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第五章中原好001


    楚青流問道:“這山南刀會總舵在哪這裏?應天教的總舵又在哪裏?會首教主都是誰?”齊先生道:“好漢,這山南刀會的總舵在相州湯陰的柳王莊,教主姓柳叫柳巨。應天教的事,我是實在不知。”這些查問都是必做之事,不得不問,也沒指望他能知道。當下與梅占雪一齊動手,將三人捆縛塞口,處置完畢迴店。


    梅占雪道:“這亂人盟強要人錢財,不會是好人,是好人就該憑真本領去掙錢。不過這百刀山、山南刀會什麽的,還有那個應天教,也不象是什麽好東西,就讓他們狗咬狗好了,咱們正好看笑話。”她家裏是開鏢局子的,對正邪之見很是看重。楚青流卻覺得事情沒有黑吃黑狗咬狗這麽簡單,不過也沒有多說,當下各自安歇。


    次日照舊往東南行走,不論去不去柳王莊,都要經陘關古道穿出太行山。整條道二百餘裏,有六十多裏


    路全在山脊盤旋,尤為難行。


    過了天井關,便全都是山路。走了一個多時辰,梅占雪便已現出疲態,不過仍是掙紮行走。她此番出門,向來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幾時按站走過這樣的山路?楚青流短途奔襲可以助她行路,這種長程山路卻幫助有限,何況山路盤旋,身法也不易施展。


    好在不急著趕路,便走走停停,一麵跟她說話解悶。正行間,身後蹄聲嘈雜,跟上來一個小小的馬隊。


    這古道原本是南北的一大商路,騾馬馱隊本不算稀奇。但這十五六匹卻並非商隊,一色的俱是西域良馬,身高腿長,膘肥體健。十多匹馬竟隻有六人騎乘,人均各有一匹以備換乘,餘下的便作為馱馬。如此良駒竟拿來馱物,實屬暴殄天物,不過也確實豪闊。


    梅占雪看的眼饞不已,隻好掉頭不看,楚青流道:“到了前麵市鎮,咱們當了長劍短劍,也給你買上一匹。咱們也不買這麽好的,尋常粗馬就行,騎煩了就叫它拉梨,也不心疼。”梅占雪道:“拉梨?你會種地嗎?”


    也是合當有事,馬隊從二人身邊行過,馬蹄踢飛一顆小石子,不偏不倚剛巧打在梅占雪的左小腿上。梅占雪皺皺眉,也撿起一顆小石子去打那馬,不過並未用什麽勁力,可以說是聊勝於無,隻為出出悶氣。


    眼看石子就要打上馬臀,梅占雪正要為自己叫好,那騎馬之人並不迴頭,馬鞭渾不在意間向後虛擊,鞭聲脆響,牛皮鞭稍已將那石子打迴,擊向梅占雪左膝。來勢勁疾,尖嘯帶風,顯然不是她所能應付。


    楚青流心下暗怒,左腳抬起約有一尺,腳尖勾起,腳底板迎向那粒石子。石子打中腳板如中鐵石,疾速反彈迴去,貼著馬腹穿過,重重擊中那馬的右膝彎。


    那馬縱然駿健,也吃受不住,打個閃失才複又站住,卻已不能再走。馬上那人口中一聲尖嘯,整個馬隊隨即停下。


    那人一躍下馬,略略查看了馬的傷勢,隨即拔劍衝向楚青流。餘下五人分作兩撥,各據山路的一端觀戰,雖都未拔劍,也已有三人手按劍柄。梅占雪見狀,便也握了短劍觀戰。


    數招過後,楚青流赫然發現此人使的竟是昆侖派鐵枝劍法。這已是昆侖派上乘武功的初階,能得授此一劍法,則這人在本派已屬好手。這套劍法取意嚴寒過後,百葉凋零,樹木唯餘禿枝,刪繁就簡後,疏朗而快潔。


    但簡潔卻又不直接,一根枝條,無論大枝小枝,筆直一條的總屬少見,都是扭曲盤旋伸展開去。柳枝算是順溜的,細細察看,其紋理也扭曲的很。


    冬日樹枝,遠看極其疏闊,近看就知道還有無數小枝附生,這套劍法也是如此,乍看似乎簡略粗疏,其實精妙之處頗多。若再輔以高深內功,一招使出當真能有鐵枝般冷硬之效。


    但鐵枝二字,隻是就其意而言,絕非單指其形。若非得遇名師指點,隻靠自己揣摩,此中意味絕難體察到,但一旦有所了悟,隻須用功不輟,進境便不會停歇。至今單憑此一套劍法便成名江湖的昆侖前輩,已有近十位。吳抱奇博學多識,倒也時常演練這路劍法,一來是念舊難忘,二來也是深愛難釋。這套劍法修習得夠了火候,再往上的“雪壓天下劍法”、“冷峰連綿劍法”便再無不可過的關口,盡可以更上層樓,錦上著花了。


    對這套鐵枝劍法,楚青流自認所得尚少。用吳抱奇的話來說就是:“兩成,至多三成,無論如何也達不到四成。”無奈這種東西已經不能依靠師授,隻能各人領悟。


    眼前這人三十餘歲,實在難以斷言他已修習了多久,但看其出手,修為還很有限。道理先要懂了,還要手底也有,劍上也能有,才算是真正修為。


    楚青流以少敵眾,不願示人以弱,也使鐵枝劍法,便以苦水大師的一路“屠子劍法”應對。苦水和尚昔年以屠宰為業,惡狗肥豬壯牛也不知伺候了多少,實在有些人所不知的手段。向佛後難忘本心,覺著就此廢棄實在可惜,便拾掇起來,弄了一路劍法,取名“屠子”,用的自然是《南華經》庖丁解牛之典,棄“折”取“割”,進而謀求“以無厚入有間,遊刃有餘”的境界。


    無奈此路劍法實在隻適合短刀短劍,不利長劍,是個跛腳劍法。吳抱奇又參以己意,加以修補,使之長短皆宜,成為一路專意講求“賊”的劍法。吳抱奇以其終非大道,命楚青流不要過多研習,隻作為奇兵即可。


    如此以奇對拙,以有知對無知,數招一過,楚青流便全然占據上風,以一招“牛頭馬麵”迫退對方。反手握劍,劍尖下指,抱拳拱手道:“諸位是昆侖派的麽?馬匹的事,俱都好說。”


    那人全然不理,揮劍又欲衝上,路北首那個中年人說道:“虎子退下來。”虎子憤憤退下,那中年人道:“在下西域衛遠人,初到中原,難識閣下武功名號。閣下傷我好馬,還要怎麽好說?”雖說詞句頗重,麵色還不十分難看,畢竟有了點年歲。


    沒想到這衛遠人絕口不提昆侖派三個字,隻說是從西域來,楚青流不由大感為難。對方若真是昆侖派的,自己不小心得罪了,決然不妥,若不是昆侖派的人,自己卻又不便認錯。


    稍一思索,覺得唯有實說:“西域地方闊大,家派不少。各位若是昆侖派的,在下情願賠罪,馬匹更是照價賠償,不敢另有話說。各位若不是昆侖派的,我卻要分說分說。你們的馬先踢起石子打中我義妹,這個虎子又用馬鞭擊石傷人,打中在下左腳後彈迴,這才傷了馬,實在與在下全然無幹。念及諸位遠來,我也不讓各位賠罪,咱們就此別過,各走各路也就是了。”


    衛遠人尚未說話,路南首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白衣人已說道:“若是昆侖派的人,你們就賠罪賠銀子,換了別人就各走各路。這麽說話,是昆侖派蠻不講理呢,還是閣下欺軟怕硬?咱們也不必提什麽昆侖派,你也有劍我也有劍,咱們手底下比過。你若贏了,咱們各走各路,我還另送兩匹馬,二位也不用步行了。”絲毫不掩奚落之意,又道:“閣下若是輸了,就朝這匹馬鞠上三個躬,咱們也就此別過。銀子嗎,你沒有的話,也就算了。衛師叔,你看怎樣?”


    衛遠人道:“鞠躬就不必了,銀子也好說。”


    那人逐一看了看同伴,說道:“我們這些人裏頭,屬我年紀最輕,不過比閣下還是大了幾歲,以大欺小,那也就沒有法子了。在下公琦,從西域來。”說畢拔劍緩步上前,抱拳拱手行禮,很是泰然。


    楚青流拱手還禮,說道;“閣下若是輸了,也須替我做一件事,你也得向那匹傷馬鞠上三個躬。在下楚青流,中原望海莊人。”傷人的話哪個不會說?


    公琦尚未答話,梅占雪道:“大哥,你該叫他向我這左腳行禮才對,向你的靴底行禮也行,怎叫他向自己的馬腿行禮呢,不行,我不答應。”她隻管自己痛快,全未看見公琦已經變了顏色。


    楚青流道:“他打不贏我,便是對不起這馬,自然該向這馬行禮,沒有向你行禮的道理。”心說這丫頭實在沒有心眼,一個年輕男子,向你一個大姑娘的腳行禮,還成個什麽樣子。


    公琦也真是好脾氣,待他說完了,這才冷哼一聲道;“都說完了麽?那就動手吧,也用不著誰讓誰三招了。”振腕一抖,手中劍“嗡嗡”有聲。如此年紀,能有這般內力修為,也無怪會說此大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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