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已經開到漓江路了,李弜把車開進了自己家小區的地下停車場。


    胡畔睡著正香,李弜小聲叫了她幾次都沒成功。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


    有點發愁的看著眼睛太大睡覺閉不全,露出一條眼白像翻白眼似的眼睛。


    頭疼啊,李弜想著。


    過了一會,胡畔哼哼唧唧的翻了個身。


    李弜趕緊叫了她幾聲,結果人家隻是換一邊接著睡而已…


    他一個頭兩個大的看著胡畔,一點招也沒有。


    正犯愁的時候不遠處走來一個把黑色翻領t恤掖進褲腰,腰上紮著黑色褲腰帶的老頭。


    迎著那亮閃閃的皮帶頭,李弜定睛一看,頭皮一下子差點沒炸開。


    這不是他爺爺嗎?


    他手忙腳亂的把手往胡畔身上想要拍拍她,可是又覺得男女授受不親不好該拍哪。


    最後看準了她圓潤的後腦勺貼上去輕輕搖了搖,低聲喊道,“唉!別睡了!”


    他的手很大,胡畔的頭又很小,稍微一挪蹭躲開就把臉塞到了李弜手裏。


    軟綿綿睡得小孩子一樣紅撲撲的臉蛋懶洋洋的縮在他手裏還上下蹭了蹭。


    李弜的臉瞬間像爆紅,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胡畔貼著他的手心拿鼻尖左右熱氣騰騰的蹭了蹭,閉著眼睛,嘴找過去貼上他的手上胡亂的啄了幾下,嗓音軟軟的嘟囔道,“二狗,別鬧。”


    李弜,“…………!!?”


    他愣神的間隙亮閃閃的皮帶頭走到了他的車前,敲了敲車窗。


    三秒過後,李弜頂著張關公臉視死如歸的打開了車窗。


    “爺爺……”


    李德海涼颼颼的看了眼副駕駛,“女朋友?”


    李弜趕緊拚命擺手,“不是,就普通朋友。”說著趕緊拿手推了幾下胡畔的腦袋。


    胡畔徹底被搖醒,一臉茫然的擦了擦口水,忽然覺出些不對勁來慢慢的把頭轉過去看向左側。


    “…………!!?”


    胡畔像是演默劇一樣大眼瞪小眼的和窗外的對視了十幾秒…


    “李老師。”


    李弜試探道,“…你們倆認識?”


    李德海一掃剛才下樓找孫子的殺氣騰騰,和藹可親的衝著胡畔笑道,“小胡同學啊,放假迴國了?什麽時候時候迴來的,也不跟老師說一聲。”


    胡畔剛睡醒還有點發懵,好在常年生活在她媽林萍萍女士查戶口似的盤問中生存,一個不落下的挨個迴了,“迴來小半個月了,家裏有事,一直沒來的急看您。”


    李德海一臉慈愛的看著胡畔,連著往日高高挑起的刀眉此刻都落了下來像兩條長壽眉,“正趕上飯點,上我家吃點吧,嚐嚐你師母的手藝。”


    胡畔雖然在秦然家蹭飯成習慣了,但也沒臉皮厚到別人客氣幾句她就立馬跟著走的份。


    “李老師,不麻煩您了,我還有事……”


    李德海歎了口氣,“可惜了你師母今天做的月盛齋醬牛肉了。”


    “……!!!”胡畔眼睛一亮,“其實我那個事不著急,明天辦也行。”


    李德海趕緊顛顛的過去把車門打開,拉著胡畔迴屋吃飯去了。


    李弜,“……爺爺…爺爺…我在這呢!爺爺!”


    飯桌上,李德海一臉容光煥發好像年輕了十幾歲一樣,一口一個小胡同學叫的仿佛李弜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客人。


    “我之前去歐洲的時候,去了一趟你們學校,還去停了一節課,可惜那次我把你的聯係方式弄丟了,我還以為以後都見不著你了呢!”


    胡畔嚼了一大口牛肉,咽下去,安慰他道,“沒事,一會兒我再給你留下。”


    李德海慈愛的看著她道,“多吃點,多吃點,我那次去聽的秦教授的課,年紀輕輕,很有作為嘛!特別遺憾你那次不在。”


    胡畔擦了擦嘴,皺眉想了想道,“我們學校好像沒幾個亞裔的教授,男的女的?”


    李德海激動的手舞足蹈,“是個女娃娃,跟你年紀差不多大,講的是量子躍進,講的可好了。”


    胡畔琢磨了一下,姓秦,女的,跟我年紀差不多大,講的還是物理,“………!”這不就是秦也嗎?


    她清了清嗓子道,“您說的教授是叫秦也吧?”


    “對!就叫秦也!”李德海一拍大腿激動道。


    “唉?”李德海低聲道,“小胡同學啊,這個秦教授有沒有男朋友啊?”


    李弜,“噗……”一口肉湯差點噴出去。


    李德海瞪了他一眼,一臉期待的看著胡畔。


    “當然有啊。”


    李德海點了點頭,眼神暗淡了一下想了想什麽又複燃了,“小胡同學呢?你有男朋友嗎?”


    “沒有。”胡畔又夾了塊牛肉塞進嘴裏。


    李德海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李弜道,“你們公安局裏麵男孩子挺多的,看有沒有合適的給小胡同學介紹一個。”


    李弜愣了一下,剛剛提到胡畔沒男朋友時,李德海瞄了他一眼以為要提到他嚇得他背後冒了一身的冷汗,現下又覺得沒點到自己有點失落。


    但老人家說話總不能不迴,隻好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王逆厘道那封信一直被秦也擺在床頭,她像是在遠遠的觀望著一個精神支柱一樣望著那封信。


    純白色的信封背麵上被人話了一直沒牙仔,大而黑的眼睛圓溜溜的瞪著,看著就讓人心情好。


    那封信幾乎成了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沒有了黑夜和白晝,她整日昏昏沉沉的強打精神在屋子裏起來動一動。


    她會站在窗邊迎著風,聽外麵人說話的聲音。


    生活好像忽然的慢了下來,她從前像是被按了快進的人生被停了下來,可以讓她緩一緩修整自己。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每天早上醒來床頭上都會被人放一朵迷迭香。


    最下麵的根部被人貼了貼紙,是一個瑪卡巴卡的鉛筆畫小人。


    拿手摸一下有時候會蹭上點黑色,應該是手繪的,很可愛。


    她小心翼翼的把東西都放在抽屜裏麵收好。


    那些幻覺還在,他們不遠不近的跟著自己,看著她。


    她卻再也不跟他們說話了。


    聽護士說醫院裏又來了一批心的醫生。


    她開始不再隻關注自己身上的事情,時常迴趴在窗邊上看窗外的人說話,散步。


    不再像是一個局外人,雖然還是疏遠卻開始自行融入他們。


    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再慢慢的往好的方向發展,每天的那一朵迷迭香和胡畔那天說的話像是一根繩索慢慢的把她從深淵裏拉出來。


    一點一點的逐漸看見了天光。


    醫院的藥量漸漸減少了。


    王逆厘也一直沒來看她。


    胡畔倒是和jesus來過幾次,說秦然知道了她那次差點掐死自己的事,最近對自己特別好,不在明麵上總是在私底下,對她很是貼心。


    比如說上個禮拜偷摸兒的把她跟李弜鎖在地下室裏,關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才給他們倆放出來。


    再比如說前兩天把湖畔的車鑰匙給藏起來了,讓李弜每天接送她。


    哦,對了,胡畔剛剛決定不讀博了要跟李弜他爺爺一起搞科研。


    研究所就在她之前的大學裏,離著李弜上班的地方隻隔了一條街不到。


    還有昨天他把李弜的車鑰匙也給藏起來了,讓李弜和胡畔不得不拿腳量地,走著去上班。


    胡畔滿臉抑製不住的興高采烈的衝秦也道,“你哥他人真是太好了。”


    秦也有點一言難盡的看著她道,“你就沒覺得哪不對嗎?”


    “沒有啊。”


    秦也,“………”這真是本來要拍馬腿上結果拍完了發現是個矮腳馬,正巧拍在馬屁上了。


    藥量慢慢的減了下來,秦也的腦子逐漸恢複過來,她像是小孩一樣開始學著跟別人說話,學著怎麽笑,怎麽生氣,怎麽學著說拒絕。


    所有的事都要從頭開始,好在她學東西向來快的讓人發指,康複速度也是一騎絕塵碾壓一起送進來的病友。


    秦也之前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對每天早早上的那朵迷迭香從來都沒有功夫多想過。


    現在有了閑工夫就開始衝著床頭那塊空地琢磨了起來。


    “會是誰放的呢?”她想。


    醫院前前後後的幾個區她都去過,根本沒有種迷迭香的地方,這裏的病人又不能每天都出去,所以那就是護士或者是醫生。


    她眯了眯眼睛,拿出自己夾滿了迷迭香標本和小貼紙的日記本。


    準備寫個計劃,她想要找到那個每天送她花的人,也不是想要怎麽報答他就是想要當著他的麵說一聲謝謝吧。


    她想了想在日記本上列了張單子。


    負責她這一片的護士總共有十個人,她觀察過一周七天,假設一切從初始狀態開始上班,周一是上早班,周二上大夜班,周三休息,周四上小夜班,周五休息,周六可以上主班也可以上藥療班也可以新一輪上早班。


    她撚了撚手指,這樣下去的話一周有兩個休息日,而精神病院的護士休假時她是不會來的。


    那既不是護士也不是其他患者,那就隻能是醫生了。


    她每天早上七點多鍾起床晚上十一點睡覺,這個區間點送花來的應該是經常值夜班的醫生。


    值夜班的大多是新來的醫生。


    “新來的醫生。”秦也在心裏默念道,“那應該會有個宣傳欄,專門貼他們照片的。”


    她想著拿起一張瑪卡巴卡小人的貼紙托在手心上輕輕親了一口,很輕很輕,像是怕用力一點就會把它弄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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