉到黃金,在一些小地方已是無所不能的存在,透過沙石之間的縫隙,貝爾塔眼睛瞪大著盯著場上無人可擋的楊痕夕,仿佛殺戮在楊痕夕手中已經不是一件事情了,那是一種遊戲一種能獲得愉悅的遊戲。


    “我是在哭泣嗎?我沒有流淚。我在顫抖?不!我沒有害怕。”楊痕夕一邊隨意的收割著廉價的生命,口中斷斷續續的吐露著含糊不清的聲音,如影隨形的陰陽鎖此刻也是通體血紅,滴滴答答向下滴落著楊痕夕眼中美味的甘露。


    聖光大陸,紅橙黃綠青藍紫七色血脈,自然而然就有七中顏色的血液,以紅色血脈為最基礎,其實每種血脈內所對應的顏色血液內都有紅色,隻是隨著血脈等級越高,血液內所存在的基礎紅色也就被覆蓋的越多殘存的就越少,傳說紫色血脈和一些如同天使,惡魔血脈這些血脈內就不含有紅色。


    是不是這樣楊痕夕不清楚,他現在在做的就是在結束一條生命的瞬間運轉不死陰陽經吸收那肮髒的靈魂,在血液四處迸濺的時候提取血液的精華。留下卑微也普遍的紅色。


    這副軀體的血液是幹涸的,靈魂是枯竭的,“我不願濫殺,隻是這世界容不得我安逸,便隻有一將功成萬骨枯!”


    在一片片哀嚎聲中,楊痕夕窟窿的身軀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充實,就像是一個正在充氣的氣球,五官漸漸變的像個人,烏黑的頭發根根從頭皮往外冒煞是恐怖。


    身體遍布血紅色在流動,就是一個剛從血潭裏蛻變出來的新生兒,


    陰陽鎖環繞在楊痕夕周圍,像是有生命似的主動撲殺一個有一個矮人,速度快到白銀以下的矮人甚至連唿救的聲音也發不出來,生命就是如此脆弱且廉價,至少此刻在楊痕夕眼中是這樣。


    一路踏著殷紅向前,無人可擋。白銀以下的不堪一擊,白銀鬥士不堪兩擊,或許黃金鬥士卻能暫時使楊痕夕停下踐踏生命的腳步,但如此恐怖狀態下的他,又有誰會想當這第一個死於楊痕夕手中的出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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