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流道:“你若如此做事,將來必遭天譴天報。”


    黃長波道:“你們結拜時,說過什麽誓語?”


    楚青流道:“三妹說過,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我說過,我必待三妹如親生妹妹,若是做不到,人神共殲。”


    黃長波道:“你全都還記得,很好。我就再退一步,我也成全成全你,你扔了劍,這就跟我走,我把你跟你義妹關在一處,保你逍遙今生,再也不用管江湖上的亂事,你說好不好?”


    楚青流正在遲疑,桂紅蓧道:“楚少俠,你不能答應。你要答應了,瞿姑娘怎麽辦?她該如何傷心?你們可是有過婚約的。”


    黃長波笑道:“你先不用管瞿姑娘傷不傷心,你自己傷不傷心?你放心,你若想去,我也帶你一同去。”


    桂紅蓧麵色羞紅,說道:“你胡說些什麽?我將來是要嫁給包洪荒包二哥的。我隻是替瞿姑娘傷心難過,不是為的自己。”


    楚青流道:“殺我義父的兇手,我還未能追索出來,未能為義父複仇。有人假冒我與師妹的名義,殺了無師自通費致費大俠,我也要找出兇手來,給江湖朋友一個交待。還有這許多事要做,我不能聽從此議。”


    黃長波道:“這些事,我都會代你去做。”


    楚青流搖搖頭:“我信不過你們。”


    黃長波歎氣道:“沒藏先生與我一直都想成全你,奈何你就是不識這份苦心。這樣好了,我就再退一步,你若能斬去自己一條右臂,我就不再跟你為難,放了梅占雪跟你走路,她殺人的事,我也不再查問。”


    楚青流道:“你這話可真?”將長劍交到左手握持。


    黃長波道:“絕無虛假。不單如此,沒藏先生與我還能保你此生安然無事。”


    梅占雪哭道:“二哥,你若敢自傷一根指頭,我就咬舌自殺,咬舌死不了,我就再也不吃一粒米,不喝一口水,我死給你看。我的脾性,你跟大哥都是知道的。”


    夜洪水拉拉桂紅蓧衣袖,兩人持劍來到楚青流身前,說道:“楚青流,你可要想明白了,究竟敢不敢斬去一條手臂?若是敢,不勞你自己動手,我來替你斬這一劍。”


    口中說著話,手裏劍身輕輕搖動,不知不覺間,三人已隱隱站成陣形。


    楚青流道:“就算我雙臂全斷成了廢人,也必定另有他人能跟崆峒派為難。更何況隻是用我一隻手臂換三妹性命?我並不吃虧,有勞夜兄了。”


    夜洪水道:“並不吃虧,這話說得我很是愛聽,你先轉過身去。我殺人不少,卻從未對麵斬過自己朋友的手臂,還硬不起這個心腸。”


    楚青流道:“說的很是。”轉過身,將一條右臂平平伸出。


    梅占雪哭道:“爹,哥,你們還站在那裏看麽?還不過來一刀殺了我麽?快來殺我呀!”


    聽了這番哭訴,在場諸人連同黃長波不約而同全向梅家父子瞧看。頭才剛轉,楚青流已衝向魯重衡,夜洪水衝向黃長波,桂紅蓧則衝向梅占雪與那名持刀仆婦。


    黃長波眼見楚青流自願割臂,隻說多日圖謀終於得成,再未想到三人竟會冒險發難,更未想到三人動手後如此默契無隙。她手中無劍,見夜洪水長劍刺來,唯有閃身急避。隻退出兩步,桂紅蓧楚青流雙人雙劍已從她左右兩側攻上,她此時才知道,楚青流桂紅蓧兩人分頭衝向魯重衡梅占雪全都是使詐,實則是借機搶站方位,封住了她後退的路徑。


    轉瞬間,她脖頸上已架了夜洪水一把劍,前胸抵了桂紅蓧一把劍,楚青流持劍從旁警戒。


    魯重衡急道:“你們可不要胡來,黃姑娘是什麽樣人,你們都是知道的。她若出了事,她若是出了事----你們自己去想好了。”


    夜洪水連點黃長波後背十數處大穴,令她無法自傷,這才說道:“她是什麽人,我自然早就知道。我這個人,第一愛的是賭錢,第二愛嫖姐兒,第三愛的就是胡作胡行。這個高鼻女子若出了事,你魯重衡必然沒有命在。哈哈,痛快!實在是痛快!我手裏拿的你的人,可比你手裏拿的我的人值錢多了!”


    桂紅蓧撤劍來到梅占雪麵前,向那名仆婦道:“你沒長眼睛麽?場上的事全都看不見麽?還不把刀拿開麽?”


    那仆婦甚是驚慌,短刀幾乎握持不住,卻並不退開,反還搖了搖頭。


    桂紅蓧不再多話,一劍刺出,打落那仆婦手中短刀,用劍身推開仆婦,連出兩劍挑開梅占雪手上腳上的繩索,向夜洪水叫道:“師兄,帶上那姓黃的走路。咱們也找個人想不到的地方,把她關起來,叫那個沒藏颯乙去找她,快走!”不單這處院落,就是整個襄陽城全都是險地,愈早離開愈好。愛書吧


    黃長波穴道受製,行動不便,何況就算能走,她也未必就肯邁步。夜洪水脫下外衫,將黃長波連頭罩住,將人扛到肩頭大步向外就走,桂紅蓧扶著梅占雪在後跟隨,楚青流持劍斷後。


    這個院裏無一人不是崆峒派的人或朋友,倘若暗器齊發,還真不好應付,但他們礙於黃長波落入人手,竟無一人敢多事動手。


    才走出不多幾步,就聽魯重衡喝道:“楚青流,你們若敢再走一步,我這就殺了梅洪泰父子。”聽了他這一句話,夜洪水當即止步,迴頭瞧看,見眾人已將梅洪泰父子分隔圍起,每人身上都有五七把長劍指住。


    梅家父子二人雖說手中俱各有刀,卻一動不動甘心受製。似乎明知道動手後必敗,也就不再想動手頑抗,以免跟崆峒派撕破臉,落入無可挽迴的境地,白白帶累了鏢局的人。


    魯重衡道:“我數三聲,你若再不放開黃姑娘,我先殺小梅。一----”


    夜洪水幾時受過人此種挾製,惡氣早已按捺不住。一把扯掉黃長波頭上的外衣,將劍刃豎立在黃長波肩頭,不管不顧隨手就是一割,拿開劍身任由鮮血流淌,說道:“姓魯的,我等你再數二。”


    魯重衡絕想不到他竟會如此悍惡,這個“二”字竟再也出不了口。


    夜洪水道:“梅家父子若有毛發之傷,我必廢去這異種女子的武功,將她帶到窯子裏接客。我不圖賺錢,隻為掃沒藏颯乙的臉麵,隻為我自己心裏痛快。落到我的手裏,不接滿三十年客,她想死都不能夠。到時候,不怕沒藏颯乙不先殺淨你滿門老小。”說著話,伸手在黃長波臀2部重重就是一拍一抓。


    黃長波在崆峒派中金貴無比,在他夜洪水眼裏,卻值不了什麽。不就是比兇比狠麽?那就先兇給對方看看。


    魯重衡走到梅洪泰身前,抄劍隨手也是一割,說道:“你們若真是有膽,就再走一步看。我敢殺老梅小梅,你卻絕不敢殺黃姑娘。殺了黃姑娘,你們四個,還有老梅小梅,六個人就再難走出這個院子。我這四周早已布滿弓箭手,箭上都喂有毒藥,不信你就試試看。”


    魯重衡放任黃長波被挾走是死,拚到兩敗俱傷也是死,反能多拉幾人下水,那就拚到兩敗俱傷。


    桂紅蓧道:“你能用毒,梅姑娘卻會解毒,算起來,還是咱們占的勝麵大些。不信你就試試看。”這種時候,說出話來不論是否真的有道理,隻要能依稀有理,說出來,都能大挫對方的心氣。


    楚青流過去解開黃黃長波啞穴,說道:“黃姑娘,你若能不再追究我三妹殺人的事,跟開南鏢局照舊和平相處,放開梅老鏢頭梅少鏢頭,再送我四人出這個襄陽城,夜兄必會放你,不會傷的你性命。除此而外,就隻有同歸於盡一條路,別無第二個法子好想。答應還是不答應,你想想看。”


    桂紅蓧道:“我就怕她答應了又要反悔。咱們放了她,一轉身,他們就會殺了梅家父子。不行,得叫她寫個字據來。”


    黃長波搖頭道:“我不寫字據。”


    夜洪水道:“你們全都聽見了,這女子答應了,卻還是死要麵子,不肯寫什麽字據。”


    梅占峰道:“楚少俠,照我看,這字據也不必再寫了。”梅占雪也道:“二哥,桂姑娘,這字據不必寫了。”


    黃長波道:“我答應放人,可我不寫字據,快快放我下來。”被夜洪水這等宿花眠柳之人扛在肩上,多呆一刻就多丟一層臉麵。夜洪水適才說要廢去她武功,將人帶到窯子裏去接客,這話還真是嚇到了她。


    夜洪水將人放下,隨手又將劍身平放在她頸上,或許是有心,或許是無意,掙扯間,又將她肩頭的傷口扯裂。


    黃長波站穩身形,向魯重衡道:“叫人全都退開,放了梅家父子,我送他們四個出城,你們都不用跟著來。”說畢邁步朝外就走,很是爽利。


    楚青流道:“再給咱們備下四匹馬,你們隻許步行跟隨,不許另行帶馬。”事已至此,黃長波也就不再爭竟這些小事,隻是說道:“照他說的做。”


    夜洪水又點了她數處大穴,這才伸手捉牢她腕脈,將長劍交給梅占雪拿了,當先出門來到街上。過了這許多時候,梅占雪手上腳上血脈已然通和。


    魯重衡命人牽來四匹馬,仍帶了十餘人遠遠跟隨。一行人出了襄陽,來到人少的地方,楚青流桂紅蓧上去接過馬。夜洪水手一振,將黃長波遠遠擲開,四人上馬,打馬疾行。跑出近有十裏地,見無人追上來,四人收了韁,下馬步行,放馬匹歇息。桂紅蓧道:“楚少俠,黃長波說她不再找老鏢頭少鏢頭的麻煩,這話我信不過。”


    楚青流點頭道:“我也信不過,卻又隻能去信她。若跟她說翻了,開南鏢局那些鏢師及家屬,可就要遭殃了。弄到眼前這種地步,好好歹歹,也許還能再多安穩幾天。”


    “他們手裏的人質,不單是老鏢頭少鏢頭兩個人,也不單是能夠截住咱們四個,而是開南鏢局那些不會武功的婦孺。這一點,他們隻是沒有明白說出口罷了。老鏢頭少鏢頭肯屈心跟他們結夥做生意,並不是不知道對手兇險狡賴,無信無義,也不是他們自己貪生怕死,實在是替一眾鏢師著想。崆峒派若翻了臉,動了怒,要圖眼前幹淨,必定會大開殺戒。這個黃長波,實在是殺不得,也劫持不得。”


    梅占雪一路並未多話,至此說道:“二哥,多謝你救我一命。”


    楚青流道:“謝什麽謝?你也都聽到了,若不是有我非要跟亂人盟聯手,決意要跟沒藏颯乙為難,黃長波也不會如此待你。實在是我牽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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