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第三章結義兄妹03


    婆子極不情願,無奈違拗不得,高挽右手衣袖,解下一件物事來。


    這東西很像綁在腿上練功用的沙袋,也是扁平樣式,可以彎曲。不過卻是用薄鐵製成,兩頭各有搭扣,便能緊扣在手臂上,卻又不妨礙手臂施展,深藏袖內,很難被人識破,似是袖箭,卻比袖箭精巧。


    梅占雪拿過來給楚青流瞧看,楚青流看也不好,不看也不好,隻得匆匆看了看。梅占雪裝上鋼針,將這東西扣上手臂,見楚青流麵色不悅,說道:“我武功低微,有什麽法子?”


    梅占雪收了章媽媽的短劍、解藥、暗器,向楚青流


    道:“咱們走吧,大哥,你向南還是向北?”楚青流明知再張口要解藥也是徒勞,隻好說道:“我向南走,姑娘怎麽走?”梅占雪道:“真是巧了,我們也是向南走。”當下楚青流在前,二人在後,取路南行。


    經此一番折騰,太陽已然偏西,三人加緊趕路。梅占雪腳下緊行,一邊還不忘跟章媽媽說話,那婆子一肚皮不快活,卻也還能有問有答。


    梅占雪道:“媽媽,你真是來給我送這眼底針的?還是你最疼我。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婆子道:“我不疼你還去疼誰?找你又有什麽難處?我一路都跟著你呢。”梅占雪道:“爹跟娘都還好吧?”婆子道:“有你這丫頭在,好得了麽?也不過還能留條命罷了。”


    楚青流不想聽人家的私事,腳下加緊,婆子道:“你不用躲著咱們,你們昆侖派,老的小的都一樣,全都虛頭巴腦的,咱們的事不怕別人聽。你是好人,怎麽就把丫頭弄哭了?多好的丫頭,你也真下得去手。”


    梅占雪道:“媽媽就不要怪他了,大哥也是無意的,剛才向我賠了不是了。”說得煞有其事,又道:“大哥,你傷口剛上了藥,不能走的太快。”楚青流心中不信,卻也不再快走。


    梅占雪道:“爹還生氣麽?”婆子道:“我怎麽知道?我跟著你出來了,家裏的事,誰知道呢。丫頭,你這迴鬧騰的可有點大,連太太都生氣了。說老爺真要打斷你的腿,她也不會攔著了。”梅占雪笑道:“真想打斷腿的話,我就是有螃蟹蜈蚣那麽多條腿,也不夠他們打的。”顯然並不害怕。


    婆子道:“你跑了就跑了,表小姐上吊了,黃少爺一聽表小姐上吊了,就拿刀去抹脖子。”梅占雪停步不走,愣在當地,猛然拔出短劍朝心口刺去。


    婆子早有防備,一把將短劍奪過,說道:“你也知道怕了?你早幹什麽去了?不過還好,人都救迴來了。”楚青流走在前麵,暗暗鬆了口氣。梅占雪語帶哭音,說道:“媽媽,你可嚇死我了!”


    婆子很是得意,說道:“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怕呢,你也不想想你幹的都是什麽事,你----”梅占雪高聲道:“這些事就不用說了!”婆子道:“怎麽不用說了,很用著說。你剃光了表小姐的眉毛頭發,打斷了黃少爺一條腿,丫頭,人家要結婚,礙著你什麽了?”梅占雪尖叫一聲,低頭從楚青流身邊掠過,向前疾奔。


    婆子沉聲道:“小子,你也都聽見了吧?”不待楚青流答話,便向梅占雪追去。


    天黑過後許久,才來到一處鎮甸。住店吃飯,梅占雪皆是無可無不可,再也不跟楚青流說一句話,也不搭理婆子,楚青流跟婆子更是無話可說,難得清靜了一晚。


    次日楚青流才起來,尚未洗漱,梅占雪便拿著藥瓶進來,臉色陰沉,一語不發低頭替他換上新藥,說道:“那個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楚青流全然摸不著頭緒,隨口道:“什麽事情?哪個樣子?”梅占雪再也說不出話來,麵孔羞得火一般紅,怒瞪了他一眼,低頭出屋。


    不多時,隔壁便有爭吵之聲,隨即桌椅響動,竟似動起了手。


    楚青流趕緊出門瞧看,就見梅占雪站在房門口,衝著屋裏的婆子說道:“我是不會迴家的,迴去幹什麽?等著他們把腿打斷麽?”婆子溫聲細語的道:“快別胡說,沒人敢動你一個指頭,丫頭乖啊,跟媽媽迴家,這外頭壞人可多著呢。”梅占雪道:“家裏氣悶得很,我在外邊玩幾天,玩夠了就迴去看你。”


    婆子提了包袱出來,說道:“淨說孩子話,外頭哪有家裏好?走,咱們迴家。”伸手來拉。梅占雪連退兩步,拔出短劍,將左手小指虛擱在劍刃上,說道:“媽媽,你走上來一步,我就割一個手指頭,手指割完了,我就割腳趾頭,我就不信你不心疼。”


    章媽媽連退兩步,說道:“丫頭,你快別嚇唬我,媽媽膽子小,快點把劍拿開,這玩笑可開不得!”梅占雪道:“我不迴家,你也不能跟著我,你迴家。”婆子方寸已失,忙道:“我不跟著你,我這就迴去。”梅占雪道:“那你起個誓。”


    婆子道:“我不跟著小姐,我這就迴家,要是說話不算,叫我死了沒人埋,豬見了豬拉,狗見了狗嚼。”這婆子兇惡焦躁,卻起了個鄉下婆婆誓。


    梅占雪道:“婆婆,你說話可得算話。”婆子道:“婆子跟別人,說誓就象放炮,也隻能聽個聲罷了,對你,我說話算話。”梅占雪收起短劍,過去拉著婆子的手說:“媽媽長命百歲,百歲以後,我給你起個大墳。我玩夠了就迴去看你。”


    婆子道:“隻怕玩不夠吧。”長歎一聲,將包袱交給梅占雪,說道:“小姐,我也不惹你討厭了,我這就走。那解藥你省著點用,用完可就沒有了。”轉身就走。


    眼看章媽媽人影漸漸模糊,梅占雪轉身說道:“大哥,咱們走吧。”


    楚青流生怕她又要拔劍割指,哪還敢說就此分手?邁步前行。如此結伴走了半日,吃過中飯上路不久,來到一處岔路口,楚青流說道:“姑娘隻管前行,我還有事,咱們就此分手吧。”梅占雪笑道:“大哥淨開玩笑,你也知道,我出來就是玩的,去哪裏全都一樣。你去那裏,我就去那裏,全不妨礙。”


    楚青流道:“這事非同小可,我這對頭實在難纏得很。”這倒絕不是假話,石寒那般武功,又豈止是難纏而已。梅占雪兩眼放光,說道:“有對頭好啊,難纏就更好玩了。”


    楚青流道:“帶著你,很不方便。”梅占雪道:“有什麽不方便的,我本領低微,把風送信總還行吧?我有銀針,有解藥,你武功高強,不也著了道兒?我本領低微,跟你學學不就不低微了?”


    楚青流道:“你是女的,我是男的,男女有別,男女授受不親,不方便。”


    梅占雪道:“你有沒有姐姐妹妹表姐表妹姨姐姨妹幹姐姐幹妹妹?你娘是不是女的?你生了女兒,是不是女的?你要不要跟她們一起走路?”


    楚青流道:“那又另當別論。”


    梅占雪道:“姐姐妹妹就另當別論,很好。昨天半天,今天半天,我叫了你多少聲大哥你還能記得清麽?沒有一百二十聲,總也有一百一十聲,就算你一百聲。你是大哥,我再給你個便宜,算九十聲,你喊我九十聲二妹,我這就自己走,再也不跟著你就是了。”


    楚青流自幼父母雙亡,也不曾記得有過姐姐妹妹,後來跟義父在江邊碼頭長大,義父孤身一人。得遇師父後,師父又是獨身不娶,徒弟也隻收了他一個,妹妹二字,平生還真未叫出口過。如今卻要連叫九十聲,還是這種玩鬧般的去叫,如何張得開口?一時僵住。


    梅占雪道:“你不想叫還我,可見還是想做我的大哥,想認了我這個妹子,不過這頭還是要磕頭。”說著在路邊聚起一個小土堆,插上三根野草,跪下叩頭道:“元始天尊玉皇大帝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值日星君過往天曹在上,閻羅王閻羅娘娘勾魂判官土地爺爺在下,我江陵開南鏢局梅占雪,現年十七歲,今日與-----”


    楚青流道:“楚青流。”“今日與楚青流結為異姓兄妹,相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是說到做不到,任由各位仙神懲罰。”禱畢起身,看也不看楚青流一眼。


    楚青流跪倒叩頭,說道:“上有皇天,下有後土,我楚青流現年一十九歲,今日與梅占雪姑娘結為異姓兄妹。我必待梅姑娘如自己親生妹妹,若是不能做到,人神共殲。”


    結拜之事,說來也實在神奇,幾個頭磕過,幾句話說完,再站起身,便覺著諸事不同。楚青流站起身來,接過梅占雪的小包裹,說道:“二妹,咱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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