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月想起來了,夢中的那女子就是雲覓的前世,那時他是她手中的配劍,機緣巧合下成了神,雲覓墜世後,為了去人間找她,他借著護世的名義以青城的身份下界。


    後來他找到了轉世成狐妖的雲覓,可是雲覓後來被妖神控製大肆屠殺,引得人神共憤,為了護住她,他與天下為敵帶著雲覓四處逃亡,後來為保她,自己赴死擋了天雷劫。


    可沒想到,雲覓最後因為他,鬱鬱寡歡也香消玉殞了。


    後來雲覓轉世成為了冷望舒,而他也轉世變成了璃暝昏。


    雲覓也被江樓月的笛聲,喚醒了心神,全部都想了起來。


    她想起來,夜九淵曾是天族,最不得寵的皇子,她不願看到他處處受人欺淩,便一直為他出謀劃策,成為他最得力的殺手,鏟除異己,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可夜九淵那時卻並不喜歡她,隻是把她當做自己的臣子下屬。


    因為她長相太過平庸,對夜九淵而言她配不上他。


    所以當上太子不久,夜九淵便迎娶了與他相配的鳳族公主,天界的第一美人姽嫿。


    大婚那日,她心死如灰,也徹徹底底看清了夜九淵,盛怒絕望之下,她從誅仙台一躍而下,原是想要魂飛魄散永不相見。


    可是夜九淵卻瘋了,他用了自己一大半修為,護住了她的魂魄,將她送入了輪迴,並精心為她謀劃讓她可以重迴仙籍,可是她總是一次次的錯過。


    後麵輪迴為冷望舒後,夜九淵坐不住了,為確保這一下能夠萬無一失,他自封了仙力親自下界成為了雪魄劍,守著她。


    但最後,還是叫璃暝昏攪了局。


    仙門百家沒想到,他們痛恨至極的江樓月,居然就是受天下敬仰的青城!


    而這次,他又把他們給救了……


    大量魔煞氣被江樓月凝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的打在了夜九淵的身上,夜九淵被擊的直接被打趴在地,他勉強站起來接連吐了好幾口血。


    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凡夫俗子,居然是神族之人!


    這時,天亮了起來,一縷陽光灑向大地,天邊出現了一條祥雲大道。


    “芳菲,快跟我走。”夜九淵牽起雲覓的手,欲前往,再耗下去不僅會錯過天門,而且他也沒把握能夠打贏江樓月。


    雲覓卻甩開了他的手,冷言,“我不會跟你迴去的。”


    “為什麽?”夜九淵不解,“你知道為了這天門道,我費了多少心思嗎?”


    “與我無關,我並沒有要你這麽做。”雲覓道,“我的家在這裏,我的相公在這裏,我要留在這裏。”


    “你糊塗了嗎?”夜九淵不能理解,說,“你現在仙骨盡失,無法修行,留在這裏不過隻能活過須臾數年!錯過這次機會,你便要繼續受這輪迴之苦!”


    “對我來說”雲覓堅定不容置疑的迴著,“江樓月身邊的數年,抵過與你的千百年。”


    沒有遇到江樓月的時候,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被人嗬護,也可以被人庇護……


    “可他是璃暝昏!你難道忘記了,他曾如何待你的嗎?你就一點也不恨他嗎?”夜九淵質問。


    雲覓迴,“但他也是青城,是那個背叛整個天神,也要愛我的青城。”


    前世青城因她而死,這是因。


    後世她因璃暝昏死,這是果。


    前世的江樓月是劍,他眼睜睜的看著芳菲,被夜九淵逼的一死了之,這是債。


    後世夜九淵便化成了劍,承受江樓月曾經的痛苦,這是償。


    世間萬物因果循環,輪迴的不僅僅是靈魂,更是一切的罪與罰,債與償,冥冥之中沒有人可以逃過,種下了因,便要嚐下果……


    “難道我就不愛你嗎?”夜九淵語氣輕顫的說,“你知道為了走到這一步,我費了多少心思耗損了多少仙力,我甚至為了你連人間都不要了!”


    “芳菲。”夜九淵握住了雲覓的手,懇求道,“你跟我迴去好不好?我知道我以前是做錯了,我會改的,會補償你的,芳菲,我是愛你的!我真的很愛你!”


    她死後,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才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麽大錯特錯,原來他喜歡的隻是姽嫿的皮囊,而他真正深愛著的那個人,從始至終都隻是她。


    “夜九淵,迴不去了……”


    雲覓掙脫了他緊握的手,向後退了幾步拉開與他的距離,這距離雖短,可夜九淵卻感覺前所未有的遠。


    “如果,我非要帶你走呢?”夜九淵捏緊了拳頭怒問。


    雲覓坦然的說,“我會再去誅仙台一次。”


    她,竟然寧死,也不願迴到自己的身邊……


    “如今在你心裏,我和江樓月誰更重要?”夜九淵問。


    雲覓不假思索言,“我的心裏,隻有江樓月。”


    所以,不用比,沒有誰比誰更重要,因為他都沒有比的資格。


    江樓月仰頭看著她,他一直都在看著她,默默的等她做出自己的選擇,因為他知道她曾經有多喜歡夜九淵,她曾為他出生入死,曾為他酩酊大醉,他不想逼她……


    “你是屬於天界的!人間不適合你!”夜九淵暴怒。


    “不。”雲覓態度堅決,說,“屬於天界的是芳菲,而我是雲覓,是隻屬於江樓月的雲覓。”


    “夜九淵,從始至終你愛的人,其實隻有你自己。”


    “不是的!”夜九淵反駁,“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憑什麽說我愛的是我自己!”


    雲覓言,“我喜歡人間,而你卻為了讓我迴到你的身邊,不惜毀掉這個人間,但江樓月不一樣,在被世人誤解辜負的時候,他還是為了我選擇護住它,隻因我喜歡……”


    而江樓月也從來都不會計較,他為她做了什麽,甚至有時候他都忘了,自己為她做過什麽。


    他一直都是這樣,靜靜的為她付出,默默的守護她,無欲無求。


    從一把劍,到與天下為敵的青城,一直以來都隻是希望她好。


    不論輪迴多少世,不論他還記不記得她,他都會曆經千帆的來到她的身邊,一次次的喜歡上她……


    天門已經完全打開,瑞光照著整個登仙台,也照亮了雲覓那張臉。


    她的臉,像極了當初跳誅仙台的樣子,那麽決絕那麽冷淡,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沒有絲毫情意,像是在瞧著一個陌生人。


    可他們明明曾經朝夕相處,明明她是那麽的喜歡著他,可現在她的眼裏心裏卻被另一個人全部占據。


    “不是這樣的……”夜九淵不肯麵對這樣的結局,扭頭又見天門正慢慢合上,他抓住了雲覓的雙肩,說,“我們沒多少時間了,你先跟我迴去,這些事情我們以後再說,這次我一定要帶你走!”


    雲覓一把推開了夜九淵,轉身提起裙子跨過木欄,果斷沒有絲毫猶豫的從登仙樓上一躍而下。


    “雲覓!”


    江樓月心頭一驚,當即踩地飛身而去,穩穩當當的接住了她下墜的身體。


    “江樓月。”雲覓衝江樓月微微一笑。


    江樓月有點氣急敗壞道,“你這是做什麽?你差點嚇死我!”


    “我會禦風術……”雲覓無語道。


    江樓月這才想起來,雲覓自己就會飛,就算他不接也能相安無事。


    隻是她剛剛這一跳,真的嚇到他了,把他嚇得都忘記了這茬。


    雲覓摟住了他的脖子又笑言,“不過,就算我沒有,也一樣會跳下來。”


    因為,她知道,江樓月一定會接住她的,這個曾義無反顧深愛著自己的男人,一定不會讓她有事,這是任何人都無法給她的絕對安全感。


    “笨蛋糖糖。”江樓月淚目,逐漸模糊視線。


    淚也從雲覓的眼眶中顆顆滴下。


    二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對方,在眾目睽睽之下徐徐落地,他們不再言語,因為即使他們不說,也能夠清楚的知道彼此的心思。


    他曾為她棄了神道,如今她也願為他,拋下仙籍。


    他和她不奢望能夠生生世世在一起,隻求個此生此世的相知相守。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隻羨鴛鴦不羨仙………


    夜九淵看著惺惺相惜的二人,他終於不甘又不得承認,他敗了,敗得徹徹底底。


    那一朵他隨手丟落人間的桃花,他終究是撿不迴去了……


    夜九淵苦笑了起來,落寞的一步步獨自走上祥雲大道,看著自己孤獨的影子,曾經她說過會一輩子與他相伴如影隨形,而如今卻隻剩下他形單影隻。


    他忍痛取出了所有關於她的記憶,一口血從嘴裏流了出來,他捏碎了憶珠,扭頭看向江樓月懷中的她。


    他希望她能夠幸福,可是他不想知道,她過得很幸福。


    天門逐漸合上,門中的夜九淵隨著祥雲大道,一齊消失在了天邊……


    “誰敢傷害我們江宗主!”


    這時一大批大庸的弟子趕了過來,他們護在江樓月和雲覓的身前,斥道。


    而其他仙門,也沒有要與江樓月敵對的意思了,因為江樓月再一次救下了他們,救下了這個人間,他們漸漸放下了武器,慚愧的跪下向他道,“多謝江宗主,救命之恩。”


    這句時隔多年的道謝,終於從他們的口中說了出來,一切好像不晚,卻又好像晚了。


    不過,江樓月並不在意,他在意的隻有身邊這個人。


    陽光灑在了江樓月的臉上,他看著雲覓笑了起來,燦爛的叫冬陽暗淡。


    雲覓與他相視而笑著……


    後來,江樓月成為了初氏宗主,初氏改名為大庸江氏。


    正月初一。


    每家每戶貼著春聯掛起了紅燈籠,小孩兒們穿著新衣,成群結隊的放著爆竹。


    雲覓在人群中左顧右盼,就在剛剛江樓月還在她旁邊,可眨眼他就野的沒人影了。


    雲覓無語,轉身,一根冰糖葫蘆忽然出現在視線中,糖葫蘆後的是一張甜甜的笑容。


    “你看,我給你買什麽好東西去了,嘿嘿。”江樓月晃著手中的糖葫蘆笑道。


    雲覓無奈一笑,拿過他手中的糖葫蘆。


    “糖糖,走,我們再去那邊看看。”


    江樓月拉著她小跑在大街小巷上,擠在人堆中看各式各樣的表演,還和雲覓去套圈子。


    而後,江樓月又到賭坊中玩骰子,他怕雲覓會無聊,所以給她買了很多吃的,雲覓就坐在他的身邊,一邊吃東西一邊看他玩兒。


    雖然她都看不懂,但看江樓月玩兒,她也覺得很有意思。


    “糖糖,你困了嗎?”玩了一會兒,江樓月扭頭問到。


    雲覓點頭,道,“有點。”


    “那我們迴家吧。”江樓月丟下手中的骰子,牽過雲覓離開了賭坊。


    雲覓已經不是第一次跟他來賭坊玩了,江樓月每次都會玩的非常激動,但隻要雲覓困了或者有點無聊,江樓月就會立馬收手,帶著雲覓離開。


    “糖糖,要不要我背你吖?”江樓月笑問。


    雲覓搖頭說,“沒事,我想走走。”


    “好吧。”江樓月看著路邊玩兒的小孩,想到什麽問,“糖糖,你說,以後我們有了孩子,孩子應該叫什麽啊?”


    “孩子的名字,都是由父親取的。”雲覓道。


    江樓月想了想說,“那就叫招財,狗剩也行。”


    “……”雲覓無語,言,“你就不能取個好聽點的?”


    “這不他們說賤名好養活嘛。”江樓月樂道。


    雲覓皺眉,嚴肅說,“你要是敢取這個,我們娘兩就跟你沒關係了。”


    “別啊,我錯了。”江樓月立馬認錯,笑嘻嘻言,“我逗你玩兒的呢,其實啊我早就想好了,以後我們孩子,如果是兒子就叫江歸雲,女兒就叫江沐糖,怎麽樣?”


    “湊合吧。”雲覓笑了笑,又好奇的問,“你什麽時候想好的?”


    “什麽時候想好的啊。”江樓月慢悠悠的說,“在很久之前就想好了呀,這麽跟你說吧,早到你都不知道我喜歡你,那個時候我就每天幻想著,該怎麽跟你表明心意,想著以後要是有幸娶到你,要帶你去哪裏玩,要跟你說哪些有趣的事情……”


    “總之就是一句話,從我喜歡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在開始規劃我們的未來。”


    你可能不知道,在你還不喜歡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有你的每一日。


    江樓月衝她笑著,露出兩顆甜甜的兔牙。


    他是一個好動且愛熱鬧的人,用溪蛉蜻的話來說,江樓月就是個坐不住一刻的人,可他卻能一直安分的坐在雲覓身邊,安靜的與她一起看書,乖乖的陪著她練字下棋。


    他做事常常三分鍾熱度,但愛她卻是他的永恆。


    而她喜靜厭喧,可她也願陪著江樓月,離開她安靜的世界,來到喧鬧的街上,穿梭在擁擠的人流,與他一起玩,一起鬧。


    她不喜歡酒味,也不喜歡去賭坊,但也願意陪著江樓月喝兩口,與他一起去賭坊,看他玩的不亦樂乎,縱使她沒有參與,也覺得很開心。


    但這些對於他們來說,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行,隻有她與他。


    江樓月握著雲覓的手,比起十指相扣他更喜歡這樣牽著她,將她小巧的手握在掌心,摩挲揉捏,寬大的手心就這樣包裹著她的小手。


    “糖糖,今晚七次成不成?”


    “不成,我累了。”


    “七次不成,四次也行啊。”


    “不行!”


    路很長,故事也還在繼續,沒有分別,沒有聚散,這不是結尾,隻是我們隻能陪他們走到這兒了。


    二兩桃花釀做酒,萬杯不及你溫柔,本是青燈不歸客,卻因濁酒戀紅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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