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要聽這個妖道,在此妖言惑眾本末倒置!”


    人群中忽然有人道。


    “本末倒置?”江樓月言,“那你們告訴我,你們口中的那些惡事,是我這輩子做的嗎?我活著這十幾年期間可有害過你們?我甚至還救了你們這些狗東西的爛命!”


    “你滅了濮陽宗父子,還有別人,難道不是草菅人命嗎?”李元武咄咄逼人著。


    江樓月反駁道,“是不是草菅人命,你自己不清楚嗎?我江樓月此生,冤有頭債有主,如何不是他們找死,我殺他們都嫌髒了老子的手!”


    “縱然他們有千般不對,那也不能殺了,那可是四條活生生的人命!”其他人駁著江樓月的話。


    江樓月仰頭笑了起來,邊笑邊說,“他們的命是人命,我的命就不是人命了?你們還不是口口聲聲要來誅殺我!才四條命而已,這裏躺著的可是上百條性命,這個該怎麽算!!”


    “我們這是在替天行道!怎能相提並論!”


    “沒錯,我們是替天行道,懲惡揚善,降妖伏魔解救蒼生!”


    “你這妖道,休得在此胡言亂語!擾亂人心!”


    江樓月聽著周圍的一片罵聲,看著他們一張張麵目猙獰的臉。


    其實,每次看到眼下淪為眾矢之的地自己時,他還是挺難受挺心塞的,可是一想到如果這個人不是自己,那麽就會是雲覓時,他便不覺得難受了,還很慶幸這個人是自己不是雲覓。


    江樓月忽然想起,之前幻境中看到的場麵了。


    那個時候,雲覓該是有都心痛啊,她舍了仙骨也要護下的人,倒頭來卻要對她喊打喊殺,要她去死,那個時候他的糖糖,該有多失望。


    當所有人都做著同一件事,你隻要稍微不一樣,便成了你的錯,而他們就會打著糾錯的幌子,來對你人身攻擊。


    你看那些人,口口聲聲說要懲奸除惡渡芸芸眾生,可什麽是惡呢?其實他們也不清楚,他們隻是把自己認為的惡稱為惡,把那些不肯順從他們的人稱為惡,就像老鼠一樣,就像毒蛇一樣,他守護的也不是芸芸眾生,隻是那些誠服於他的人。


    這個世界很奇怪,當它開始變得渾濁,清澈卻成了一種罪……


    江樓月笑的越發大聲,整個迴幽穀都充斥著他的笑聲,可是他的笑聲卻讓人沒有感覺到半分喜悅,反而叫人心驚叫人感到史無前例的悲涼。


    就像是瀕死的動物,發出的最後一聲哀鳴。


    更可怕的是,他笑著笑著就哭了,從眼眶中滴落的,卻不是淚,而是一滴滴血珠!


    “你們這些人啊,口口聲聲說什麽替天行道,其實有多少人是奔著我的十六夜笛的人來的,你們以為我不清楚嗎?”江樓月又是笑又是哭的說到,整個人像是瘋掉了一般。


    “你胡說!我們才沒有你這麽陰險!”


    眾人立即反駁著。


    “跟他費這麽多話做什麽,直接殺了他!”


    李元武道。


    “殺我?”江樓月吼著,“來啊!老子倒要看看,你們是不是真如自己口中說的那樣,剛正不阿表裏如一!”


    江樓月把笛子拿到了嘴邊。


    一聲聲刺耳的笛聲,響徹雲霄,方圓千裏的飛禽走獸皆一像是癲狂了一般,慌亂逃竄。


    無數隻蝙蝠禿鷲黑壓壓的飛了過來,圍繞著江樓月盤旋。


    四周狂風大起,江樓月臉上掛著兩道血淚痕,嘴角帶著笑,看起來滲人無比。


    四周的那些仙門中人,忽然像是失心瘋了一樣,互相攻擊了起來。


    “是寒江雪曲!這是璃暝昏的殺招!大家快捂住耳朵不要聽!”北月顧衡大聲說到。


    所有人忙捂住了耳朵。


    可是就算如此,他們還是能夠清晰的聽到,因為寒江雪曲進的不是耳朵,而是人的心。


    李元武的眼睛忽然發紅,持劍就朝李宗主攻去。


    “武兒!我是爹啊!你在做什麽!”李宗主一邊躲,一邊震驚的問到。


    李元武笑道,“你個老東西,老子忍你很久了,可你卻偏偏不去死,害得老子一直繼承不了宗主之位,老子今日就送你一成!”


    “兄長!不可!”李元武上前阻攔,卻被一腳踹開,李元武直接砍掉了李宗主的頭。


    “師妹,其實我早就想要得到你了!你就從了師哥吧。”


    “師哥,你幹什麽,放開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我夫人,幹了什麽苟且之事嗎?我不過是忌憚你的勢力,忍耐著!”


    “哈哈,十六夜笛是我的,得到它我就可以一統江山了!”


    “賤人,為師對你這麽好,你卻看上那臭小子,我要殺了你!”


    “十六夜笛是我的!”


    江樓月一邊吹著笛,一邊看著四周混亂不堪的人,看著他們互相攻擊,血濺三尺,血腥的畫麵絲毫不亞於妖神的殘忍。


    寒江雪曲,可怕就可怕於,它能無限激發人心底隱藏至深的怨憎恨,貪欲惡,並吸收他們的惡念成為催動曲子的靈力,惡念越強曲子的威力便是越大。


    無數道惡念源源不斷的湧入江樓月的身體,江樓月感覺自己的理智也隨著這些惡念,在漸漸支離破碎,曲子也越發尖銳,叫人聽得毛骨悚然。


    尖銳的聲音,甚至讓人聽的頭暈惡心。


    四周殺得愈發兇狠,唿救慘叫聲連綿不絕。


    就在剛剛,他們還同仇敵愾的,要一道討伐江樓月,可現在卻瘋狂的要至對方於死地。


    這就是人……


    你們要我死,那我就拉著你們,一起陪葬!


    江樓月絕望的嘲笑著那些人。


    “江樓月!”


    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了那一群混亂的人群中。


    江樓月通紅的眼睛,呆滯的看著她。


    雲覓在一堆亂砍亂刺的人中,踩著地上的血水,穿過烏鴉和禿鷲走到了他麵前。


    她想要走得更近一點,可卻被江樓月一身煞氣,生生擋住了。


    “你來了啊,糖糖。”


    江樓月疲憊的衝她笑了一下,一顆血淚又從眼中掉落而出。


    雲覓聲音發顫的說,“江樓月,你冷靜點。”


    “糖糖。”江樓月含淚道,“我爹,我娘,阿卓,蘇前輩,還有他們,都死了,我什麽都沒了……”


    “江樓月……”雲覓心疼的看著他,現在的他萬念俱灰,像極了當初赴死的夕雨,叫她害怕極了,她聲音發抖的說,“你過來好不好?什麽事我們一起麵對。”


    江樓月搖了搖頭,道,“我太髒了,會髒了你的衣裙。”


    “沒事,我不在乎的!”雲覓心急如焚。


    江樓月破涕為笑,聲音嘶啞的言,“糖糖,還能再見到你,真好。”


    說完,雲覓手中的劍,忽然自己出了鞘,一下子飛到了江樓月的手中。


    “江樓月!你想做什麽!”雲覓驚恐萬分的說,“你不要做傻事!”


    江樓月衝她笑著,像無數次那樣,甜甜的笑著,可是他的眼中,卻沒有了曾經的陽光燦爛,而是一片死寂絕望。


    “師傅。”江樓月把劍緩緩駕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淚眼婆娑笑道,“前世,是我逼死了你,是我把你拉下了聖壇,今生我還你一命,送你迴聖壇,你看這樣……”


    “江樓月!不要!!”


    隨著雲覓一聲淒慘的驚唿,無言劍抹過了江樓月的脖子,沾滿了血的劍掉落在了地上,江樓月也應聲向後倒去。


    雲覓跑上前,捂住他不斷噴血的傷口,可怎麽也都捂不住,血從她的指縫不斷溢出。


    江樓月看著她,啟唇欲說什麽,可是卻是一口口的血咳了出來,咳了雲覓一臉。


    “師傅。”江樓月嘴裏一麵流著血,一麵艱難的說,“你看這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忘了?”


    雲覓哽咽了起來,話卡在喉間說不來,整個都無法唿吸,隻有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掉。


    雲覓掙紮了一下,咽下一口氣終於說出了話,她衝著四周嘔心抽腸又心急如焚的喊著,“來人!救人!救人啊!誰來救救人啊!”


    可四周的人,就這麽呆滯或冷漠的看著。


    雲覓急的淚如雨下,一遍遍懇求著,“來個人,幫我救救他,救救江樓月!”


    但卻依舊沒人理她。


    江樓月見她哭的如此難過,還以為是自己的死相嚇著她了,於是伸手用自己的衣袖,顫抖的擦著她臉上的血,一臉歉意的說,“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雲覓整個人驚慌失措,直搖著頭。


    “江樓月。”雲覓抽泣的說,“你堅持住,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師傅一定會想法子救你的!”


    “不用救我,能夠死在糖糖劍下,是我幸事。”江樓月握住了她捂在自己頸部的手腕,笑道,“師傅,江湖道遠,一路保重,我就送您到這兒了……”


    一口血再次從江樓月口吐出,握著她手腕的手落在了地麵。


    “江樓月?”


    雲覓喚了他幾聲,卻再也沒有聽到,他那句溫暖的,“我在。”


    江樓月死了,那個會衝她甜甜一笑,會給她做各種好吃的,會永遠衝在前方保護自己的江樓月,死了……


    “江樓月!!”


    雲覓抱著他,椎心泣血的痛哭,撕心裂肺的叫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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