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路二仙劍法,楚青流隻是眼見過,未曾操劍實練過一招一式,此時用了這十多招,竟越用越順遂。雖說不能象鐵枝劍法那般圓熟,變招不能象夜洪水那般平滑無跡,卻也並無生疏之感。見張勝呂竟能找到應對之法,也起了不服氣的心,決心就靠這路劍法贏他。


    劍輕刀重,本就講究刺削紮點,以巧取勝,不象刀法有那麽多硬磕硬砸的粗猛打法。楚青流囿於此點,每逢張勝呂硬攔過來,便隨即變招,想以巧取勝。


    轉眼間二人鬥到三十餘招,楚青流體內真氣奔騰,丹田處那粒紅丹已變成灼眼的白光,不可注目,鼻端隱隱有香氣飄出,似乎就是桂紅蓧的那股功香,耳邊更似有人說道:“挑飛他刀。”


    楚青流會意似的一笑,長劍便不再閃躲,使出纏字訣,內力由手掌透入劍身,隨手一帶,自覺並未用去多少內力,張勝呂手中單刀便已脫手飛出,還拉出一聲尖嘯,與暗器急飛一般無二。


    就這麽一下,張勝呂登時心如死灰,一時竟呆立不動,竟不再抬頭向上去看。楚青流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強勁的內力,眼角微微上抬,去追蹤那柄單刀。


    這刀還在上飛,山道上先前跟蹤楚青流的一人抽出腰間單刀悄悄從後掩上,一刀斬向張勝呂左足。也不知這人用的是什麽神兵利器,這一刀下去,張勝呂左足自膝蓋下齊齊而斷,還幾乎要傷及右足。


    張勝呂完敗後其心已死,又受此重創,再也挺受不住,噗通一聲歪倒在地,斷腿處血如泉湧。那柄單刀也墜落下來,直插入地。


    楚青流怒道:“你這是何意?”


    那人早已翻身滾開,就地跪倒,哭著連連叩頭,卻一語不發。


    另一人跟上來,在那人身邊跪倒,說道:“楚少俠,這個獨臂人剛才不是殺了三個人麽?那三個人裏頭,有一人是他的親哥哥,一人是他的師哥。這人自小父母雙亡,全靠哥哥跟師哥拉扯大,你說,這仇他能不報麽?”


    楚青流俯身點住張勝呂數處大穴,先護住他的心脈,再撕下衣襟來替他包紮傷口。處置妥當後,張勝呂早已昏死過去。他數月前才被人斬去一臂,真元虧損甚大,尚未複原又被人砍去半條小腿,更兼單刀被楚青流用劍挑飛,其心已死,實在無法再硬挺。


    楚青流怒瞪地上兩人一眼,想出口責備,卻又無從說起。


    出手斬腿那人說道:“楚少俠你不要生氣,我這就自殺給這人償命。”說著伸手去摸身邊自己的單刀。


    楚青流一腳踢飛那柄刀,看看地上隻剩一腿一臂的張勝呂,竟犯起了難為。張勝呂這個樣子,就算得能不死,也成了廢人,就算傷愈,也是生不如死,憑他的傲性,絕無顏麵再苟活。但若說就此下手取了他性命,還真下不去手。


    正在犯難,半山寺方向快步走來一人,這人來到近前,見到地上的慘狀,就是一愣。說道:“我叫金景先,是這位張勝呂的同行之人,請問他因何得罪了三位,以致落到如此生不如死的境地?”這金景先三十六七歲年紀,打扮極為素樸,乍一看去,很象是鏢局裏的一名尋常鏢師。


    出手斬腿那人起身撿起單刀,說道:“姓張的憑著武功高強,無緣無故殺了我哥哥、我師哥,是我下手砍了他半條左腿。你若想替他報仇,那就來殺我好了。”楚青流道:“原來是武狀元到了。金狀元,我叫楚青流,此前聽過你的大名,隻是無緣相見。”他到牛川凹拜見阮逸時,金景先恰巧不在莊上,不過這名字還是記下了。


    金景先道:“楚少俠,實情真是這樣麽?”


    楚青流想了想,說道:“不錯,就是如此,是張勝呂先動手殺人。”


    金景先道:“楚少俠,我與張勝呂到沂山來,可是奉了阮逸先生之命專意來見你。他出了這等事,我必得問明白了,迴去後也好稟報。”


    楚青流道:“既然有阮先生要聽,我就再說得詳細點。”便從張勝呂動手殺人講起,直說到他被斬半條左腿,隻是在說及震飛單刀時略做隱晦。


    金景先道:“你為替兄長師兄複仇而砍人一足,我也不好責怪。楚少俠,這些人既不是你的朋友,有些話咱們還是到別處說的好。”說著抱起張勝呂,連斷腿也一並拿了,向野地裏走去。


    論起楚青流的性情,與張勝呂全然不合,決難成為朋友。他被油肥婆斬去左臂還能說是無辜,引人同情,如今左足被斬,隻能說是活該。大哥魏碩仁殺人不少,甚至還殺過婦孺,楚青流卻從未覺得大哥濫殺,張勝呂今番隻殺了三人,楚青流心中已極是不快。


    他感念阮逸在牛川凹對自己的一番好意,這才跟了上去。走出兩步迴頭一看,那兩人正在草叢中查找同伴的屍體。


    走出不遠,金景先便停住腳步,將阮逸要聯合楚青流為鐵船幫複仇的話說了。一番話出自阮逸的教導,自然說得入情又入理,利害更是解說得清晰明白。


    楚青流耐心聽完,說道:“請金狀元迴報阮先生,就說義父之仇我必然是要報的,不過絕不假借外人之手。鐵船幫的仇是否要報,如何去報,我還沒有一個準定主意。我就算要殺人報仇,也不會大誅大殺,我隻殺首惡。”


    金景先道:“你是說,隻殺瞿廣瀚一人麽?”


    楚青流道:“我隻殺首惡。絕不會聯合一幫一派屠滅另一幫另一派,斬草除根,老少不留。那不合我的脾性,我也沒有那麽大的能耐,不陪了。”


    說畢略一拱手,轉身向半山寺行去。


    行到離山門還有十來步處,就見門中愚狼項慕羽疾衝而出,也不知他身上有什麽緊急事,為便於施展輕身功夫,長袍下擺竟全都掖入衣帶。


    楚青流見他來得急迫,趕緊閃身向路外避讓,一邊抱拳拱手,預備各一點頭便擦身而過,有話等他迴頭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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