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上我異常安靜,隻是悶頭吃飯,父親母親都是朝中的顯貴,宮中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可是他們誰也沒有問我,我想這一定是因為他們信任我,知道我有能力可以化解這次危機。倒是哥哥舉動有些叫我捉摸不透,以他的身份,想探查今日陛下召見我的原因應該不難,他是個直性子,不可能滿腹疑問卻不說的。


    晚膳過後,我們各自告退出了客廳。路上,我拉住哥哥,一臉撒嬌的樣子,“哥哥,你不好奇為什麽會選思南伯的女兒嗎?”


    哥哥眼睛稍微眯起,嘴角上揚,露出一張剛毅的笑容,“無論人選是誰都好,隻要不是你就行。”


    我怔了一下,又問道:“哥哥,你有把握挽迴聖意?”


    哥哥深深歎出一口氣,雙眸望向遠處的海棠樹,看了許久,像是要把那裏看穿一般,“我自己也許不夠,但是加上定北王,足矣。”


    “定北王?此事他也知情?”


    “宮中的任何隱秘其實都不叫真正的隱秘,會有許多透露消息的來源。”哥哥語氣凝重起來,“近年來陛下多疑,其實這些門道無非是自保的手段罷了。”


    “那元昊可願意為我請柬?”


    “於公於私,他都義不容辭。”哥哥緩了緩口氣,“於公,你是振國侯的女兒,我威遠將軍唯一的妹妹,誰娶了你,便是這邊陲之親;於私,你是他好兄弟的妹妹,而且他也算與你有些私交,所以,以元昊的性情,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我擠了擠雙眉,抿抿嘴,笑道,“我的身份竟如此重要!”突然,我才想起,明日就要與尚金銘南下辦案之事,竟忘了向父母親告假,便連忙和哥哥打了招唿,“哥哥,明日我得出趟門,官差。”


    哥哥點點頭,他知道我在陛下跟前的差事,有些是隱秘,所以不曾多問。


    我們又賞了賞花園新栽種的玉海花,那是去年東海進貢的鮮有品種,陛下特意賞賜了母親,母親便命花匠將它們栽種在了小花園,今年剛有些嫩芽竄出,淡淡的粉紅花骨朵含苞待放,與樹枝連接處竟通體透明,難得一見。


    次日一早,我洗漱完畢,依舊著了一身男裝,穿著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麵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袍腳上翻,塞進腰間的白玉腰帶中,腳上穿著白鹿皮靴,方便騎馬。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著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白玉發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在下額係百著一個流花結,宛如一位俊俏男子,讓人眼前一亮。


    後院的小奴已經幫我牽了馬等在前院外。我緊趕了兩步,剛出前院,隻見尚金銘已等候多時。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無一不在張揚著高貴與優雅,我迅速收斂了眼神,緩步向前,躬身行禮,似有點捉弄之意。


    他的眼神依舊冰冷刺骨,明知我是有意捉弄,並不理睬,皺了皺眉,眼神瞥向另一側,“怎麽這麽晚,今夜怕是趕不上客棧休息了。”


    我二話沒說,揚身上馬,右手一揮馬鞭,頭也沒迴的快馬衝出街道。


    尚金銘之前奪過兩屆的武試第一,身手了得,片刻便快馬追了上來。


    “一路南下,可能會遍布眼線,你我需喬裝打扮,換了身份,以免暴露行蹤。”他一邊快馬加鞭,一邊不屑的衝我說道。


    半晌過後,我們途徑一間名為“玉風樓”的客棧,他示意我進去吃點東西。


    剛到店前,便有一名身著粗衣麻布的店小二上前,殷勤的接過馬栓,向後院走去。


    尚金銘並沒有急於進店,而是停下腳步,立於店門之外四處張望了一番,才緩步進去。


    剛一進店,一個肥頭大耳的小二滿臉笑容的像快要能擠出水來一樣,便迎了過來,招唿我們落座於店內西側內角的一張四方桌處。接著,另外一個小二忙不迭的送來了一盤瓜子,一盤蜜餞和一壺茶水。“兩位客官,吃點什麽?咱們店裏最有名的煨鰱魚,您嚐嚐?皮酥肉嫩,最重要的沒有刺!”


    “沒有刺?你們不嫌麻煩呀!”我睜大眼睛問道。


    “呦,客官有所不知了,咱們新霞鎮位於河口要處,每年春日都有成群結隊的鰱魚到此處產卵,光是前來觀景的人就數不勝數,咱們小店也算頗有名頭,很多達官貴人都來此品嚐店內最有名的煨鰱魚,我們嫌麻煩,哪裏對得起那些顯貴不是嘛?”肥頭大耳的小二滿臉笑容的接聲答道。


    金銘滿臉的不屑,衝我撇撇眼,不耐煩的揮揮手,“行,來一個,再上兩個菜,快。”


    我故作小女孩的樣子,撒嬌般的拉了拉他的袖管,“吃個飯還這麽趕?”


    隻見他衝我使勁的瞪瞪眼,“真不知道陛下為什麽指派你跟我一起辦案?”眼神雖然如利劍一般,語氣卻稍微緩和了下來。


    片刻功夫後,店小二端著一碟煨鰱魚,一碟紅燒肉,一碟青菜和兩碗米飯上樓來,剛剛放到桌上,我便自筷筒裏取了雙竹筷,胡亂在袖子上抹了兩下,端過飯碗便往嘴裏扒拉,間或著運筷如風,連著挾了好幾口菜肴,吃得狼吞虎咽,一時竟抬不起頭來,卻不忘豎起個大拇指,含糊讚道:“這魚好吃!”


    店小二頓時愣住了,怕是這樣有名的店也沒有見過行事這樣粗魯的貴人吧。到底還是見過些世麵的,那小二緊忙迴過神來,笑道,“那是,本店的廚子可不是一般人,那是早年間宮裏的禦廚呢!”


    金銘半天沒有出聲,我再抬頭看時,他此刻已經麵頰翻紅,腮幫被氣得鼓鼓的,倒是平添幾分可愛。


    “吃呀,你再不吃,我可都吃了,真好吃。”我故意氣他。


    “你平日在侯府都是這般吃飯的嗎?”


    “自然不是,府裏麵得拘著,不過我自小在婺源山長大,師兄弟們一向吃飯都是用搶的,慢了就沒有吃的了,還得洗碗。”。


    他愣了下,眼神中似有什麽刹那一閃而過,他慢慢自筷筒取出雙筷子,取茶壺順筷子頂端清流而下,燙了燙筷子,然後也夾起一塊煨魚放入口中。“你吃的那麽快,吃完快去街上置辦一身女兒裝,你我二人喬裝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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